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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桃林促心

那秦副领了杨国忠的命令,丝毫也不敢怠慢,亲自领着一队人马也上山寻访去了。正沿着山路攀岩而上,突闻身后一声娇嗔: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猛听得这声喝问,秦副使惊得慌忙转身看去,却是那日喜堂前要与相国大人拼命的绝色女子。他那日吃过桃源女子的大亏,虽然觊觎她的美色,但这样一株带刺的玫瑰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为好。仗着身后的一众官兵,他“呵呵”一笑,轻佻地说道:“小娘子,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们这是准备上山寻找那长生宝树。等到宝树找到,这里接着马上就要建起一座行宫了。到时候行宫落成,皇上亲临,说不定你们这些乡野女子也有机会一睹圣颜。到时我再替你给皇上美言几句,说不定姑娘你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被纳为嫔妃也未可知。”

“呸——”

红月一口啐在他脸上,骂道:“狗贼,你竟然还敢胡说八道?是不是前几天的军棍打的还不够爽?不如,再来吃姑奶奶一顿鞭子如何?叫你这狗贼在我们的地盘胡作非为!”说着,红月舞起手中的皮鞭,就要往那秦副使的身上抽来。

“别别别!”秦副使急忙躲闪开来。这么美貌如花的女子,此刻却是这么一副冰冷凶狠的表情,真是可惜了自己这腔怜香惜玉的心思:“姑娘,有话好好说。我也是秉公行事,奉了青云将军的命令,此刻来上山寻宝。你可千万别找我的麻烦,要找的话,就去找他好了。”

青云?

红月默念着这个名字。

青云此时站在帐外,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密密麻麻的营帐,思绪万千。这桃源幽谷,虽然风景旖旎如画,让人流连忘返。但他心里看了却不是个滋味。自从他们这些大唐官兵驻扎此地以来,那些族人们便整日战战兢兢,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唯恐惹来灾祸降临。而自己,则更像这些族人眼中的瘟神,唯恐避之不及,这是他青云以往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境遇。他青云过去是何等英武卓绝的人物!在军中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百战百胜,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镇远大将军。而一旦回朝述职,眼见那朝野上下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风,以及那宫廷之中的骄奢淫逸、腐败奢侈之气,不由得触目惊心,心生胆寒。自己为人正直,光明磊落,对这些素来都是深恶痛绝,避之不及。所以当那唐明皇欲将自己招为驸马,将永安公主许配给自己的时候,他才想也没想的便婉言相拒了。但也因此触怒圣颜,一朝被贬,成为那杨国忠的护卫将军,一路来到这深山之中寻求宝树,却没想到又遇到这样让自己为难的事情。

远处的溪水边渐渐走近一个人影,步履蹁跹,身形窈窕,却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青云将军好兴致,居然在这里独自赏风观景。不知有没有时间,我今日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不等青云反应过来,那女子已经款步来到了他的面前。语调柔婉,落落大方,却是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

青云将目光从湖光山色中收回来,仅凭声音,他已经知道这名女子是谁了。他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红月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那好,劳烦将军移步桃林那边,我们也好找个僻静的所在说话。”红月一边轻移莲步,一边向着桃林的方向走去。

青云随着红月踱步来到那片繁茂绚丽的桃花林,抬眼凝望着面前巍峨壮丽的群山。那气势恢宏一泻千里的瀑布以及那幽谷中潺潺流淌的溪水,那缤纷妖娆的蹁跹桃花,无一不是让他深深迷醉。如果此生能够在如此美丽卓绝的地方度过,那便是给他多少高官厚禄都不换。只可惜,他军令在身,身不由己。此时,他倒更是羡慕这些能在此地悠然度世的桃源族人,无忧无虑,自在安然,远离这俗世的一切纷扰,多么好啊!

“青云将军,我看你像个光明磊落之人,和那杨国忠不像是一丘之貉,所以才想和你谈一谈。”红月走了几步,突然回转身来在他面前站定,斐然问道:“作为一个叱咤风云统帅三军的大将军,你为何不去叱咤疆场,为国效忠,却要来我们桃源,助纣为虐,为那杨国忠卖命?”

青云沉吟片刻,沉沉说道:“征战疆场也罢,深山寻宝也好,我青云都是奉了圣旨,听命而为。那杨相国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但君命难违,在下也不得不听命与他。”说着,他目光迥然地看向红月:“姑娘,其实,我更羡慕你们这些桃源族人,能与世无争地生活在这么美丽逍遥的所在,真是神仙一般美妙的日子。”

“那你们就有权利侵略我们桃源的土地,在上面大肆兴建行宫,毁坏我们千百年以来赖以依存的精神图腾——万年神树吗?你知不知道,这些桃源的族人们祖祖辈辈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旦失去了家园,便意味着什么?他们会流离失所,颠沛流离……”

“不会的,”青云打断她,说道:“如果皇上真的要在这里修建行宫的话,在下定会竭力向圣上请旨,为你们这些桃源族人寻一个更好的安身立命的所在。”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座世外桃源更纯净更美丽的地方吗?”红月粲然一笑,幽幽说道:“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曾有过一片不为人知的圣地。它不为世俗所烦扰,不为欲望所纷争,它在我们的心底,无声无息地开出一片繁茂的桃花源。而它,此刻就在我们的眼前。”红月缓步前行,望着面前宛如仙境一般飘然而落的瓣瓣桃花,轻声叹道:“这里不染一点尘埃,不带一星世俗。并且这里也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不受任何一个君王的统辖。因此,这里,是所有世人梦想中向往的那片净土。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墨客曾心之向往,望尘莫及。晋代陶渊明曾写下千古名作《桃花源记》,将自己心目中向往的世外桃源描述得淋漓尽致。唐代大诗人王维也曾写下七言律诗《桃源行》,其中“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更是道出了这理想中桃源的可遇而不可求。所以,我希望,桃源的这份安宁与和谐永远不要被打破,就让它永远留存在人们的想象中如神话传说一般不要为世人所知晓!”说完,红月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异彩,灼灼光华尽显眼底。

听到这里,青云不由得在心里深深地震颤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小的桃花源,在这名叫做红月的女子口中,居然是这样一个纯净无暇、超脱凡尘的圣地!他看了看自己脚下落英缤纷的土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仿佛自己此刻脚踩着这片土地,便是亵渎了这片圣地一般。

“我红月何等有幸,竟然能与这片桃源结下不解之缘。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把它破坏掉。”红月义正言辞的说道。

此刻,阳光穿透细碎的花影照射在她的头顶,一副耀眼的光华环绕在红月的光洁的额间,青云瞥见了,只觉得眼前一亮,被炫得不敢直视。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一个疑问,遂问道:“红月姑娘,这桃源如此幽闭,你可以告诉我,你又是如何来到这片桃源里的吗?我看你应该不像是这桃源中人?”

红月一惊,想不到这桃源族人都没有识破的秘密,竟然被刚刚来到桃源的青云给看破了端倪。她不敢直视青云清冽的眼神,只是垂下眼睑,反问道:“阁下是怎么知道的?”

青云朗朗说道:“你们一直说说这世外桃源与世隔绝,千百年从未有人踏出过一步,那么此中人定然不会知道世外的事情。而姑娘你却谈吐不凡,知识渊博,洞悉外界的一切。连当代诗人王维的诗作你都能朗朗上口,可见你并非幽闭在这桃源中,举手投足亦不像其他族中的女子。所以,在下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你只是幽闭在这桃源里的一介村姑。那么,你到底是从何而来?”

红月微微一笑,道:“既然被阁下识破,那红月我就不瞒你了。其实我并非这桃源族人,而是于无意间时空穿梭来到此地。我来自的时代距离这里非常久远,我是属于一千年之后的人。所以,你们现在所处的大唐,于我们而言,只是史书中所记载的那些文字而已。所以这便是我为什么知道你们唐代的这些历史人物与事件了。”

青云先是对红月说的那些感到无比吃惊与震撼,但很快他便接受了她所说的那些事实。这名女子本来就不同凡俗,超然出尘。她来自于未来世界的这套说辞虽然荒诞但也让人信服,只是这样的事情真是太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了。

“青云将军,你们现在所处的是大唐天宝十四年,对不对?”红月见青云沉思不语,于是又问道。

“不错。”青云点了点头,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红月柳眉微蹙,眼神肃然的说道:“青云将军,史料上记载,天宝十四年,那安禄山和史思明将犯上作乱,爆发出唐代史上有名的安史之乱。也就是说,正是今年将要发生的事情。请将军还是早日回京城,镇压叛乱,领兵抗敌才对。”

“哦?会有此等大事发生?”青云听闻,蓦地大惊,于是讶然问道。

“对,大唐天下因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差一点就要灭亡。但是在唐军的奋起抵抗下,安史之乱最终被镇压下去了。但是大唐运势就此急转直下,大唐盛世也因此不复存在了。那唐明皇在逃亡途中也被迫缢死了自己的爱妃杨玉环,最终郁郁而亡。而那奸相杨国忠,也于安史之乱中死于乱军之下。”

那青云听得越发心惊,不免又问道:“那姑娘可曾知道在下的结局如何?”

听青云如此一问,红月却一下子愣在那里。看着面前这个风度翩翩,俊朗无双的青年俊杰。她的心头不由动容了一下:是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唐代历史上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少年将军?难道史书上也有纰漏吗?不容多想,她只好歉然一笑:“青云将军,请恕红月孤陋寡闻,我刚才所说的这些,只是史书上明确记载并且人人耳熟能详的历史事件。我虽然看过史书,知道唐朝诸多有名的人和物,但却从未听过青云将军的名号,或许是我对历史不怎么精通的原因吧。对不起!”

“没关系。”青云宽容地笑笑,望着对面一望无尽辽阔妖娆的山岚叠翠,悠悠说道:“历朝历代,人文广博,浩瀚无边。于其中,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所以史料中没有记载,也是自然。请红月姑娘不必自责。”

红月无言以对,便转开话题悠然说道:“青云将军,今日红月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能看够清眼前的趋势。那大唐岌岌可危,你如果是个铁血男儿,自当征战沙场,为国效力。而不是在这桃源里寻访什么长生宝树,建什么帝王行宫。而且刚刚听了我所说的这些,你也应该知道,那唐明皇是无福消受什么长生不老仙果,也住不了什么世外行宫。你们现在所做的,无非是些无用之功罢了。与其在这里和我们这些桃源族人较劲,不如去御敌疆场,倒更像你们这些军人的作为。”

红月说完,正义凛然地看着青云。此时,她一身缟素,清冷孤傲,冰姿玉骨。与那日初见时的美艳绝伦,风华绝色比起来,似乎却更添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清丽脱俗的气质来。青云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巍然之色,不由得暗自动容:人世间有此等不同凡俗的女子,其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真是折煞世上无数男子!

突然,远处的营房那边传来兵刃打斗的刺耳之声,伴随着护卫们的疾呼声:

“有刺客——”

红月心里一惊:莫非葛根的行踪败露了?自己故意设计将青云引开,就是想给葛根创造挟持杨国忠的机会,可是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正想着,只见青云却眉头一紧,目光如炬般射向营房。他向红月抱拳道:“红月姑娘,我军帐中恐发生异变,请恕在下告辞!”

说着,只见一道青影急速跃起,转瞬不见了踪迹,那声音却犹存耳边,字字珠玑。红月担忧葛根的安危,便也飞速地向着营帐那边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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