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宝一生有三大恨:一恨苍天无眼,为何坏人发财好人遭灾;二恨世道不公,有人生来富贵有人贫穷孤老;三恨上帝造人不科学,只有一个胃,只得一张嘴,不能吃尽天下美食。
这一顿饭胡大宝吃得真是顶到了嗓子眼,再一口也塞不下了,瘫在椅子上摸着圆鼓鼓地肚皮,不住地打嗝。
叶明也是吃得不少,感觉肚子都要撑爆了,虽然他之前也没少来这洪兴斋,可是一餐吃一百道的待遇这可从来没有过。
二人在椅子上躺了半晌,这才缓了过来,张掌柜一直小心伺候着,又是端茶又是送水,待这位祖宗走出了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再说胡大宝带着叶明来到一处破落的小屋内,这就是他之前挡风避雨的“家”,屋里面七零八落地散放着一些生活用品,散发着潮湿发霉的气味。
叶明忍不住皱眉掩鼻,胡大宝却丝毫不以为意,驾轻就熟地撸起袖子,打开了一个漆面斑驳的木头箱子,从里面拿出了油印的设备。
这个世界的印刷技术还停留在雕版印刷的阶段,即便只是印一本小册子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胡大宝先拿出纸笔把昨天叶锋的偷情事件写成稿子,特别在细节方面的推敲下了很大的工夫,因为没有照片,就只能靠描述细节的真实来让人们信服了。
待写完稿子,已是过了半晌,胡大宝也不歇息,继续马不停蹄地开始制版,用刻刀将稿子上面的字一个个地刻在木板上,这可颇是个体力活。
直到制版印刷全部完成后,太阳已是日落西山,此时已经印出了整整一百册,胡大宝将它起名为《黄牛镇风情录(宝清学院内刊)》。
此时正是人们结束一天劳作返回家中的时辰,路上车水马龙很是热闹,胡大宝抱着这一摞刚刚印好的小册子上了街。
由于胡大宝此前已经因为爆料而在街头小有名气,再加上这些市井凡人对于神秘的宝清学院有很强的猎奇心理,因此胡大宝在街上只是稍稍一吆喝,这本《内刊》就被抢购一空了。
当人们看到了里面的内容后,无不捂嘴惊讶,然后眉飞色舞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人人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躲在暗处的叶明心里五味杂陈,人们之间口口相传的速度是可怕的,等到过了今晚,恐怕黄牛镇的每个男女老少都会知道他被戴了绿帽子。
要么昭告天下,要么忍辱负重,叶明蹲在墙角不住地摇头叹息,他这是在用破罐子破摔的方式反戈一击,不管最后结局怎样,这黄牛镇他是呆不下去了。
再说胡大宝卖光了手里的《内刊》,看着人们读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地暗爽,已经开始想象叶锋身败名裂,被家族长辈逐出门墙,然后被仇家追杀的落魄惨况了。
“哼,敢和我胡大宝斗,让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胡大宝撇着嘴冷笑道。
复仇计划大功告成,此时天也黑了,叶明已经预感到明天会有一场暴风骤雨来袭,为了稳妥起见,便早早地返回了宝清学院,躲了起来,思考着该怎样面对明天的状况。
只剩下胡大宝一人,他也乐得清闲,揣着刚刚赚到的几百个铜钱,悠哉悠哉地在街上溜达。
此时虽然已是晚饭时辰,但是午饭的那顿一百道菜的大餐实在吃得太饱了,直到天黑了还在打嗝,一点胃口都没有。
正所谓饱暖思****,吃过山珍海味之后人们就会想着再来点更香艳的东西,来刺激自己的感官神经。
于是,胡大宝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望月楼的大门前。
此时的胡大宝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他已经是怀里揣着五千两银票的“财主”了。
他想起之前曾经瞥见过一眼望月楼的头牌花小秋,那倾国倾城的容颜,那双能电死人的眼,曾经让他做了无数个春梦,在裤裆里留下无数雪白的印迹。
如果说胡大宝有什么梦想,除了发财之外,那么就是和花小秋睡一宿了。
如今,这个梦想似乎就要实现了。
花小秋艳名远播,一直是一帮大老爷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市井之间早就传有流言,头牌花小秋一晚标价五十两白银,这对于曾经的胡大宝来说,无疑是一笔难以企及的巨款。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此时华灯初上,正是风月场所最热闹的时候,门口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媚笑地招呼着各路恩客,暧昧着,娇笑着,柔情万种,风光无限,哪怕你白天只是个引车卖浆、贩夫走卒之辈,晚上到了这里,马上摇身一变,成了这些漂亮姑娘口中的“爷”,一个个抢着滚进你的怀里,红唇欲滴,玉骨冰肌,通通任君采撷。
这里有千般心意,这里有万种柔情,这里是男人的天堂,这里你就是主宰一切的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有钱。
“哟,王公子,你可算是来了,想死奴家了!”
“钱少爷,你好狠心呀,都三天没来看人家了,人家每天晚上做梦都梦到你呢。”
“黄员外,日前一战可曾尽兴,今晚龙枪可还坚挺?妾身等着你哟。”
这些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姑娘一个个袒胸露乳,晃着白花花的大腿,招摇着,浪荡着,空气中飘荡着强烈的原始荷尔蒙,仿佛有一种魔力,让所有进来的男人血脉喷张。
胡大宝看着眼前的画面,口干舌燥地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有流血。
他感觉身体都变轻了,仿佛眼前就是传说中的天堂,双脚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
可是,刚跨进门槛,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龟奴挡住了去路。
“哟,这位小爷,咱这园子,可不是谁都能进的。”那龟奴横在胡大宝面前,眯着一双老鼠眼,皮笑肉不笑。
“哟呵,又出来一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胡大宝斜眼打量着面前这个龟奴,心中冷笑。
此时的他对于装大爷已经颇有心得,把双手一背,仰起头摆出那副鼻孔朝天的招牌表情:“怎么,你打开门做生意,我走进来寻快活,他们能进的,我就进不的?”
龟奴看着胡大宝说话的表情和语气,顿时一愣,像是吃饭时噎了一口馒头,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再次仔细打量胡大宝,一身补丁的粗布麻衣,一张平淡无奇的大众脸,怎么看都觉得这就是个混迹于市井间的底层少年。
不过这龟奴到底是见多识广,虽说人靠衣装,但是穿的破衣烂衫,但却出手阔绰的主儿,他之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而且望月楼是个找乐子的地方,掌柜曾有严令,不到万不得已,对任何客人都要毕恭毕敬,不得动粗。
所以这龟奴继续皮笑肉不笑地撇了撇嘴,语气还算温和:“这位小爷可能是第一次来,还不知道咱们望月楼的规矩,您说的没错,我们打开门做生意,这园子您当然是可以进的,不过您进之前,需要给五十两的进门份子钱。”
这次轮到胡大宝傻眼了,他遭遇了装大爷以来的第一次挫败,他左右看了看,果然发现周围的客人进门前,都掏出了一个银锭赏给了一位龟奴。
胡大宝努力掩饰着脸上的窘迫,看来装大爷这门学问还真是个技术活,不是摆出一张脸,说装就能装的,这其中的门道其实深着呢,需要长年累月的学习和磨练,才能装得精彩,装得灿烂。
“咳咳咳,你说得对,小爷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精神不佳,总是忘东忘西的。”
胡大宝干咳了几声缓和自己的情绪,然后从怀中掏出那张五千两的银票,拍在龟奴手上。
龟奴明显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这五十两的打赏会吓跑眼前这个少年,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拿出了一张银票。
他拿起银票定睛一看,忽的瞳孔骤缩,双手一抖,险些把银票掉在地上。
五千两!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上面的数字。
真的,真的是五千两!
而且是隆泰钱庄的银票,如假包换!
这龟奴已经四十岁开外,十几岁就在望月楼打杂,伺候过客人没有一万也有五千了,给园子里的姑娘一掷千金的见过不少,可是出手如此阔绰,给龟奴的进门份子钱就有五千两的,之前可是一个也没有。
这龟奴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看着胡大宝,天哪,这可是真正的大财主啊!
他一把将银票揣进怀里,顿时眉开眼笑,弯腰屈膝,用仰视的目光看着胡大宝,七分巴结三分惊恐地道:“哎呦哎呦,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大爷您里面请,我给您介绍最好的姑娘,包您满意!”
“闪开,都闪开,一个个没眼力价的,别挡着我们这位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