第一百一十三章千年一梦（2）
夜越发黑了。
三道人影从蓟伯别院飞出。
残影被留下来养伤，离水被留下来养病，离火回第三府支援蓟伯，端木季秋和月白则向药庐的方向掠去。
白无痕好药，不知，药庐里会不会有融魂果的消息。
脑中还在回想刚才的谈话，震憾不已。
因着如今府内的下人绝大多数都是她被封为天女后，皇帝插进来的人，她担心会对蓟伯不利。
离火却说无碍，因着真正能入第三府成为下人的人，定是与第三府有一定渊源的，只要让他们恢复前世的记忆，他们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幸运的是，在端木季秋失踪的几个月里，这些下人，都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只是这些方法，对第三府之主第三秋，并无作用。
而离水提醒的一句“今夜是月圆之夜！”让端木季秋心里忧心更重，他那嗜血的模样一定不能被别人知晓。
端木季秋有些讶异于自己不是担心他杀人，而人担心他魔化的一面被人看到……无语地抬头看了看挂在天上的那轮明月，此时觉得分外刺眼。
“月白，你先去药庐，我一会到。”
说完，换了个方向掠去。
端木季秋躲在离祭坛不远的拐角处，隐隐地看到祭坛上被铁笼困住的两人，夜间光线不好，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一个站着，一会坐的，却可以根据身形分辨得出站着的是个女子，坐着的，是个男子。
扫视一眼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竟不是禁卫军，而是征战沙场的将士，有些诧异，同时也明白，硬闯是肯定不行的了。
要如何才能不打草惊蛇地进去呢？
眼见一伙头兵装扮的人提着食盒经过，眼珠一转，悄无声息地潜到他身后，一个手刀，将他那一声闷哼卡在喉咙，拖入僻静处。
片刻工夫，那里走出一个量偏小的伙头兵，低着头，垂着肩，拎着食盒，如一个胆小怕事的怯懦奴才一般，向祭坛靠近。
“站住！做什么的？”
果然被拦了！
端木季秋立即弓了腰，粗着嗓子卑微地道：“给犯人送饭的。”
“诶？看这装扮是伙头营的，没见过你！新来的？”
“是是是。”端木季秋连声应道，腰更弓了，脸垂得更低了。
另一士兵凑上前来，嘲讽地嗤笑一声：“不是国师和天女么？怎么还和我们这些凡人一样要吃饭？”
端木季秋心下腹诽：国师天女也是人啊！
表面上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小的不知……”说着抬起衣袖做了个擦汗的样子，显得自己害怕极了。
最先盘问他的士兵，看她害怕的样子，抱上她的肩，摇了一摇。
“进了兵营，就是爷们，别整得自己是个奴才样，丢了爷们的脸！”
“是是是。”嘴里连声应着，擦汗却擦得更欢了。
两个士兵看他这样，顿觉无趣，摆摆手：“去吧去吧！”
“是是是是。”端木季秋一面擦汗，像身后有人追一样，小跑着上了祭坛。
身后抱过她肩的士兵看着自己架在空中的臂弯，若有所思地嘀咕：“这身板，够小的。”
“看这样子个穷苦人家出来的小子，胆小得紧。”
“哎！咱们也够憋屈的，不守边防，不上战场杀敌，倒来这守什么国师天女！”
“就是，这两人还一直戴着面纱，搞得神神秘秘的，也没见什么不同，一个没封顶的铁笼就能把他们困住。下午你看见了吗？他们那么多人过来救人，都没能救出去！还以为他们能有什么能耐，也不过如此。”
“就在这里跳个祭祀舞祭祭天就能保国泰民安了？真是笑话！要是真的，还要我们做什么？不过说到面纱，我听说有个村子得了疫病，差点全村人都死光了，结果来了一群自称面巾军的人，把病都治好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听说那村子当时都被放弃了，已经封村了……”
“听说带领面巾军的，是神……”
“嘘——！”
两人声音越聊越小。
端木季秋并不在意他们聊了些什么，只以最快的速度到铁笼旁，看到他们脚上的铁链，愣了一愣，不动声色地上前将食物摆出——一盘馒头，两碗粥，还有……一个树叶编织成的碗里……装着的一碗血。
“哎！吃饭了！”故意粗着嗓子喊一声。
长孙虺在她到旁边的时候，就刷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有几分复杂，几分疼惜，几分懊恼，几分无奈，几分温柔，几分痴缠。见到那装血的碗里，又多了几分动容，几分欢喜，几分纠结。
那是他们被困在那四方天地里，他以树叶伴着龙涎液为她织就的碗，没想到她一直留着……
珠珠心不在焉的，见他异样，“你怎……”么了？
后面两字还未问出口，便忘了说话的动作，张着嘴愣在那里，顺着莲花香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人，手里正将一碗血，放到离长孙虺最近的位置。
鼻子一抽，嘴巴一扁，就要哭了。
“别哭！你现在是天女！”端木季秋像是知道她心里想的一般，压低声音阻止。
珠珠听话地硬生生将眼泪憋住。
端木季秋见长孙虺端起那碗，像看到一件珍宝似的抚摸，眼睛却直盯着她，便催促：“别愣着！快喝了！”
长孙虺闻言端起碗便往嘴边送，视线却一直落在端木季秋身上，从她靠近，他就知道她来了，从那股比平时偏浓的莲花香气，他就知道她受伤了，原来是为他又伤了自己，取了血，明明她不久前才因失血过多差点丢了性命。
将碗递回去，在端木季秋接过碗的瞬间，他灵敏地抓住她的手腕，引得她倒抽一口气，那里正是刚才取血留下的伤口。
手下放松了一些，却还是抓着她的手，心里却觉得有些甜，又有些疼。
“对不起！”他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是在为千年前的事情道歉，也是在为前日伤他的事情道歉，亦是为因自己这些日子没有留意这些居心不良的人的阴谋而道歉，还是为害得端木季秋涉险而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