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2305300000005

第5章 城恋记(1)

秒速五厘米

文/张焕昀

答案是多少?

沉默不语从来都难以打动我,因为我很难发掘出几百年的雕塑中的生机。而真正令人可以为之一颤的,是你数位相机屏幕上正准备拍摄的沉思的塑像,突然站起身跟你握手。

一头长长的秀发是足以打动人的,特别是在当下。全班的女生几乎都清一色地剪了干练的短发,男生也退化,流行起卷发,可能是因为奥巴马风头正劲。所以这时,瀑布似的大缕乌黑长发,从耳朵下面开始慢慢地起些波浪,风吹过来会使其更亮,这无疑是致命的。

是在走廊里认识若云女子的。

这却又是羁旅人的快乐与痛苦。快乐是没有人认识自己,新的环境里,能够暂时打造一个新的自己,可以深沉或者快活,可以不是原来的自己,或傻或孬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往,可以忘却一些临时的烦恼,没有人拘束着你,自由的生物钟总是让人快乐。痛苦是这世界的戒心,你不敢私自问她的名字,更不用说邀请一起玩,所以你只能称呼她为若云女子。因此一时间也很难找到知己,缺失真正的共鸣,易逝的自由中总是带着散漫。散漫却又是贬义词了。

若云女子和朋友一起来我的房间串门,我按捺着激动,抽出相机开始摄影。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激动不能按捺,越按捺越假。画面里,她靠在墙上眨着眼睛笑。我问她是哪里的,她说某城,我说难道你是某城一中的吗?她说不是,我是某城三中。她没有按捺自己的好奇与自豪,追问,你听说过吗?某城三中。我说不好意思,我只知道一中,那个比较有名气。她仍不按捺地,坏坏笑着说,你会知道,三中比一中更,更屌。我把继续和她交谈的勇气掐灭了,现实中的她在自由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那个爆破点,我只能用“超性感”来形容。接着我又果断地停止了摄影。

二月的徐家汇是什么样的?我看到了雾。

就像政治课堂,就像请客吃饭,这总是会让人厌倦,拼命想营造一种浪漫的气氛,却总是功败垂成,最后回到家气喘吁吁地后悔,哎呀这一点没办好应该那样,那一点没弄对应该这样。其实这不是你自己,做回自己反而更容易成功。偶日翻到学校发的《健康教育》小册子,上面写,青春期性幻想太浓厚的话,那就赶快转移吧,将这种激情转移到学习与正确的兴趣爱好上来大展拳脚。有时候做自己反而比戴面具更累,那就换个环境释放下,毕竟冷笑话有时真的可以逗人笑。但是,意想不到的真实更能麻醉敌人,毕竟性别可以改,本性改不了。

第二天咚咚咚有人敲我门,说要出去玩,一起吧。我匆匆理了头发,跟着她一起去将若云女子加到队伍中来。咚咚咚敲开另一个房门的时候,室友帮若云女子开了门。若云女子趴在床上,被子盖在身上,头发披在外面。我不幸瞟到了桌子上的女生烫头发的工具。

公车到了城隍。游人如织。中国古代旧建筑刷着现代的新油漆,各种小店让人目不暇接,东西普遍贵得超过了本身的精致,有些古董做旧明显。我们进了一家火柴店,里面的打印着网络黄色标语的物件让人恶心。但店员大都幸亏不是上海人。我们在一家又一家店铺中转来转去,没有什么特色。就是说,一棒子把我打晕了,扔这里,我没有办法立即辨别这里的坐标。后来发现很多地方都是这样,那也便没什么了吧。一家手工毛线娃娃作坊前,惹得众女生纷纷驻足。若云女子精细地观察了柜台上每一个娃娃,挑选啊挑选。

在买东西上面花掉大把的时间,这大概也能归为女人味。

星海诚的电影《秒速五厘米》共三话。第一话叫做“樱花抄”。男孩在女孩之后默默跟随,突然女孩加快了脚步冲过了铁道,转身愉快地笑着说:贵树君,希望明年还能一起来看樱花就好了。列车应运而至,呼呼地穿过。列车远去了,明里也不见了。这是初看令人没有感触的情节,台北偶像剧的套路。但是感触却总是生于真实与共鸣。湖边某一时刻你刚拉着她的手,突然一阵火树银花,装点成樱花树一样的路灯全部亮起,差点吓得你丢掉她的手。你宁愿相信这是巧合,还是奇迹?

晚上大家一起去KTV。她想看看我相机里的照片,照片里的上海,甚至以前到过的西藏。沙发上我们交谈起来,欢快而轻盈。但却总是我追着她询问。她自顾自翻着照片一边答话。直到喜欢的歌曲到了,她放下相机,接住别人递过来的话筒。

爆米花很少,啤酒开闸,分不清楚主人的一次性杯子,吃鸭爪用的一次性筷子。各种味道,向你递烟的美女的手。我终于被呛到了。她说,很少看男生受不了二手烟的。我拿起火机和一支香烟想点,拇指按了几下,还是放下了。

我和若云女子被拉到了赌桌上。摇骰子。她数学不好,总是输。我帮她喝罚酒。她起初推辞,后来允了。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去。雾气泛着,我爱这夜色茫茫。她不知什么时候用绳子把头发扎了一条辫子,像一捆乌蚕丝,上海的凌晨风把它吹得斜斜的。这时候拍的照片背景总是刻着冰凌花的效果。我抓拍到一张若云女子笑的照片。

凌晨睡不熟,发着短讯。听她说城市,即将结束的旅程,从文殊之巅到云彩之南,还有隔壁静静的流水声吵得她也睡不着。境界太低的我却渐渐昏迷过去。

男生转学了,但是他仍去赴约。坐长久的列车回到最初的樱花树下。列车被暴雪侵袭,晚点厉害,“时间带着鲜明的恶意,从我身上慢慢流走。”贵树一心祷告明里已经回去了吧已经安全回去了吧,一边不停地回忆来往的书信,看表,看站台示意牌。最终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深夜,贵树看到在展台椅子上快要睡着的明里。有时候,重逢和分离实在是相惜,让人扼腕。但至少,分离一定要彻底,不能模糊,千万不能留藕断丝连死灰复燃的机会。

结束以后,大多人已经离开了会址所在酒店。我因故耽搁,出来时候碰到了低头发讯息的若云女子。一起吧。我们互相不说话,我也低头借手机掩饰。结果我们走了错误的方向,转回头时,我们瞥见了一家正在清理,书论斤卖的店面。进去一看,大都是英文书,包着塑料皮,不能分辨是盗版还是正版。若云女子从堆堆里翻捡着,啊,这是……啊,这是……她拿着一本黄色皮的书欣喜地对我说,你知道这个吗?我摇头。Dan Brown哎!我伸手准备拿来看看,她往手后一缩,就这一本呢。我放下了手。她笑了起来,好啦好啦给你了。

下午四五点的地铁,即使是新线恐怕也招架不住。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却被车里的人流冲散,抬起玩弄手机的头,我已经找不到她了。这是最后一次会晤若云女子。

后来发信息问她,她说平安勿念。

等我从故乡的车站里出来的时候,居然是漫天的雪絮。也对,二月。

——“呐,听说那速度是每秒五厘米。”

——“嗯,什么?”

——“樱花飘落下来的速度,每秒五厘米。”

——“明里对这种事情很清楚嘛。”

——“呐,不觉得简直就像雪一样吗?”

——“是吗?喂,等等!”列车过道,长杆放下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雪,樱花抄,秒速五厘米,一年,叮叮叮叮……

答案是泪水吗?

那戏 那豆 那人

文/费诗韵

这样一个江南的水乡,这样一个水乡的雨季。春雨连绵,杏花纷飞。

悠长悠长的小巷,淌过了几百年的兴衰荣辱。幽远的深处里,不时突兀地就冒出了“吱吱呀呀”的几声早已腐朽了的叹息。蹑手蹑脚地,只想像羽毛一样飘忽到窗台前。我很反感脚下的朽木一触即发,不知疲倦地总是洋洋得意的样子吹嘘着前世的功勋。不屑。轻轻推开窗子,“咿呀”如同吟唱一样的一声叫唤,这时,天亮了。

我看见了。这时,悄无声息地糅合进了空气的只属于青石板上腐朽又生气的青苔的气息。我甚至听见它们在这个空间的每一寸里滋生的声音,不是天籁绝成天响。

趴在窗台上,看着春雨延绵,慷慨又舍不得似的不停歇地细细地飘飘洒洒着,纵情却内敛,奔放而含蓄。看得痴了,竟妄想去抚摩那一下。毫不犹豫地将手探出了窗外,去撩那一穗清澈的雨幕珠帘。不经意地,指尖竟触到了一种没有温度的冷热与潮湿。惊诧间抽了手回来,仔细一看,上面竟沾染了像泪水一样澄澈透明的雨珠儿。轻轻地拂了去,便是坐着静默着看雨了。看着雨密密地斜织着,将天地绣成了一卷的蒙蒙烟雨,亦真亦幻罢了。

隐隐地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狭隘的小巷子里回响荡漾着:“结蚕豆儿——蚕豆儿——脆呢——”也许豆并不脆,我想,但那声音真是脆得似乎一碰就会裂开了。我真是担心啊。于是我张望出一颗脑袋,喊着:“喂——蚕豆。”话一出口我便悔得要痛了。那一刹,雾消散了去。我看见的是一个典型的水乡的女孩,干净清爽,整个人似乎用水做的一样。而那五官四肢却也精致,生得一副乖巧样儿。我正想赖皮地再改口,却已不容我改了。她笑了笑,说:“小哥儿,可要豆?”我自嘲似地旋起嘴角,但又不分辩,说了:“好,你等我下来。”说罢便急冲冲地跑下楼去。

这个时候也不顾得了腐木的嚣张,统统践踏在脚下,即使与脚步声共舞,也随它了罢。

打开门时,沉闷的一声“咿呀”解放了屋内的气息与灵魂。一抬眼,果然是她。“呃,你要什么豆呢?”她红了脸。“哦,豌豆有吗?”我盯着她泛着灰黄的竹编筐。“有,有。你要多少啊?”她掀开了蒙在上面的油布纸,露出了陶罐里那一颗颗饱满的豆子。我这时仿佛连香味都看见了:“那……那……那来三块钱的好啦……”她熟练地抽出了一杆秤,似乎是变戏法一样倏忽一下就出来了。然后用那种木制的饭勺,舀了几勺倒进了袋子,然后一称,眯了眼看着又添了一点进去,这才递给我:“喏,你的豆。”她轻轻地说。我赶快掏出钱,结果怎么也没有零钱,只好挑了张50元的纸币出来:“呃……我没有零钱了。”“唔……我找不开呢。”她的脸更红了。“啊?那怎么办啊?”我蹩起了眉头。她抬了头起来,说:“这样吧,我明天再来拿吧。”“那……谢谢哦。”我对她一笑,招了招手便上楼去了,“再见啊!”她也只是淡淡一笑,挑起担子向着小巷深处去了。我不知道她挑着的担子重否,但那袋豆掂在手里却是出奇地重了。

上楼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小心翼翼地轻轻走着,生怕触动了敏感到了极点的不可一世的“朽木大人”。

上了楼后,想起了什么事一样,便又急急地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但是,即使忙活了半天,也还是一无所获了。颓丧地坐在地上,竟又想起了那女孩腼腆的红霞拂脸的微笑。于是,就托着脑袋开始绞尽脑汁一样思索,可却在思想的角落也还是一无所获,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不行啊……”抬头,那一袋绿得生气盎然的豌豆似乎也在羞涩地微笑着,可它们终是不会有那豌豆公主的娇美和淡淡的红晕。

还是不好意思地向大人们开了口,只要了三张一元的纸币,小心地好好地放进钱包,让它们暂时与我的庸俗的大额纸钞排在一起了。

这一天里,女孩那清爽透明的影子在眼前始终淡不了了,女孩那脆脆生生的话语在耳边怎么也散不去了。

华灯繁华,薄雾消散。

晚上,雨也累了,回去小憩了。

月光洒进窗子,撒到床上时,我想:如果我像她一样,有一副清爽透明、温婉乖巧的样貌,连说话都带着可人的婉转,做这样一个女孩,那有多好。可是,我可能吗?

无心入眠,一个人还在轻轻地嚼着那些豆子,略微地发出“咔咔嚓嚓”的声响。嗯,的确是很脆呢。真是很好吃呢。不重不淡的咸味里包裹着清恬的香葱的气息,隐隐地还含着可爱的甜味。也许,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依稀地莫名觉得其间留有她的余温、她的微笑……

犹自还在想着,高昂的鸡鸣声却穿透了清晨的云雾。也阖不住眼了,一睁眼怎看到春天的甘露又自顾自地斜斜地编织着了。穿好衣服,洗漱了后,又打开了钱包得意地看着,倏忽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一样,便又到楼下随便找到个大人随便找了个理由又拿了几块钱的零钱,安置进了钱包里。

这次没有在窗前了,随口说着“出去走走”就去到门外。还真是随便走走了。也不知道她何时会再来,心慌慌地在门口的水门汀上踱来踱去,远远地看到有一个女孩走近了,近了,欣喜地上前去看,却是失望着回了头。不安地等着,还想着见了面应该先说些什么。“你好啊,昨天的钱给你啊。”嗯……这怎么好,和钱搭上了还怎么好?!“啊,你还还记得我吗?”这怎么行啊,弄得我好像自恋狂一样,再说她怎么也不该有健忘症啊?!……思来想去,却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自己嘲笑自己了:看你这熊样儿!这都想不出一句来,可不是要丢脸丢到负数了?

也是光顾着想这个了,一回神竟然发现春天的雨又回家偷懒去了,天还蒙蒙地亮着,却不早了。她怎么还没来呢?想起来心又惶惶了,不会有什么事吧?“哎呀,呸呸呸,乌鸦嘴!”可她这一天终究是没来过。我等到了午饭时分,便被催着上了楼,之后就在窗边看着了,什么也没放过。眼看着太阳也愈升愈高,路上小贩愈发多了起来,可其间,怎么没有她羸弱的身影?

这个晚上,雨开始慷慨了起来,关了窗,雨“砰砰”地敲打着窗扉,一下又一下,也敲打着我的心。我想,如果是她在敲着我一定会去开吧,可惜不是。

一天又一天,没有看见她再闯进我的世界,不再有。心中不知怎么也生出了一丝半缕的怅然。也许这也就是缘分的遗憾,遗憾的结局。

后来,我将要离开了。

走的时候,我把暂住在钱包里的三张纸币抽了出来。它们已经被思念碾平了,平整得似乎是刚诞生的一样。我把它们放在了雨季粲然的尾巴上,上面留有想望的余温。

命运的安排只是擦肩的陌路,不能划进生命的痕迹。

也许这是江南雨季中的一场梦,一场戏。

而现在,梦醒了,戏亦散。

南行散记

文/方言

和谐号一路南下,隔着玻璃似乎也能感觉到世界正在一点点温暖起来,湿润的空气终于在路过南京时凝成雨丝,静静地模糊了车窗。好在天早已黑了下去,所以这雨并没怎么影响我与南方间的眉目传情。已经忘记了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话:没有相同的白昼,但所有的夜晚都是相似的。偷换一下概念也可以这么说:每个地方的饭菜味道都不一样,但无论什么牌子的方便面吃着都差不多。加上八个小时的行程让人很容易心生疲倦,泡面果腹后,断断续续地跟同行的大家聊着,我便在这居然有几分亲切的夜色中沉沉睡去。

到上海的时候雨大了些。火车站外灯光迷离,人潮拥挤,有人被偷,更多的是冒雨围观抓小偷的人,这使得上海给我的第一印象一下子生猛了许多。本想打的去旅馆,无奈被司机漫天要价,只得转乘地铁。这时我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车票,这就意味着我没法跟组委会坐地要钱了,加之耳机里不断重复的黄秋生版《偶然》,唱得凄凄切切百转千回,于是气氛顿时苦情起来。一行人挈箱将伞,在城市好奇而不乏友善的打量中被火车站吐出又被地铁站吞下,终于来到旅馆,于是洗漱喝茶,早早睡下。

第二天早起去吃辣肉面,作为怕烫又怕辣的人没能吃完,心虚无比,想想又抄起筷子把肉挑了个干净。饭后闲得发慌,拽起高室友和穆同学出去压马路,雨仍未停,不打伞,眼镜模糊。

午饭去“粗茶淡饭”拼桌,没吃饱,好在也并不饿。突然发觉自己的胃实在是个很识趣的器官,在济南时大小状况不断,一旦来到外地就坚强无比,水土不服对之失效不说,空上一顿或凑合几顿也都好商量。比如在回来的铁皮车上,十二个小时里我只吃了一碗泡面。回来后我才明白,原来它都给我攒着呢。

饭后回到房间,高室友睡着了,我没有午睡的习惯,躺在床上开始翻来覆去地听《秦皇岛》。Demo,不插电版,08年在mao录的现场。也许是病能移性,这学期自打断断续续请了一个月假以后我就不靠谱无比,具体就不说啦。现场命题限时这种形式其实很让我发怵,好在随身听里还有这种治愈系音乐,索性闭上眼睛听,什么也不想,努力让自己清醒并平静。

忽然手机开始震动,是隔壁的师父发来短信,要我放松,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这下就彻底清醒并不平静了。当时很想说些什么,也知道得回应些什么,可我无论如何没办法把那些堵在喉咙口的话语组织成句子,只好握紧手机坐在床边。十分钟后终于打出一个“嗯”字,加上一个笑脸,发了回去。

考场离旅馆不能再近了。座位奇佳,靠墙最后一排,背后没人的感觉照旧很不错。拿到题目一看,“致站台”。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平滑如镜,良久初号加粗黑体“羊驼”二字慢慢凸现出来。我所记得的往届题目应该是能绕几个弯的挺长的那种,最不济也是二选一吧。今年这个怎么看怎么像是被高考作文绿坝过的。愣了几分钟开始构思,最先想到的还是小说,背景在二战时期。转念想到“最好别写小说”的忠告,悻悻作罢,开始中规中矩。回济南跟别人聊起来才知道真有同学写了二战的小说,于是开始后悔以及庆幸——那个状态下的自己想必拿不出什么好小说来。

交了文章准备报车票,心情顺理成章地开始粗糙。这时英明神武的师父不知在哪儿捡了一张票递给我,我想去凑凑热闹也无妨,便跟着进去了。结果组委会的老师说和谐号今年不和谐了,总之不给报。又拿起我的票看一眼道,你看像这样还是可以报的嘛。我惊讶无比地凑过去瞅,还真是淮北到上海的硬座二等票,于是无比小人地开始憋笑。出来以后被大家轮流掐着脖子晃了有五分钟。当然那九十块钱都请大家吃东西了。

沿着徐志摩陆小曼故居、上海文联一路走下来,有些后悔没带相机,不过以自己的技术跟相机的质量看来,就是带了也很可能拍不到什么。这样想过后舒服多了。

之后与欧姐、蚊子、高室友去压马路。正走在奔地铁站的路上,最后面的欧姐突然高叫一声,“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三人顿时动弹不得,肝胆俱裂。欧姐又道:你干什么呢?我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回过头去,一新疆男青年正双手堵耳,一脸无辜答曰:我看看你兜里有什么。四人无言以对,接下来整晚自惭形秽般心神不宁。

回旅馆后打了几局扑克,创造了满分两百的五十K两局零分、一局五分的记录,一直没被打破。之后回到自己房间,跟蚊子、高室友茶话会至凌晨两点。这于我更多的意味着听而不是讲——高室友是典型的女强人类型,虽只是高一,却比我还要懂事许多;蚊子东校文科第一的成绩更是让我惭愧。

听她们说过自己的故事,我恍然大悟般发觉,自己的不成熟已到了可耻的地步。左手上吉他弦磨出的茧、笔袋里不发一言的笔说起来都是可以要人命的东西;跟骨感的现实相比,丰满的理想是如此残忍。可一旦稍稍否定了后者,我又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到上海。于是我头枕着双手再讲不出话,倒是耳机里面,万能青年旅店仍旧在坦然而欣然地歌唱:

大梦一场的董二千先生

推开窗户,举起望远镜

眼底映出,一阵浓烟

前已无通路,后不见归途

敌视现实,虚构远方

东张西望,一无所长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文不能测字,武不能防身……

接下来谈及家乡时,我又一次语塞:虽然自己籍贯随父亲是湖北武汉,可想想只在尚是孩童时回去过一次,此外便与行李中户口本复印件上那个尴尬的“故乡”再无交集。我猛然一阵愧疚,接着莫名地开始想念济南。

次日按照原计划去文艺。在鲁迅先生墓前合影后,终于到达鲁迅纪念馆。我买了套先生的藏书票,接着开始想一个不知几时进入大脑的问题——倘若鲁迅先生活到了“文革”将会怎样?莫非继续“躲进小楼成一统”,抑或是在手指间袅袅的烟雾里眯起眼睛沉默不语?一直以来我都是敬重先生的,在写作方面,更在做人方面。但不知为何,我竟突然庆幸先生的早逝。回到济南后,我在Google上信手搜索了这个问题,结果却使我惊愕不已:原来当真有人提出过类似的问题,只不过问题里的时期并非“文革”而是“反右”;发问的是罗稷南先生,而被问的不是别人,正是毛泽东主席。回答则是这样的:“以我的估计,(鲁迅)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要写,要么他识大体不做声。”

于是我想起在纪念馆内看到的石膏面模,那高耸的颧骨,深陷的双目与两颊。那是一张孤独者的面容。

午饭后沿多伦路去了瞿秋白故居、沈尹默故居、蔡元培故居,遗憾的是左联会址纪念馆周一闭馆,只好在外面转转便悻悻作罢。弄堂间飘荡的“万国旗”,卖旧书古物的小铺,街边静静伫立的大肚皮邮筒,诸位先生的铜像……总算是到过了上海人文意味浓郁的地方,若依我,大概要在里面泡上一整天才够。或许这才是上海本来的样子,在兼容并蓄中又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相当的排斥力,虽加深了与外界的隔阂,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保持了那种独一无二的魅力。

接下来本想接着去书城的,无奈大家都已累了,便决定回到旅馆休息。晚饭误打误撞到一家好吃又便宜的中式快餐,大家皆叹息没能早点发现。在卖原盘的摊子上看到一套几百块的日版高仿The Beatles Stereo Box Set,原版要一千五左右,想想高仿毕竟也是盗版,咬咬牙没买。晚上照旧是扑克时间,众人密谋吓唬老穆,计划周密,不想最后因我没忍住笑而穿帮,内心歉疚万分。几局杀人游戏玩毕,我被埋伏在晓藤被子里的一根针扎到,众人去前台严肃一番回来改打五十K,我用血迹未干的食指打出了一百七十五分的高分,不亦快哉。睡觉时又已接近两点。

在上海的最后一天,六点半铃响七点起床,难免有些困意。加之旅馆到颁奖酒店有相当一段距离,身着厚厚的外套,到达地点时大家都已经汗流浃背。名字被念出的那一刻,觉得运气站在了自己这边,其余的当然是满满的感激——真想就这么一直快乐而纯粹地写下去,不带任何功利目的地写下去

据坐在旁边的蚊子回忆,听到评委名单里“陈村”两个字时,我眼睛一亮。自小学起我开始偷我爸的书看,其中就有《弯人自述》,后来又慢慢看了《四十胡说》《今夜的孤独》《蓝旗》等,喜欢之余觉得作者一定是个可爱的大人——虽然毕竟是大人——因为以当时纯粹孩子的眼光亦能理解那些文字,且读起来觉得平和舒服,丝毫没有咄咄逼人的意味;再就《弯人自述》这篇来看,自己跟那位作者还是颇有些共同点的。

终于在颁奖仪式上见到陈村老师,比想象中要富态些,花白头发,大眼睛,面容和蔼——证明了我那时所猜的一点没错。我坐在第三排,第一排是评委,只有陈村老师不断回头向后看,一直眯着眼睛笑,拿着硕大的相机不断给参赛选手拍照。颁完奖厚着脸皮凑过去合了张影,没要签名,仍然兴高采烈。

作为路痴兼方向盲,从酒店里脱身出来到赶上革命队伍的过程中,我至少问了五次路。所使我惊异的是,印象中排外的上海人在为我指路时却耐心且热情……回想起在季风书店里看到的那本《别拿上海人说事儿》,我想,也许这不仅仅是因为世博吧。

下午的时光主要在上海博物馆里度过。也许是真正放松了下来的缘故,我开始感觉到疲倦了,一路上全靠着Augie March的专辑才打起精神。晚餐仍旧在那家中式快餐连锁,我注意到“青岛”要六元一听,墙上有某人用圆珠笔写就的矫情留言。

凌晨一点的这班铁皮车算是让我真正见识到了春运。与陌生人比肩挤在软座上坐定,我已经累得不想再开口,却仍无法入睡。不知为何,望着窗外夜色中缓缓划过的橘黄色灯光,在车轮与铁轨相碰撞的单调声响中,我竟会感受到某种深深的、满足的平静。

是啊,终于要回去了。

那么,就在这里告一段落吧,这篇形散神亦散的流水账。

一直没怎么写过游记,大概是又宅又懒的缘故。如果说写下来是怕某天会忘记,那么,似乎又没有一笔笔记下这次旅行的必要了——真正重要的东西,比如这次美好的经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淡忘的。

要谢谢一路上大家的照顾——总是背着包走在前面的帅帅老徐,可爱的蚊子,帮我提东西画刀刀的穆同学,受我荼毒不浅的高室友,还有英明神武的欧姐和晓藤,祝你们在高三一切顺利,以后再去北京还指着到你们那里蹭饭呢。其实作为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人,面对将自己团团包围的偌大的陌生世界时会突然觉得恐慌,比如在那些拉着箱子在车站的人群里笨拙地穿行的时候。只有看到周围一起向前走着的你们,那些渐渐熟悉起来的安然的神情,才会稍稍觉得心安一些。

最后,当然,师父。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鼓励,你所给予的让我好好写下去的那些力量。还记得吗,那天你从办公室里追出来无比严肃地对我说,如果不好好比就把我扔在上海——我想这次终于没有砸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句话吧,这句让我绷紧的弦一下子松开,然后终于笑起来的话。你知道,我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但是那些你说过的,你所教我的,我都记得,将来也会一直记得。

城恋记

文/陈霏

每一座城市都如同湖水上的浮萍之花,不断地吸引着你与她们的根茎相连,然后在巨大叶片的下方,深深地缠绕在一起。

——题记

我竟惊讶地发现,从上海回来了之后,我产生了西安症候群。

这是一个外表不痛不痒,但是却从内心吞噬着你对西安情感的病毒。它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以至于我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感觉到心里不适。我成功地开始厌恶我眼前看到的一切,并贪婪地吮吸着这样甚于变态的感觉。

或许是两地湿度与温度的差异,又或者是两地人文与环境的差异,再或者是两地习惯与饮食的差异等林林总总的原因。当我询问从北京上学回来的老姐,她无谓地说着,我讨厌死西安了,北京有多么多么好时,我终于了解了,一切不过是虚荣心作祟罢了。

这个让你厌恶着却无法摆脱的虚荣心。

我总是觉得,每一座城市都如同湖水上的浮萍之花,不断地吸引着你与她们的根茎相连,然后在巨大叶片的下方,深深地缠绕在一起。如同章鱼肢体上的吸盘,亦如那个在你梦里出现了无数遍的魅影。我想西安便是有这样的魅力的。

是在一次次的情绪波动之后,我逐渐发觉自己像是与“西安”这个男人陷入热恋的娇小女人一般,把“西安”完全糅在了自己的心里。我如同一位真正的全职太太般,时而散发着母爱,时而又释放着热情。我想我是真的热爱这里的吧?也没有人不爱这里的吧?

上海固然是有让人迷惑的繁华之感,但毕竟只是让人感到空虚的钢铁森林;北京固然是有让人羡慕的完整古建筑遗迹,但毕竟那现实与梦境的虚脱之感总会让人觉得迷惘。相比之下,西安的确是那远在西北大漠中一块不完整的璞玉,只有深深地体会他,你才会发觉他处于你心里的那个位置是一直都没有改变的。

也是永远都不改变的,哪怕是有着繁华与梦境的冲击。

到上海之后,我发觉这个号称杂聚四方美食的都市并没有让我感到欣喜。那些大街小巷中变了味儿的各地美食既少了原本的特色味道,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的上海味儿。这些除了有着吓得人脸色惨白的高价,便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的食物真是应了“挂羊头卖狗肉”的一句箴言。我现在终于能理解老姐在北京时,给我发短讯说让我决定她的午饭是肯德基还是麦当劳的悲惨境地了。那的确是叫一个惨不忍睹。

相对来说,西安的特色美食那就是正正经经的大巫了。从驰名中外的羊肉泡馍、贾三包子,再到回民一条街的红红炒米、鲜香四溢的锅贴,还是市民阶层的“三秦套餐”——凉皮、米线、肉夹馍。那儿可都是能让你流满地口水的特色小吃。当然,这都是相对于那些真正喜欢品尝美食的人来说的。

我曾清楚地记得,一个外乡人面对着西安街边卖的香喷喷的桂花甑糕,用着不纯正的普通话说着脏死了的场景。我想或许他只是没有口福的人罢了。或许这种在只有面对着桌上的红酒与牛排的时候,他才会说一句还可以的人,上帝是否已经剥夺他品尝这样的美食的权利了呢?

其实我相信,不光是西安有这样的魅力,很多朴实而自然的地方同样也有。在上海比赛的期间,遇到了许多来自天南地北的人。我们那时会聚在一起,虽然是在条件不怎么好的招待所里,但是大家都在一起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大家庭一般,我们就那样轻轻地植根在钢铁森林的一个小角落里,相互缠绕,吮吸着阳光与空气,分享着关于自己家乡的奇闻异事和风土人情。

很多人都不是来自什么大城市,很多人也是第一次来到上海这样的海上浮城。但是当他们笑谈自己的家乡时,每个人的眼睛都像是被灌入了一烛灯火,明亮地刺着我的双眼。每个人也都像是被注入了过量的荷尔蒙一般精神头十足得让人害怕。我想,只不过是有着爱着自己城市的那种心境罢了,只不过总是惦念着故乡情罢了,只是不巧患上了城恋症了呢。

所谓的城恋症,不过是故乡情将思绪缠绕在了一起,然后它钻进你的血液,从你的心向外做辐射状直至从皮肤表层显现出来的一种病症。患上这样病状的人,就如同陷入爱情漩涡的傻瓜,无时无刻不被城市牵动,而不能自已了。请扪心自问吧,你是否也得病了呢?

我记得韩寒曾调侃地说过世博会的标语应该是“城市让生活更糟糕”。我想我在某方面是赞同的,因为这毕竟是城市高速发展所带来的必然性。但在另一个方面,城市则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亲爱的城市给我们生活所带来的益处是远不能仅仅用这一句简单的话就寥寥概括的吧?相对地改成“城市让生活更复杂”是否会更贴切呢?如果是,那我们也就心照不宣了。

其实我一直疑惑于上海给人们带来的吸力。这个城市总是像一种机械一般不停地转动,从而产生引力,吸引着许许多多的人甘愿投身于这个庞然大物的口中。但上海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便被征服的地方,它或许有着连大自然都望而却步的生存定律。对于这个“成者王,败者寇”的生命舞台,无声的肉搏与拳脚便如同每天八点档的电视连续剧一样轮番上演。而那些自然原始的朴素小镇,就显得是那样的弥足珍贵了。

西安以钟楼为中心,向东西南北四周呈放射状散去。除过最繁华的地段,各个地方也是形象各异。像是南郊的高层与北郊的平房相得益彰,亦像是人数及人口质量东西差异般。西安于上海便是那个落后的地方。正在修筑的地铁和已经开通的一二三四五号线等发达线路的对比,街道环境劣与优的对比,基础设施建设的完整与完善之间的对比。以范伟在春晚上的笑料来说:同样都是城市,差距怎么会那么大呢?

我并不是在数落或者是讽刺,而是真正地在认清自己。我总是坚信西安有这样的潜力,可以如《奔腾年代》中的小马驹海洋饼干一样,终有一天驰骋在属于自己的赛场上,取得他人都不及的骄人成就。

在从上海回来的不久之后,我的西安症候群就已经消失了。我以为我已成功地摆脱掉疾病的时候,另一种病症却又重新粘上了我。

它是城恋症。

又是一个让我厌恶但无法摆脱、不断贪婪吮吸的病症。但是我却由衷地喜欢,就像我热爱西安,钟情于我的故乡一样。永远都无法改变了。

遥远的尾城

文/叶璇

今年是生活在尾城的第十五个年头,我却莫名觉得自己离尾城越来越远。

低头看自己那双板鞋,分明踩着尾城的土地,沾着尾城的泥泞。它也只有在踏上尾城的刹那,才会变得轻快而敏捷起来。

三分钟前我母亲打来电话,在工作中的她支使我去老人活动馆前头收晒在那的衣服。

我皱眉头:“哪里啊……”

她在电话那头描述:“就是你小时候的托儿所前面嘛。”

一时间恍然大悟,挂掉电话,穿鞋子,出门。那里离我家住的那幢楼挺近,出了门右拐再左拐,低矮的瓦房边缘就映入眼帘。

最近听说要拆了,我这一来也算是看它最后一眼。忍不住笑,生死诀别?

不骑自行车之后就几乎没再往这条路走过。出门通常习惯左拐再左拐,绕道小区小门,然后出去。因此,在不骑车之后,曾经在这条道上偶遇的儿时玩伴也再也没有见过面。

契机没有了,时间淡了,对方的面貌也模糊了。

其实想想,小时候好歹一起玩过游戏,拉过小手,亲没亲过脸我就不知道了。

关于对方的脸,总觉得是藏在一阵明亮的火光背后。

狗血电视剧给出的剧情是:仇家纵火,我挣扎着,泪流满面地看他死去,从此伤心欲绝,失忆崩溃,如今回想起来只有残碎的拼图云云。

回忆里的真相不过是一次由大孩子牵头的烧烤。

带着错放竹节而飞溅的火星,白果,热狗,鸡腿,还有番茄酱。围坐在火光边上的彼此的脸红彤彤的,热气上冒,逐渐模糊了对面的脸。

背景是瓦房下的托儿所,上幼儿园之前在这里摸爬滚打过好一阵。

带我的老师而今住在我楼上,如今见到她,“老师”两个字生生卡在喉咙里。她背后的小孙子朝我咧嘴笑。

现在她站在我背后。带着小孙子,也来这里收衣服。

好在露出礼貌而腼腆的微笑并不难,我把衣服一件件取下来。味道很好闻,托了阳光的福。连续几天的阴绵天气使衣服上身的时候总干冷干冷,难得放了晴,难怪老妈把衣服晒到这来了。

不管是冬天夏天,这里的阳光总是充足。我左右张望,看见夕阳逐渐埋没在山的豁口里,是好久没有见过的景色。

和老师道别后抱着衣服回家。照例上电脑,翻博客的时候翻到一篇日志。

一张尾城俯瞰照在先,接下来我断断续续地写道:

“沿着山道往上走,不用回头也能想象身下的风景。被马尾松遮挡住的小城的容颜逐渐展开,不是大家闺秀,不是小家碧玉,是平民家的孩子,风尘仆仆。”

投入莫名的怅惘当中,好像刚刚想起来,我住在尾城。

这里是尾城,隶属F市,距离市中心二十三公里。

靠山临江,鲜有高楼。傍晚的时候阳光会眷顾我的窗前,明亮而柔和。

1998年这里的大雨淋过我,山脚的小区那一天洪水过膝。

从阳台眺望雨中的尾城,模糊的、未知的小地方。后来在这里读完小学、初中,好像与它熟悉一点了。到F市另一端求学之后一年半,尾城又成为我的陌生人。

乔给我发短信,催我去初中校门口的奶茶店。

猛地抬头,才想起来今天的同学聚会。不由得欷歔,居然还有时间坐在电脑前头矫情地发着怀想。耸肩摊手,收拾东西,风风火火地出门。

街道还是那样的街道,我一面疾步走着一面审视。

想这一年半来逐渐失去联系的人得以重逢,心情大好。只是当初一起喝奶茶的人,不见得可以全部集齐。

一些人和我一样在尾城以外继续着学业,另一些人则留在了尾城的中学里,相亲相爱。

还有一些人永远地离开了尾城,从遥远北方给我寄来大雪满城的照片。

我在街道走,没有碰上一次惊喜的巧遇,只有那些来尾城打工的人,提着刚买回来的菜,日日更新着面孔经过身边。

临近过年,街上已少有人走动,像是我从学校回来的每一个夜晚。只剩下风还依稀在吹。

新开发的楼盘与旧房并立着。旧房的外墙铺满了干枯的枝条,不知道是哪种藤蔓的尸体。新长出来的藤蔓顺着枝条与之缠绕。

那家奶茶店就近在眼前。外表还是一副破败的样子。

店主是一对年轻夫妇,卖的奶茶不浓也不淡,配着他们的烧烤感觉非常好。

以前放学的时候总忍不住拐进去,等奶茶的时候和店主闲聊。他们的日子过得平淡而惬意,节假日经过的时候,经常看见男主人带着儿子在散步。

乔已经站在那门口,拿着手机向我挥手。旁边已经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了,都是熟人。

我走过去说:“人还没到齐?”

乔说:“就等你了。”

指指附近的人:“其他人呢?”

“有事吧。能聚起这几个已经不错了。”

我点头:“也是。那接下来的安排?”

乔塞给我一杯奶茶,集体开始挪动。乔说这店过几个月差不多也要拆迁了。摇摇头表示惋惜,我说:“算了,反正现在也没怎么喝了。”

几个人组成的团队在尾城大街上扫荡着,最后拐到江边小公园里,缩着脖子爬公园里的那座塔。

七八层高,每爬一层便要走一圈才能找到通往下一层的阶梯。

越是高层,绕圈的步子越是谨慎。

踩着最后一层那接近于垂直的楼梯,勉强爬到塔顶。

围栏仅到腰部,站在其上,紧紧握着栏杆,迎面是猛烈的江风,把头发都吹散,非常自在。浑浊的江水只投出一点隐约的塔影,水声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地顺着风灌进耳朵。几艘机动渔船逆着浪经过,最后在远处江面上化作一个小点。

胡乱地喊了几声“今年压岁钱多多地来啊!”“你滚!我今年没有压岁钱了!”……江对面没有任何回声。对面的城镇和尾城的格局很类似,那里像是尾城,又不是尾城。

下来之后心里莫名涌起一阵劫后余生感。

后来又去了KTV。挺惊讶的,原来尾城也有

一直以为这里就是座平实而稍落后于时代的地方。原来在我坐公交疲倦地来来往往两头奔跑的这段时间里,你也和我一样,超出自己的预料不可阻止地变化了。

和狐朋狗友告别,步行回家。

看偶然经过的公交车,离开的工具。

当一个人外出,公交驶过黑暗隧道,离开尾城的地界,我隐隐约约地想。

遥远的尾城。

同类推荐
  • 论如何学好数理化

    论如何学好数理化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书名来看的就很抱歉了,起这个名字只是因为免得被说在看闲书
  • 伊莉莎与皮埃尔

    伊莉莎与皮埃尔

    女主迷途知返的故事。女主伊丽莎白在16岁时被路过沙顿郡的安德烈公爵吸引,从此向往都城的上流社会,在17岁那年,终于有机会前往灵都亲戚家米莎侯爵夫人处生活。在这里见不到安德烈公爵,伊丽莎白却结识灵都最有权势的人薇薇安侯爵夫人,为她所用,鬼迷神窍下跟着犯错,欺辱安吉娜,被安吉娜的丈夫罗伯特公爵报复,下嫁已有妻室的皮埃尔伯爵。伊丽莎白心中有愧,这桩亲事本可以避免,但她为了惩罚自己,甘愿受罚嫁给大她十三岁的新贵族皮埃尔伯爵。伊丽莎白随丈夫搬到沙威城开始新婚生活,遇上皮埃尔伯爵母亲的考验及前妻的刁难,无法过上静心的生活,当她与伯爵慢慢产生感情时,传来噩耗。
  • 睿我时光

    睿我时光

    女孩跟男孩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吧到现在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可以后就只能是这样了…
  • 青青的风

    青青的风

    那年,以为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就是我陪着你,你陪着我;那年,握紧你的双手,便以为握住了一切;那年,你笑靥如花,我神魂颠倒......那是青春,青春教会了我们成长。原来相爱的人最终并不会走到一起,原来放弃一个人是那么痛苦,原来只要你过的很好我也会很开心......青春的风再次吹过,能否荡漾你的心田?
  • 是燃

    是燃

    一个普通女孩和一个艺术家之间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韵味,每个人都很美。
热门推荐
  • 我的青春不可能这个样子啊
  • 历史上最“棒”的坏女人

    历史上最“棒”的坏女人

    她们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不乏出位之举,不甘平庸,不尊古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们有着一颗狠毒的心,在争权夺利的宫廷中,她们有着比许多帝王更加残忍的心,有着比许多帝王更加游刃有余的手腕。那些女人“坏”,坏在她们懂得利用自己的美,知道怎么笑才能勾住男人的心;那些女人美,美在她们在权利之间周旋,仍然盈盈生姿,不失其态;那些女人“坏”,坏在她们居然懂得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让天下男人汗颜;那些女人美,美在那智慧的头脑、美丽的面容,更充满动人心魄的诱惑。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异世毒仙女教主

    异世毒仙女教主

    九星连珠奇穿越,遗弃孤孩气将息。奇人收养长大后,游戏江湖无人比。
  • 腹黑校草:校花丫头太美腻

    腹黑校草:校花丫头太美腻

    一直被别人称赞为门当户对天造地设青梅竹马的一对校花校草,表面相处其乐融融,实质私地下却是死对头。“喂!姓简,你非要和我作对吗?!”某校草不屑地回应:“谁要和你作一对”……“喂!姓简的你干嘛踩我!”“哦,不故意的”“你干嘛撞我!”“哦,不是故意的”“你干嘛吻我!不可以说不是故意的!”“哦,那好吧,我是故意的。”某校花无语,从此叶轻轻就过上了与他斗智斗勇还要斗赖的生活……
  • 创世神的传记2

    创世神的传记2

    创世神“初”是个妥妥的妹控。可地球出现,她为世间生命沉睡。再次醒来,她与妹妹会把这世间搅个怎样的天翻地覆呢?(这是一个欢乐番哦!)(前期古装,后期会是现代的!)(没有男主)
  • 盛宠毒妻之相公太腹黑

    盛宠毒妻之相公太腹黑

    黎轻做为特种兵领头儿,习惯了雨淋枪弹的日子,没想过她会有一天死于意外成为黎侯府的病弱嫡女。却因她母亲在婚前就是个残花败柳,倍受冷落,而她这个嫡女过着也是猪狗不如的日子。本该嫁给太子做正妃,被人夺取妃位,成为笑柄,更有大夫断言她活不过半年。从铁血军人变成病弱林妹妹,还被迫退婚。她不在乎,但有些人仍旧不知道什么叫做息事宁人。*皇帝为博取贤仁德名,特令礼部为秦王择亲。他,一个双腿残废又不能人道,门户落泊,闺阁少女避如蛇蝎的外姓秦王。一朝被设害,失妃位,嫁残废。也罢,反正她病他残,一病一残,相配。只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会是他仇家的女儿?而这只还不嫌弃她是仇人女儿身份,对她百般好,又是闹哪样?*世人只知她是快死的病鬼,却不知她是天下可遇而不可求的机械师。天下富甲神秘又诡秘,拥有的财富可以买下一个国家足余,多少人千辛万苦相求不得,却不知那神秘天下富甲正是世人眼中的落泊秦王。*本文一对一宠文,男女主身心干净,无误会,无小三~亲们放心入坑~
  • 亲一下没关系的

    亲一下没关系的

    "你知道吗?洛神发新歌了,好像是翻五月天的《知足》"……"真的吗?我洛神居然发新歌,赶紧去打榜打榜……"翻唱配音不在话下,常年榜首人人仰慕,现实还是校花学霸,……遇上游戏大神,洛神:"网恋选我,我超甜"某大神:"把歌给我撤了,你只能唱给我听……"
  • 我只想要喜欢你

    我只想要喜欢你

    左手是青春,右手是爱情。他,江沐辰,左手青春。她和他在年少时相遇,有过最甜美的过往。在她心里,他是她最美好的时光。曾经将彼此视为生命唯一的爱,可她却还是没有抵过父亲的施压,她跟他分开了。以为此生无缘相见的人,却在两年后再次相遇。他,于浩,右手爱情明明就没什么关系,她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深深吸引,有时,她真的很奇怪,他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他一次一次成为她的例外;在她受伤的时候永远第一个出现的人是他;他说有他在。
  • 夏日限定气泡水

    夏日限定气泡水

    房间里,男生坐在一边,用手倚着头,闭着眼睛,脸上神情淡然,另一边。女孩悄悄从背后抱住了男孩,下巴倚在男孩肩上。女孩小脸微热的温度传递到男孩肩上,让男孩的神情变得稍稍柔和。“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男孩平静的语气问道:“什么事?”“其实我是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