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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与AFS朋友告别

7月9日接到女儿的信。那是一封有点悲伤的信。

女儿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仍旧被悬在这里。于是我很伤心。因为知道这种被悬在半空的感觉是怎样的。尤其被悬在那里的不是别人,甚至不是我自己,而是女儿。是因为她的膝伤。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她是不是要在美国做手术。

然后她有点忧伤地说,妈妈,昨天迪戈、安追亚和阿娜伊斯全都离开诺维尔,乘坐公共汽车做最后的旅行去了。他们将去纽约,不再回来。所以这是一段令人悲伤的日子。因为他们是我这一年中最好的朋友。可现在他们都走了,所以还是很难过。

理解女儿和她的AFS朋友离别时的心情。知道在这长长的一年中,他们是一直在一起的。除了住在不同的家庭,和在学校选择不同的课程,凡是AFS组织的活动,他们都形影不离。因为他们在陌生的国度中曾经朝夕相处,所以他们是好朋友。这种特殊时刻所结成的友谊是牢固的,并且长久。他们相互理解,彼此帮助,并且情深意长。所以当要离开时,便自然恋恋不舍,尤其女儿又是个在感情上格外脆弱的女孩子。她最最不能承受的,就是好朋友的从此天各一方。

迪戈,那个哥伦比亚的男孩。从若若一来到诺维尔,迪戈就成为了她最经常在一起的朋友,也是在信中最常提到的男孩。她说迪戈非常可爱,也非常绅士。John曾经带他们一道去海边玩,南希也经常送迪戈和女儿一道去上学,并听他们有趣的对话。若若的很多活动都和迪戈在一起。比如他们一道坐地铁到波士顿看朋友,比如他们一道去参加舞会。总之哥伦比亚的男孩迪戈是一个好朋友,在若若的相册中,有很多迪戈的照片,所以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迪戈。知道他是个好男孩。

安追亚则是那个来自意大利的男孩。若若在被派往美国前,曾经特别希望能去意大利参加这个AFS项目。因为意大利是她的梦想,所以她对从意大利来的安追亚满怀了希望。尽管安追亚没有能完美地表现出意大利人的浪漫和热情,但安追亚毕竟来自意大利。而安追亚在网站上关于意大利的那些照片,应当说也是最美的。

而阿娜伊斯,那个来自法国的女孩,后来成为女儿最好的朋友。相册中也是阿娜伊斯的照片最多。她们同行同止,外出旅行时总是住同一个房间。阿那伊斯喜欢若若,因为她们总是有共同去做的做不完的事情,共同要说的说不完的话题。她们一道购物,买女孩子需要的那些服装或化妆品一类;她们一起谈论男孩,这也是她们那个年龄的女孩子最感兴趣的。她们是诺维尔中学最亲近的朋友。她们的家都在远方,所以她们亲如姐妹。以至于在她们分别之后的一年间,阿娜伊斯几乎每周都会给若若发来一封长长的信。在信中讲述她生活中的每一件事,甚至每一个细节。她需要倾诉她的所有的快乐和痛苦,包括她的爱情。她觉得在全世界能够真正了解她并愿意听她倾诉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中国的那个朋友。她日夜期盼着能早日见到若若。她太想若若了。这就是她们伟大的友谊,同样也是AFS带给她们的。她们是那么深深地彼此相爱。那是特殊时期的友情。那友情绵延持续着,到永远。

而7月8日这一天,女儿最好的AFS朋友就离开她了。而她又不能和他们一起走。本来她是应当和他们一道度过在美国的最后几天的,一起到纽约,在纽约分手。但是离别的日子便这样因她的留下而提前了。不是在纽约,而是在诺维尔,在那辆漂亮的公共汽车前,她送他们,这怎么能让她不悲伤。

那是个有着很多人的场面:将要回到世界各地的AFS学生,他们接待家庭的成员,和他们在美国的朋友们。他们或者笑着,或者有一点儿忧伤,但画面中就是女儿最难过,不论和谁拥抱告别,她都在那么伤心地哭着。

若若就是这样,她害怕告别。记得一年前在北京机场送别她,同机飞往美国的孩子们,没有谁哭成她的样子。她的眼睛肿着,眼圈红红的。只要一提到分手,她的眼泪就会禁不住流下来。她害怕告别,任何的告别都会让她难过,更何况她将要离开的是她那些AFS朋友。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他们是她一年中最好的朋友,但是他们要走了……那风流云散的悲哀。

后来看若若带回的和他们告别时的照片和录像。她的眼泪流着,她和迪戈和阿娜伊斯拥抱,阿娜伊斯和迪戈是背影,女儿的脸从他们的肩头穿过,她满脸的泪水和伤心的神情。她并不知道有谁在为她拍照。反正她伤心极了,她专心致志地伤心着。她拥抱着迪戈的时候,手里拿着的,就是迪戈临行前送给她的那张VCD。那一定是若若喜欢的歌和歌手,迪戈就送给了她。

最后的一张照片是他们这些AFS朋友的合影。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大家都尽量灿烂地笑着,为了遮掩离别的悲伤。若若的笑容也很勉强,尽管她一直在努力地笑着。接下来的合影就加进去了丽兹、可可和迈克这些诺维尔的孩子们。他们也是这些国际学生一年中最好的朋友,他们友爱如兄弟姐妹。很多在一起的时间是令人难忘的,无论是AFS组织的外出旅行,还是孩子们共同去参加的各种活动。但是孩子们就要分别了,从此隔山隔海,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记得收到女儿有点感伤的信后,我便立刻给她打了电话。我受不了她的哪怕是一点点的不开心,我知道此时此刻她是个需要安慰的小孩。

AFS学生是在美国的暑假到来一个月后离开诺维尔的。美国的暑假通常是6月到9月,女儿8月底回到家中,于是在她的AFS朋友离开之后的那50天中,女儿是孤独的。因为AFS朋友走了,而美国的孩子们又通常要利用他们的假期,或者旅行,或者打工,所以女儿在诺维尔的朋友们也都是很忙的。

她爱她的AFS朋友。她想念他们。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友情将是伟大而永恒的。因为他们是在AFS和平的旗帜下走到了一起,因为是AFS精神滋养和培育了他们的友谊。

这友谊真的长存。绝不是那种“人一走,茶就凉”的风流云散。譬如女儿和那个法国姑娘阿娜伊斯的友情,就总是令我非常感动。她们天涯海角,却心心相印。阿娜伊斯回到法国后,在一家非常好的大学读预科。但她却总是想若若,所以尽管学习很忙,阿娜伊斯还是每隔几天就要给女儿写来长长的信。她不厌其烦地为若若讲述她的生活、她的家庭,甚至她的男朋友带给她的欢乐、幸福和烦恼。然后女儿也会回阿娜伊斯长长的信。不知道她们在信中说的是什么。她们完全用英语交流,那是她们共同的语言。显然她们无话不说,真正的情同姐妹。阿娜伊斯好像在全世界只有女儿这一个好朋友,唯一的。她们尽管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见到,但长长的信却使她们仿佛依然住在诺维尔时那样,天天在一起。

当然她们还是期盼着能早日见面。为此,阿娜伊斯说,我想你,我要来中国看你。为了能来中国,阿娜伊斯甚至说,我有一笔从祖父那里继承来的小小的遗产,我可以用它来中国。阿娜伊斯又在信中说,我亲爱的若若,我真是太想你了,我已经等不及见到你了……

便是这样,我们等待着阿娜伊斯。

便是这样,AFS让孩子们的友爱延伸着,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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