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后,我们的前进号在冰河中抛锚。船上广播通知,按照原计划,15点乘坐冲锋艇观赏威尔米娜湾的冰川。
啊,这真是喜从天降,我以为今天的所有计划都因为天气而泡汤了呢!后来我明白了,这里是避风的港湾,风相对来说无法骚扰,冰河相对宁静,只要不是登陆,离岸远一点,浮冰的联合威力无法彰显,我们的小船穿梭在冰川间,还是能胜此重任的。
威尔米娜湾是以英国女皇的名字命名的。这里曾经是捕鲸人经常光顾的地方,因为这里是鲸和海豹进餐的场所。
我们全副武装地坐上冲锋艇,随着引擎的发动,我们的小船在深蓝色的大海上向小岛方向驶去。大浪涌动,驾驶员将船头压着浪头行进,有时压不住浪头,撞得冲锋艇像地震一样咣咣直蹦,大家像暴风雨中飞翔的海燕,葛兰带头唱起了:“大海啊,大海,就像妈妈一样……”我心想,妈妈一定比大海温柔。
驶进能有几层楼高的折射出幽蓝光彩的冰壁前,顿时风也平了,浪也静了,就像冰川们集结在这里开会,会场里静悄悄。一座座奇异的冰川倒映在清澈的水面上,只有我们撞击浮冰的声音划破了这里的寂静。
那冰川近在咫尺,伸手可及,或站或卧或躺或倒,千姿百态,好一幅众生相。
那一块块巨大的冰川从远处看,造型或方或扁、或矩形或梯形;而坐在船里近距离地看,就不是那么横平竖直、简单的线条了。有的像立体地图沙盘的一片皱褶;有的像被木梳刮过的条纹,见证着这里风暴的凛冽;有的像万年古树的一圈圈年轮,记载着过去数千甚至数万年的气候变化;有的布满蓝色透明的裂缝,随时都可能四分五裂。
冰河是蔚蓝的,一尘不染,绝对纯净;
冰川是洁白的,一丝不挂,展示本真。
冰川倒映在冰河,水上是冰川,水下也是冰川,蓝在一起,白在一起。人穿梭在塞满浮冰的水上,就像行进在立体画中,分不清哪是冰河,哪是冰川,辨不清哪是天,哪是海。在光与影的交织互动中,人只是中间跳动的音符。我们的冲锋艇在一个个奇妙的冰雕中穿行。我们仿佛也成了一块浮冰,是一块储满欢笑声的会说话会欢呼的浮冰。
环顾周围的冰川,色彩并不单调,而是五彩斑斓,这里的冰呈现更晶莹的蓝色调,彰显着高贵与浪漫,冰川的根茎伸进蔚蓝的冰河中,反衬出一大片蔚蓝。
在仅有的巴掌大的平展冰面上,卧着两个有飞檐有窗棂的小冰屋,简直像童话里的场景,那里住着的是什么人呢?应该是安徒生笔下的白雪公主,还有那7个可爱的小矮人吧?
那穹隆一样高大的冰川,有巨大的梁柱有圆拱,是古罗马城堡的冰魂吧?
那陡峭的悬崖下像雨后涌出的大片冰蘑菇,中间托着超大雪莲。
那张着蓝盆大口的巨型怪兽,龇着一排狰狞的獠牙,大概是史前的生物吧?
还有成吉思汗的蒙古种汗血宝马在扬蹄,还有非洲的雄狮在仰天长啸,还有首尾相衔的巨龙在盘亘挣扎……
最绝的是冰川隧道,外层还是洁白的,向里探去,渐变渐绿,再向里变蓝,由浅蓝变成深蓝、靛蓝,像通往水晶宫的甬道,走进去,就会走到宇宙的脐心,那里有关乎生命的密码、关于宇宙万事万物的奥秘,关乎人类许多悬疑的答案,可人类不可能走进那蓝瓦瓦的光怪陆离的冰孔里,只能像我们一样,在它的外围,向里面窥视、感慨,再把它的形态收入我们的镜头……
那时,我多么希望自己再长几双眼睛、再长几双手,因为处处是精彩的超乎想象的冰川,眼睛几乎不够用了,处处都是绝妙的摄影画面,随便闭上眼睛拍都是获奖作品。可惜我只有一双手,顾了照相机,顾不了摄像机,急得我都要哭了,最后,我索性把定摄像机,因为它有图像有声音,只要我眼睛看到的,都一点不剩地收入了镜头。
当然,在冲锋艇上拍摄冰山谈何容易?那十几层楼高的冰山,我们在它的脚下,得仰视欣赏,广角镜发挥不了作用,就像飞机炸鸟,无用武之地。拍摄角度不容选择,你只能坐在艇上,赶上哪摄哪,为躲避同伴的遮挡,有时不得不冒险探出半个身体。最担心的是有的冰川有裂缝,随时有崩塌的危险,小艇上下颠簸,那一刻,每个人都闭上了嘴,咔嚓咔嚓就是按快门的声音。
庞大的冰川群雕是极其珍贵的,珍贵在它一直处在变幻中。今天看到的是这个样子,拍摄下来很可能就是绝版。因为那浮冰虽巨,但抵不住极地风暴的摧残,一夜的狂风恶浪,明天它们就可能分崩离析,丢盔卸甲,换了一副尊容。
当然,彩虹总在风雨后的时候也很多,一场劫难后,经过整形美容,新一批浮冰可能又有新的不俗表现。眼前的万千气象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重要的是,我们要珍惜的是此时此刻。
我突然想到,人生何尝又不是如此呢?每一天都是不可复制的,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天的事情就在今天做好,明天的太阳又是新的了。
越是珍贵,越是感到时间的短暂,仅仅30分钟,小学的一节课还没上完,一盘磁带还没听完,一场电影更是不能看完,我们的冲锋艇调头了,我们多么希望在这里多逗留哪怕一秒钟也好,可是不能,因为还有队员等候游览,我们若多享用,万一变了天,有人就可能失去了游览的机会了。我们已经得到了上天的恩赐,那就让我们为能赢得这宝贵的时光而终生怀着感恩之情吧。
游览冰川将今天没能登陆天堂湾的遗憾降到最低,这里虽不是天堂,却胜似天堂。我暗自思量,天堂湾能否比这里漂亮,真的值得商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