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2)
“因为我经历过,后悔过,所以想身边的人重蹈覆撤,言方是我的儿子,你嫁进来也就是我的女儿,都是我的心头肉,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没有解不开的结,就算是死结,一把剪刀剪断,才拼回来,重新来过。”
从医院出来,笑柔走到马路边上等车,她一边走一边怔怔的出神,一辆银色的小跑刷地稳稳在她面前停住,她还是猛然吃了一惊。
小跑的车窗缓缓降下,现出杜哲衍那张好看的笑脸,她愣了愣,随即眉开眼笑:“好久不见。”
杜哲衍朝她扬起头:“那么久没见,介不介意陪我去喝杯什么的。”
笑柔见天色还早,她没想到今日去拿报告会是那么快,回到去也是一个人,于是便答应了。
位于市中心的咖啡厅,厚实透明的茶色落地玻璃隔绝了外面行云流水的人群,里面是个舒适的小空间,优雅的小提琴,温柔的灯光,馨香浓郁的咖啡,窃窃私语的人,外面的纷纷扰扰,与里面的安静恬淡,犹如两个世界。
服务生端上来两杯热奶茶,很快就退下去了。
杜哲衍指着银色的小调羹,轻轻地搅动着白色瓷杯子里的液体,热气冒着白雾,徐徐缓缓的冉冉升起。
他问:“最近好吗?”
笑柔不语,眼神从茶色玻璃透出去,晃晃悠悠找不到一处落点。良久,恍而一笑:“这问题太难回答了。”
“我从没想过你们会变成这样。”
“我也没想过。”她的声音云淡风轻,“我用我母亲给我的伤害报复在他的身上,其实我就是怕,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最后会失去他。”
“原来到最后我还是失去他了。”
杜哲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未被这样忧伤的氛围困扰过,仅仅是数月,面前的人不复从前的纯美和开朗,如果说时间和岁月是磨人的,那么巨大的变故更能致人于死地。
她就是在这种巨大的变故中挣扎,以为找到了对岸,却荡失的岸上的荆棘丛中,利刺划破了她本来残破不堪的身体,一颗心变得支离破碎,明明看不到茂密的荆棘丛那边有明亮的出口,她彷徨,失去的方向,却又不敢停下脚步,唯有忍受着彻骨的疼痛,一步步忐忑地走下去。
她不是荆棘鸟,没有那样的坚强,她希望有一双温暖的手替她拨开面前的重重迷雾,可是她始终没有等到。
笑柔收回眼神,换上一抹轻松的笑容,把话题绕了过去:“你呢?其实我看得出你喜欢戴欣,与其这样隐忍,为什么不放手一搏?”
杜哲衍说:“戴欣那样的女人需要一个比他更强势的男人才能镇得住,我自知之明,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你也老大不小了。”
杜哲衍一笑:“我才二十七,男人到四十还能算年轻。”
笑柔以为他有弦外之音:“你要等?”
他摇摇头:“不,我在找更好的。没人耗得起用青春去等待。”
而她,正在用青春把自己往不归路上推。
杜哲衍忽然想起她刚刚从医院那边过来的,于是问:“你去医院做什么?不舒服?”
笑柔笑道:“我有个朋友介绍我来看这里的一位老中医,我这副身板再瘦下去就不成样子了。”
杜哲衍哦了一声,不再追问什么。
后来两人零零落落聊了几句,杜哲衍看得出她兴致缺缺便提议回去了。两人咖啡厅外分离,笑柔坚持不肯让他送。
临走时,杜哲衍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任谁退一步,都会海阔天空。”
笑柔独自一人在街上走着,正午的天空灰蒙蒙的,太阳透过云层将一地的燥热洒下,闷热逼仄的空气叫人浑不舒服,瞧那天色,好像正在慢慢凝聚着一股力量要将厚实的云层破开,好叫雨能畅快落下来。
忽然有人在身边叫她:“太太。”
她回头去看,是李叔。
以前住在河坊的老宅时,李叔总是亲切地叫她笑柔,谈得欢的的时候会喊她闺女。而如今,见面时长着口半天难挤出一个字,太太二字,陌生而别扭。
这一次,他的脸色有些尴尬,眼神有些闪烁。笑柔抬起头,就看在站在车对面的言方,她和他隔着一辆车子,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她怔了一下,忽然从车里欠着腰钻出一名年轻的女孩子,李叔的尴尬她瞬间就明白了。
她很从容地叫了声李叔,又对言方扬起笑靥,连声音都竟如止水:“这么巧。”
言方嗯了一声,对身边的女孩说:“你先进去。”
女孩子叫做柳穗,就是上次言方在CLUB和一群男人唱歌时认识的那个。柳穗看见了笑柔,心里咯噔一响,既然言方叫她进去了她诺诺地应了,对笑柔羞涩地笑了笑头,转过身飞快地往路边一间餐厅跑过去。
笑柔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番,十八九岁的年纪,衣着简单朴素,看似个大学生,说不上漂亮,长得高挑,身材均匀,但胜在皮肤很白皙,玲珑的大眼里透着一种纯善的灵气,刚刚她的笑容里都是腼腆和羞涩,未经洗礼的年轻女孩,大抵都是这样子的。
她没打算停留,正准备离开,言方却开声了。
“去哪,让李叔送你。”
她看了看那部黑色的宝马7,微笑道:“不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言方的脸色从刚才看见她伊始到现在一层不变,笑柔也是,他们已经学会把内心的挣扎隐藏在深不见底的地方。
他看着她低头离开,嘴角依然噙着笑意未落,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他心头上挑衅的扎着,刺着。
她蓦然回头,巧笑倩兮:“我等会儿想去看看周婶。”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告诉他,别那么早回来。
没等他答应,也不需要啊他答应,笑柔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身后的人,怅然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柳穗一落座就很忐忑,不断地望窗户外面张望,等到言方进来,她慌慌张张的说:“言先生,您夫人会不会误会什么?”
言方微微诧异:“你知道她是我夫人?”
柳穗尴尬地笑了笑:“上次你喝醉了,和大伙争着要付钱,你皮夹掉在地上,我看见上面的照片。”她的眼神很好,看一遍就记住了,但是今天看到他的妻子和照片上笑得很灿烂的女子,几乎判若两人。
言方淡淡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柳穗有些尴尬,她想起今天的目的,赶紧拿出两个红本本往桌上一放,笑嘻嘻地说:“我这个学期得了全奖,还有物理竞赛的全国一等奖,暑假我受邀去日本参加一个小型的交流会,费用学校全包。”
言方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不错,果然没让我失望。”
柳穗开心地笑起来,当初她从贫困的家庭里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申请了助学金,连多余的零花钱也没有。她看见那种唱歌的地方一个晚上能赚不小的钱,单纯的以为只要陪着坐一下劝客人喝酒就可以。但是她进去的第一天晚上就被吓到了,跑到卫生间去哭,想辞了,但是又无法承担自己的生活费用,咬咬牙留下,直至碰上了言方。
她是在学校碰到他的,学校的金融讲座,她作为司仪在后台一眼就看见了言方。两人聊了很久,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一笔资助的善款,正是言方。她开始有些害怕,但是一直以来他都在背后出钱,并没有正式出现过。
柳穗怒斥自己没有良心,她主动约了言方,百般道谢后,作为回报更加勤快的读书。
她一直很不明白,只寥寥见过两次聊过一场并不深入的对话,他便那么感慨解囊。直到前些日子,她到新闻系的的教师办公室去,有一位老师正在拭擦她的玻璃桌面,桌面下压着的是她带过的历届毕业生。
照片不多,她略略一扫,就看见倒数第二张上一张说不上熟悉,但是却记忆深刻的面孔。
“言先生,冒昧问一句。”她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话,“令夫人以前也在Z大?”
言方有些怔然,恍而对她点点头,笑道:“是的。”
柳穗幡然醒悟,她只记得那张照片,笑柔因为身高腿长,站在最边的位置,她亲昵地挽着旁边女孩的手臂,笑靥灿烂,眼眸微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