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海浪声醒来的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心情。
路云开和叶辰被黎静拖上看日出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某个地方正发生着这样的对话:
诶,我是路云开的妈妈。
哦,早上好。叶妈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昨天路云开在你们家没有添乱吧,你知道他们两个男生凑一块的时候,准是闹得天翻地覆的。我打电话来是想叫他……
等等,我们家叶辰不是说昨晚在你们家睡么?
……两个女人彼此拿着电话愣在原地。这个情况,似乎很明显了。连猜都不用,结伴出去鬼混了。
时间还很早,海平面上是如烟的一层温暖的黄。黎静直呼:好美的晨曦。
路云开也作惊喜状说:是很漂亮,看那边,把仅有的一朵云彩照成烧饼一般油亮亮的黄色了。
黎静瞪了他一眼,这么煞风景的比喻都能够说出来。
叶辰也一点都不识趣地说:这个,就是个出太阳嘛,有什么好看的。只要活着,不知道能看多少回呢。我们快回去,不然老板娘看不到我们,恐怕连饭都不会留。
所以~~~~一定不要对一群男生说什么美景,他们只对美女和佳肴感兴趣。黎静由衷地感叹。
早上的海被阳光照着,反而不是以往看到的蔚蓝,幽蓝的海水有种深不见底的深邃感。早上的风没什么脾气,海面也是一片宁静,黎静把头发夹到耳朵后面,对着大海喊了声早上好。小学学过一篇课文,记得吗?说的是阳光洒在海面,波光粼粼像是一层碎金。说的,恐怕也就是现在眼前的景象了。
那片黄把人变成剪影,想想算是最适合接吻的地方——综合了大部分讲感情的片子和电视剧来看。黎静多少有些走神。
叶辰和路云开两个吃货,当真把黎静丢下闪人了。黎静看着身后空荡荡的沙滩,用脚趾头都想得出那两人满眼飘鸡腿流着哈喇子围着老板娘转的样子。
其实,安静坐一会儿也没有什么不好。黎静如此想着,在沙滩转角的椰子树下,叶辰和路云开激烈的吵起来。
你他们的知道什么?我说了要来吗,我是陪你来的吗,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叶辰拉着路云开的领口,老远就感觉到盛气凌人。
路云开也颇为意外地反抗了:对,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久以前就看你不爽了!以为自己什么都对吗?别人的话一句也不听就是你的本事吗?
黎静蹲在沙滩上,在浪拍湿的沙上画了个桃心。至于为什么要画这个,谁说得清呢?女生不就是有点矫情有点无聊的么。黎静心情一直很轻松,因为她有太大的把握,这两人根本不会为了什么分歧大打出手的。
可是很快,形势就不是拉拉衣领,捋捋衣袖就能完事的了。在黎静的角度来看,他们就像是两只为了领土争斗的狮子,竖起鬃毛宣布‘此地是我开’的架势。黎静看得不清楚,但两人轮番给对方拳头的场景,黎静险些傻掉了。
她跑过去,在还有大概七八米的位置开始边走边喊:不准打了,两个人都给我停手!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地说吗?打来打去真的非常幼稚。
路云开被叶辰压在身下,叶辰正抡着拳头准备打。路云开别过脸来,鼻尖在沙地里沾了一鼻子灰。脸上也估计是刚刚打架的时候弄出一片红。他咧开嘴,把嘴里的沙吐出来,说:男生之间的事,你就不要参和了。
叶辰面不改色地纠正道:是男人的事!
黎静看着两个人,觉得像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大踏步走过去,说:快点……起来两个字都还没有出来,就摔进一个大坑里。毫无防备的!
黎静在踩空之后,重心不稳几乎是趴着倒在坑里。
叶辰欢快地站起来,还帮了把手,把路云开从地上拉起来。挂着一脸地坏笑说:坑挖得很辛苦呢。
路云开用手抓着头发,像电视广告里顶着假得要命的飘逸长发的女人一样,甩了甩他的板寸头。头上的沙在晨光里反着五彩的光。他说:看来不惜形象的演出还是挺有效果。
你们闲得只剩时间了吗?不是说饿得不行了吗,还有力气挖坑?
路云开在上面站着,伸出手说:问老板娘借的铁锹,弄了老半天呢。算送你的礼物。顺便说一句,不用谢。
黎静看着伸出手的男生,她的身体挡住了几乎所有的阳光,笑容在视野里无限倍的放大。心里莫名有种想“哧——”一声拉开了一罐汽水,从里往外哔哔啵啵冒着气泡。她隐约明白了那种感觉,就像陈婉宁说的:那一刻,她觉得她恋爱了。
可是,当黎静就要把手交到路云开手里的时候,路云开把手收走了!他转头说:赶快起来,不然真没有吃的了。
黎静摇着头,从坑里爬出来。抖搂出一身的沙,她对着像女巫一样骑在铁锹上的叶辰巧笑嫣然,叶辰显然也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默默地往后面退了一步。
黎静抓了一把沙从路云开背后过去,趴在他背上,将手里满满一把沙灌进了路云开的颈窝里。一气呵成的连贯动作之后,她很大侠地抹了一下鼻子,十分爷们儿地说:让你知道什么是你的坟墓,叫你惹我。
当路云开像个筛米机一样又蹦又跳的时候,叶辰着实在一旁得到了渔翁的利益。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路云开要怎么反攻。可是,总是有这样的老话在提醒我们: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有时候打开的不是窗,而是坑!
叶辰在忘情(……)地笑着的时候,栽进了另一个坑!
路云开一边拾掇自己,还不忘给黎静讲解这事的原委:在叶辰进行之前的坑的掩饰工作的时候,路云开也无聊自己制作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坟墓’。
这话在叶辰的身上,纯粹是火上浇油,没有给自己留半点余地。
于是……场面很快变成三个人的混战。
当冷静下来的三个人重新坐下来看着彼此的时候,都笑了。黎静有什么资格笑他们幼稚?当头发上比冷面的调料还要均匀地拌着沙子的时候,再多的解释不是都多余么?
黎静并不知道,那时候的放纵,在多年以后,被无数次地回放和怀恋。那些从头发上洒落的沙是,海平面上掠过的海鸥是,被染成油饼色彩的云朵是,他们的笑脸也是。
黎静索性豁出去,倒在沙滩上。接着是路云开,接着是叶辰。
“故事的结尾,机缘巧合,陈婉宁在海边留宿了一晚。”说到留宿一晚的时候,叶辰的眼睛开始放光。
黎静瞪了他一眼:“乱想什么,没发生什么啦。第二天,匡光耀把她交给了等在她家楼下的黎国佐。陈婉宁的父母觉得,没有什么投资可以胜过把女儿放入一栋千平的豪宅里更值当。关键还是那含着金汤匙的公子哥跟在后面穷追不舍。所以,那些怦然心动也好,一见如故也好,都是空谈。最后,其实也就是不久之前,那个男人给了她音讯,给了她希望,所以到这里来啦。宁愿放弃家庭也来啦。就是这样。”
那,你呢?为什么来?
我啊,觉得我妈做了对的事啊。我们不是都受着相爱的人要在一起的教育长大的么?相反,我爸就没有……
他们不知是听还是没听,用模糊的声音‘哦’了一声。
黎静偏着头,说:哦什么哦,遇见我是命啊,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好女孩的,知足吧你们。
天上的云被风吹得飘得很快,他们告别了胖胖的老板娘,推着自行车走进了半人高的芦苇丛。背影融进一半湛蓝一半枯黄的景色里,越来越小。路云开的小小洁癖一直困扰着他,一路就像已经半年没有洗过澡的人,扭捏地左摇右晃。再怎样看,都是美好而温馨的画面。可是谁也不知道,在不远处等待着的未来,将带着他们去往怎样未知的境遇。
黎静骑上车,路云开和叶辰被她远远甩在身后。最后消失在白杨树枝桠交错的路的转弯。把手张开在空中,对着天空宣告般地喊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