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姎宫在屋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北辰嚣总算是端着热腾腾的黑鱼片粥出现了,一进门,二人相视一笑,岱姎宫发觉,即使北辰嚣刚从厨房里出来,也依然是那么的干净,笑容依然明媚。
北辰嚣拿了个小碗,将砂锅里的粥倒出来,搅拌了一下,然后端到床边,岱姎宫心里别提多高兴,至少,这一刻,他是为了她而这么做的。
程灵素一直从未离开过北辰嚣半路,她一直待在外面,她要眼亲看着岱姎宫喝下那碗粥,死在她的面前才安心……又看着北辰嚣如此细腻地待岱姎宫,其实,心里早已火冒三丈,真希望,有一天北辰嚣也能如此待她这般,她实在不懂得,到底她哪一点比不上岱姎宫了,竟然连北辰嚣都为她着迷……从南宫影、西门吟月……到朱楚楚,为何每一个人都被她收拾得服服贴贴的……
岱姎宫坐起来,撒娇道:“快点,我好饿啊!”
北辰嚣已坐到她床边,轻轻舀起一小勺,喂给岱姎宫,岱姎宫的嘴唇刚碰一下,又立马离开,呼着嘴道:“好烫好烫啊……”用手轻轻地扇了扇。
北辰嚣看她那可爱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啊……我来给你吹吹……”说着,又舀起一勺,轻轻的吹了吹。
站在外面的程灵素,气得十指深陷入手掌里。望着岱姎宫终于喝了第一口,并且吞咽了下去, 心中的大石也总算是落下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北辰嚣亲手喂岱姎宫喝了一小碗后,便道:“北辰大侠,你太慢了,我还是自己来吧!”说着,她又端起了第二碗,喝了两口,又赞道:“北辰大侠,你煮的粥真好喝!”
北辰嚣只是笑着看她喝下去,“好喝那就多喝点!”
岱姎宫又道:“北辰大侠,你以前也经常做吗?”
北辰嚣笑道:“那倒不是……你是第一个!”
岱姎宫一听,眼神一亮,心里比吃蜜还甜!“那我可要全部吃光光啦!”
北辰嚣又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到桌边收拾东西。
岱姎宫又低着头,谁知,那一碗粥还未喝完,她便觉得不太对劲了,体内仿佛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魔力压着她的心,令她心神焦躁起来,全身不安,自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她手里的碗已握不稳,“咣当”一声从床上滑下,摔到地上,她浑身发热,恨不得跳起来,冲出去,投入冷水里,可是……她却动也动不得……
北辰嚣听到异常,忙冲到床边,轻轻握住岱姎宫的手,急切地问道:“宫儿……你怎么了?哪不舒服?”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岱姎宫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感觉到他的手干燥而温暖,但她却不无法看清他的眼里是否存在她想有的信赖和安定……因为,她的视线已越来越模糊!紧紧地咬住牙关……
“宫儿,你到底怎么样?”
北辰嚣的声音依旧是满满的担忧,“你中毒了?”
岱姎宫的脸上已沁出了汗珠,正想开口应北辰嚣,却只道出一个“我……”字,已有白沫吐了出来,她目光涣散地盯着北辰嚣!
北辰嚣慌了,忙道:“不,宫儿,不是我,不是我下的……”
岱姎宫却裂嘴,虚弱一笑,道:“我相信,不是你……”然后便昏迷了过去……
北辰嚣心里一惊,他忽然特别害怕岱姎宫的离开,“宫儿……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立即将岱姎宫扶坐好在床上,自己也盘腿坐下,替岱姎宫运功疗伤。
岂知,那股热气刚贴上岱姎宫的背部,“呃——”地一声,一口鲜血又从岱姎宫的口里喷出,散落在被子上,星斑点点……北辰嚣心里一阵发紧,收势,岱姎宫的身子已发软,靠倒在北辰嚣的怀里。
“宫儿……宫儿……”北辰嚣轻轻拍了拍岱姎宫的脸颊,脸上全无血色。
现在,他能感觉到她的身子似已在渐渐发硬。
又冷又硬。
她有脸色已由苍白变成了死灰色。
她……她要死了吗?
北辰嚣盯着她的脸,又看了看地上的那个碗,难道被人下毒了?
不,不,不,我绝对不能让她死!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她死。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呢?你可知……如何我对你有多少的不舍?
北辰嚣虽然这样念着,心,却又沉了下去。
“宫儿……是谁?是谁做的?”北辰嚣轻喃了一句。
窗外的程灵素知道岱姎宫已死了,缓缓推门进去,又带上门。
北辰嚣瞪着她,道:“是你干的好事?”
程灵素扬着头道:“是我干的!”
北辰嚣狠声道:“把解药拿出来!”
程灵素道:“二公子,你可知这小丫头中的是青柯萝的毒药!”
北辰嚣脸色一变,盯着岱姎宫,只喃了一句“青柯萝!”
程灵素又道:“青柯萝,是我的独门毒药,二公子应该知道,此药无解药,中毒者必死无疑,更加不能运功疗伤……可是,二公子您刚刚却为她运功,以制于她身内的毒液漫沿得更快些,死得更早些……”
程灵素未说完,北辰嚣已闪身到她身边,扼住了她的脖子,冷道:“我不是叫你不要动她吗?”
程灵素大骇,已喘不过气来,“二……二公子……属下……是为了二公子的大业……如今,大公子已被我们派出人的打下……悬崖……我们即将大功……告成了……”
北辰嚣听着,沉吟了一会,缓缓放开了程灵素。
程灵素大口大口地喘气,又道:“二公子,我只是担心这小丫头坏了我们的好事……不得已才出手的,更何况,如今她已无药可救,二公子若在杀了属下偿命,属下……”
“闭嘴!”北辰嚣喝住她。
程灵素立即噤了声。
北辰嚣又道:“你确定他已经死了吗?”
程灵素道:“派去的杀手回报,大公子已中了他的一剑,剑上有毒,然后落入悬崖之下……”
北辰嚣道:“活要见人,死在见尸!”
程灵素对北辰嚣抱拳道:“属下知道。”
北辰嚣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程灵素转过身去,刚走出几步,又问道:“二公子……那这个小丫头……”
北辰嚣道:“我自己会处理!”
程灵素点了点头,带上门出去了。
北辰嚣就这样坐回到床边,看着还是动也不动的岱姎宫,自己也变得像一块磐石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二人仿佛已和大地结成了一体。
巨大的宅邸里中,处处洒火辉煌,但岱姎宫的那间客房里,却一点火瞄也没有,更听不见人声,仿佛里根本就没有人,却又偏偏躺着一个,坐着一个。
北辰嚣像个呆子般,站在床头,看着岱姎宫。
他这两天一直都很小心,不给程灵素下手的机会,可是……他还是大意了,竟然亲自喂她喝了那碗毒粥!
她总说保护他!其实,不知何时,他也曾想过要好好保护她,可他还是没有做到。
她终于还是死了,她终究没有来得及跟他说过一句话……又或者说,她根本还未听到他的解释。
她会恨他吧!
一想到,她会恨他,北辰嚣的心里已蓦然一疼,乱了起来,他想做上风云宫的主位,他想得到武功秘笈,却从未想过要拿岱姎宫的性命作赌注,他实在不敢冒这种险,也不想将她牵扯进来。
可如今,他却只能站在这里,看着她死去。那种感觉,是那么的无力。
如果重新来过,他会不会立即带她离开归影山庄……会不会将她保护起来,藏起来,不让程灵素得手……
他不知道……光想着,他忽然发现冷汗已湿透了衣裳。现在,他已别无选择……
夜更黑了!
北辰嚣抱着死去的岱姎宫飞出归影山庄,他的轻功果然了得,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他。他越过房屋,飞过江湖,来到一处流动的湖泊处,那里有一艘船排,他在那船排上插满了鲜花,各色各样的,然后将岱姎宫轻轻放到船排上,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才将船排推开,又运功使船排顺着流水向下划去——
她真的死了,真的走了!
北辰嚣忽然觉得心里落空空的。
但是,躺在船排上的岱姎宫虽然无法动弹,无法说话,却觉得自己是有感觉,她实在没有想到,她竟然被北辰嚣给弃尸荒野了,过着流浪、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