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再回顾很多年前的自己,总是充满着迷惑。至少当初那样的绔躁以及死缠烂打,如今的我想破脑袋也是没有半点头绪。自视盛高,在现在的我看来,这是忌中之忌。敌不过为何还要不屈不饶,人言有何可畏?尊严难道值钱?
命运总是让捉摸不透,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将路扭曲的坎坷难行。就像被注定一样,沿着那条无从改变的轨道,一点点,一点点,到达终要到达的目的地。
既然命运难以抗拒,那么逃避不好么?只可惜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
或许,这也并不正确,只是人生无法回头。
。
决斗的时间定在六时,也就是放课后一个时辰。地点在后山,位于食堂后方。
最后一堂课铃声一响,我便奔回宿舍,从软枕下面取出一个卷轴,放入腰间,披上外套以作掩盖。
魔法卷轴,便是我手中持有的卷轴,里面封印着一个二阶后期的魔法——大火球术。二阶后期的魔法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屁孩所能够抵挡的,当然也不可能致死,顶多将安伯重伤而已,能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开眼的家伙,哪怕时候挨一顿训,我倒也乐意。问题是魔法是否能够成功击中目标,也就是命中率的问题,无奈当初上课并不认真,老师所讲一句都回想不起,既无能力,也没有技巧,我苦思冥想了一下午,最后只有得出听天由命的结论。
其实魔法卷轴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强大,应该说是件挺鸡肋的东西。首先,制造卷轴需要大量的魔力及魔法道具,同时越是强大的卷轴用到的魔力越多魔法道具也越珍贵,得不偿失。其次,根据魔力守恒定律,封印在卷轴上的魔力无时无刻都在消散,很可能一个五阶魔法到头来不过三阶魔法的威力。最重要的是卷轴的有效发动率只有近八成,还有二成多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失效,也就是一堆废纸。综上而得,魔法卷轴基本在对敌上没有用处,只是,还有着另外一种可能。
宿舍与后山间有着不近的距离,拿到卷轴后,我马不停蹄的赶往后山。食堂与后山间原本有着一道三米多高的栅栏,不过早已经被学长们捅出一个又一个等人高的大窟窿,几乎隔几步就有一个窟窿,倒是方便了我们这些经常逃课溜到后山玩耍的学生。
食堂与后山之间的入口是一个向上斜的陡坡,我本身便有些虚胖,以往去后山有胖子当我的垫脚石,自然毫无费力,现在独自翻越,少不得要费些时间气力。决斗的场所在后山的山腰处,那里有一块宽阔的平地,我照着以往的经验熟悉的攀爬着,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应经累的气喘呼呼,长时间的跑动,身体有点吃不消啊。
千难万难攀爬至山腰,平地已经有了不少人,有的不知觉在玩耍,有的明显是过来看戏。
时值傍晚,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昏沉的阳光射在有些发红的黄土地上,形成一片沉重的灰褐色。我拨开挡在面前的人,径直走到平地中央,席地而坐,休养生息。
“贱民,你坏我好事,看我今天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安伯换上一身正经的武士着装,紧紧握住的拳头,咬牙切齿的看着我。我从地上站立起来,双手拍掉屁股上的灰尘,朝着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对你这个穷鬼来说是好事,对别人来说,恐怕觉得恶心吧!”我慢悠悠的说着,意有所指道。
“混蛋!”安伯破口大骂,想要和我争一时口舌之利,他身边的同伴拉了拉他的衣袖,这才安抚下心情,平静下来。
“我不和你吵,现在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安伯扬了扬他的双拳,冷冷的说道。“决斗,开始。”
斜阳西落,圆月高挂,空气中荡漾起缕缕微风,夹杂着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尘,轻轻敲打在我单薄的身躯上。黑夜来袭,笼罩大地,将周围披上一层黑色的淡淡薄纱,月色弥漫,银亮色的光芒穿透黑色薄纱,照亮着一切。与以往后山只有寥寥无几的数人不同,今日今时,依旧聚集着不少人,将我和安伯包围在其中。在这群人中,有的三两成群窃窃私语,有的孤影随行冷冷观望,甚至于我还注意到在这其中胖子正抱着个饭盒吃的津津有味。
安伯朝我微微躬身,似乎又是那什么狗屁贵族的礼仪。我心中有些不屑,打架便打架,费那么多事做什么?不过这一手却得到大家叫好声一片,仿佛我就仅仅只是个待宰的羊羔似的。
安伯率先动手,原本我俩之间就只有不远的距离,被他三两步横跨,右拳夹杂着风声向我扬起。我虽反应慢了半拍,但一开始便死死的盯着安伯,总算是做出了反应,双手竖起,挡住安伯这一记重拳,手臂上感觉还未传达至身体,人已经飞出的同时,肚子上的疼痛率先传达。
四周一片嘘声,连几个女生脸上都带着鄙夷的神色,大概他们没有想到我会败的这么快吧。说实话,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被安伯三两下给打倒在地,按我事先的预算,哪怕是敌不过,双方也能拼个百八十回合,最后我像故事里的主角一样,在渐渐入下风的时候,取出魔法卷轴,一举反败为胜。
安伯没有接着动手,也没开口说话,可他脸上那嘲弄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我有些恼羞成怒,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了,来不及拍掉屁股上的尘土,直接冲向安伯,妄图用勇气击败对手,就像故事里演绎的那样。
我再也不听童话故事,也再也不相信这些,因为它们都是骗人的。
这已经算不上什么决斗了,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挨揍。我鼻青脸肿,眼泪鼻涕几乎都黏在一起,几个女生转过身过似乎不忍心再看。浑身上下哪里都疼,身体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安伯每次都击退我都会静静呆在原地冷冷的看着我,可从他眼中迸射出的那道不加掩饰的嘲笑神色,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冲上前去,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挨揍。我知道的拳头的软绵绵的没了多大力气,但我就想狠狠的揍在安伯那张讨厌的脸上,哪怕只有一拳,老天并没有因为我可怜而怜悯我,因为,这又关他什么事。
每个人都幻想着自己就是主角,可在别人的人生中,你很可能仅仅就是配角,或许连配角都算不上,顶多是个跑龙套的,几句对白后被别人踩在脚底,然后乖乖去后台领你该领的便当。
男生们叫好声不断,我嘴角溢出的丝丝鲜血让他们有些亢奋,安伯似乎很享受这些,环顾四周,面容上呈现一丝喜色,扫向我时,带有不屑,仿佛我若蝼蚁般,任其踏践,事实也或许这般。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安伯也渐渐面有不耐,我一次次的进攻虽然并未给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眼泪、鼻涕以及鲜血或多或少溅射在他身上,安伯双手抓住我的双肩,用力一推,我重心不稳,后退几步倒地,安伯直直的瞪着我,大概想出言嘲讽几句,就此结束这无聊的决斗。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支撑着倾斜的身躯,脸上去流露出一幅胜券在握的表情。我故意将表情做的很夸张,想要大家伙都知道,其实这一切我都预先算计到了,或者说其实我是故意这样的,这种谜一样的情绪被后来的我称为严重脑袋发烧,简直是二到不行。事实上那时候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也挣扎过数次,双手双脚皆有些颤抖,怕是很难从地上爬起来,但我的确有秘密武器,那是一种几乎可以反败为胜的底牌——魔法卷轴。
精确度的问题,我一直没有解决,如果卷轴里面的魔法打不到人,大概就变成了庆祝安伯胜利的一道昂贵的烟花。此时此刻我也没得选择,方正已经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我悄悄在怀里解开魔法卷轴的系带,右手紧紧握住,将卷轴抛至半空。
四周一片哗然,只有面对面的安伯反应及时,带着些许害怕,朝我冲来。我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细石的混合物,抛向安伯,安伯见状,条件反射用双手掩面。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我抬头看着半空中魔法卷轴,脑袋里一片空明。
魔法卷轴除却会逐渐消弱的可能外,还有着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魔法变异。与一般魔法卷轴魔法能量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消减威力不同,魔法变异的卷轴会吸收外部的能量增加威力而超过原本封印的魔法,至于原理是什么,魔法学者们一时也没有弄得清楚,必须魔法变异的魔法卷轴本身便是万中无一,即便在你面前摆上一万个魔法卷轴,也不能保证其中会有一个魔法变异。
魔法卷轴发动需要魔力,那种东西我又怎么可能有,只有退而求次吸取精神力,魔法卷轴发动的那一刻,我便感觉有些什么东西从我脑子飞快的流出,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起来,吸力去不曾减弱,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不妙啊!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纵观那么多小说,也没有那个男猪脚是白痴,即便变成了白痴,也会变来滴,没办法,有光环嘛!!!
吸力总算是停止了,魔法卷轴爆发出耀眼的红光,不过不纯,夹杂点点斑斓。如果一位魔法学者在此,肯定会惊呼“魔法变异”,这道能量可不仅仅只有二阶后期,至少有着四阶初期的威力。只是可惜在场的全是一些孩子,实力都没有到达二阶,还未摸到魔法的入门,理论方面也没有做到融会贯通,无法解释眼前的现象。
“轰!”“隆隆~~”“隆隆~~”
首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我隔着比较近,被爆炸的威力一下子给推开了好远,人还身处半空,有听到耳边传来数阵小爆炸声,其中还隐约能听到小股落石的声音。
我被爆炸的威力推到一旁,身体深处忍不住涌上一股咸腥的液体,尘土飞扬,蒙蔽了视野,只能听到四周不断传来喧闹的抽泣声。
“怎么会这样!?”我心中很是不安,想要起身摸索,却发现直不起身来,大概是那根骨头裂开了。
毕竟是处于后山山腰,半空之中,微风拂过,没用多久,尘土便被吹散开来,我揉出吹进眼中的风沙,定眼一看,顿时有些心惊肉跳。
眼前不少人都带着哭腔,略显发黑的血液肆意的爬布在他们的全身,大多数人都捂着自己伤处,咬牙忍受着痛苦的折磨。地面上横列着几只手臂,手臂上还粘黏着难以察觉的纤维,看起来让人恶心,小块的碎肉满地,将一小块黄土地染成暗红,风尘中似乎也充斥着血的腥味。
安伯!安伯?我双手抱着剧痛的脑袋,定眼寻找着。
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安伯的身影,却发现安伯所穿的蓝色武士服碎片,一半还能看得出本色,另一半已成焦黑,与一块肉沫紧紧的粘附在地面上,微风拂过,仅仅能吹起那半片还有这本色的衣裳碎片。不远处似乎还有着另一片衣裳碎片,仔细观察。天啊!是一块人皮,一角卷起,被风吹至半空,令人毛骨悚然。
四周抽泣声依旧没有间断,不少人开始了呕吐,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惊悚,好几个女生已经晕倒在地。我心却平静如水,周围的一切死死的印在我的脑海中,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要想些什么。
时间过的异常缓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数道急促的脚步声在这喧闹的环境中显得分外明显。
以爱丽丝老师为首的几位老师跑了上来,环顾四周,皆是一片唏嘘。几个伤势较轻的学生凑上去说了些什么,爱丽丝老师瞪向我的目光仿佛有着实质的杀伤力。
“你都做了些什么!?”爱丽丝老师狠狠的给了我一个耳光,咆哮的声音响彻整个后山。
这记耳光并未让我清醒过来,反而让我更加浑浊。爱丽丝老师现在真像个大的火药桶啊!被抽空掉精神力的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可胡思乱想。
的确,我并不知道我做了些什么,大概接下来会发生一些很不得了的事吧!至少也是我现在不可承受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