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飞云一令往事牵
……
动人的笑靥，犹如月下昙花。惊艳过后，却又让人猛然醒悟到黎明将至。
“唐果果，唐果果你别睡过去。”原本面具下男子的语气，倏地又变回了小六熟悉的声音。
“原来是，是他啊……”停留在脸颊的笑容突然被一串晶莹划破。在意识消失前的刹那，星眸含殇，最终化为了一句喃喃。
“我欠他……”
话音落下，小六只觉得怀中的女孩儿身体一松。再次唤她时，便没有了回应。
小六手中的马鞭猛地挥动，座下的马儿吃痛嘶鸣，踏着一阵青烟，向着远处奔驰而去。
“坚持住，马上就到滨江城了。”
……
夜幕不经意间悄然落下……
与此同时，遥远的燕京，百官万民亦是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之中。
城西军营，千帐灯火。
原本军纪最差的城西军，在宁王数日的整治下，已然是焕然一新，纪律严明。虽说战斗力仍有不足，但却比起几日前的散兵游勇要强上无数倍了。
“宁王殿下治军严明，下官钦佩。”邵云奚抖了抖袖子，对着帐中那人拱手微笑道。
都说宁王殿下在带军方面有着独到的手段。如今看来，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幽幽的灯火黯了侧脸，却依旧无法掩盖他冷峻的姿容。近几日政事的操劳，军事的忧心，让他的身形不免消瘦了几分。在众人眼中，慕容寒就好似霜雪下的松柏，让人在与之交流时，不得不肃然敛容。
“邵大人过誉了，这本就是将士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慕容寒淡淡说道。
邵云奚对上他深邃的双眸，原本胸中准备好长篇大论的场面话也不禁一时堵在了口中。倒是一旁心直口快的江呈思，率先开口道，“下官深夜到访，是为皇上更改赋税一事而来。”
“哦？”慕容寒提起一旁的白玉软毫，笔墨挥洒间，也不知在写些什么。“这都是皇上的旨意，我们做臣子的，遵循便是了。”
一语末了，听得邵云奚心头凛然，眉毛也是不经意间皱了一皱。
“可是殿下，皇上无端加重赋税，名为防患边疆，实则意在征伐。若是像当年武宗……”
“咳，咳！”
江呈思说到一半，听得邵云奚剧烈咳嗽了几声。缓过神来，看着宁王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惊觉失言，便慌忙拱手拜道，“下官并非对武宗不敬。下官以为，若是任由皇上穷兵黩武，则九州百姓不得安宁。下官一死不足惜，若是不能规劝皇上，下官死后，实在是无颜面对先帝。”
话到动情处，江呈思面色沉重，几欲垂泪。
座上的慕容寒闻言，赶忙起身扶起了江呈思。“江大人一心为国，本王岂能坐视不理！”
江呈思闻言，旋即大喜道，“殿下可是答应了？”
“皇兄此事，的确是做过了。”慕容寒负手沉声，缓缓说道，“就算两位大人今晚不来，本王明晨亦会进京面圣。”
送走了二位大人，慕容寒嘴角处停留的笑意也是缓缓抿成了一条直线。
皇兄此次性情大变，绝不是众人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已经传信给罗寂，让他想办法安排人入宫查探情况。
纵使有人暗中作祟。但想要动摇燕国的根基，却并不是那么容易。
宫里的事情他已胸有成竹，只是她……
仰首望向天上的星辰，那双深邃犹如黑夜的眸子，却是逐渐被一股忧愁碎裂而开。
“果果……”
“你在哪里……”
……
滨江城
深宅之中，人迹罕至。似乎只有一间屋子透着光亮。
“她怎么样了？”烛火摇曳。透过这层窗纸，依旧能感受到屋中踱步之人的焦急。
“伤势有些重，不过好在治疗及时，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熟悉。若是果果醒着，必然会认得此人竟是秦梦瑶的父亲，秦沧。
秦沧一手医术鲜为人知，却是十分了得。
只见他用金针刺入了果果的穴道，再配以外敷的药物，手法很是娴熟。
“秦叔叔，怎么飞云令……召来的是你啊？”小六在一旁悄悄的问道。看他这模样，似乎有点心虚。
秦沧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摇了摇头。
“哼！若不是遇到麻烦，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想用飞云令？”就在这时，只听得内堂传来一阵沉沉的声音。
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语气，小六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
“三叔……”
顺着小六的目光，那人身隐黑夜之下，直教人看不清面孔。约莫其轮廓，大约是个七尺有余，身材中等的男子。
“您，您怎么来了？”小六的手指搅在一起，身子微微往秦沧的背后蹭了蹭。
受到了小六求救般的目光，秦沧无奈笑了笑，“是你三叔收到了飞云令，我又刚好碰到了你三叔，便随他一起来了。”
“没想到，你竟然一直在那小子的身边。”秦沧指的那小子，自然是一点秋。
“他人呢？你们不是主仆的身份吗？怎么见你不见他？”三叔似乎冷笑了一声。尤其是说到‘主仆’两个字上，更是咬重了语气，“身为有琴家的小姐，竟然女扮男装天天跟一个男人混在一起，真是有出息。”
有琴家的小姐。原来小六竟是一个女子。
“当初在舫县，我便看出你的身份来了。”这时，一旁的秦沧又忍不住笑道。“你莫不是忘了？你左手的虎口处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
“这样啊。”小六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而后气鼓鼓地说道，“我若早知道秦梦瑶的父亲是秦叔叔，当时说什么我也躲着去了。”
……
原来，当初秦沧周游天下时，曾机缘巧合下帮了有琴一族。是以秦沧与有琴氏一直有着不错的交情。
只是，除了有琴氏的几名关键人物知晓他的全名以外，其余人都只知道他姓秦。尊其年龄，小辈们便称之为“秦叔叔”亦或者“秦伯伯”。
“秦叔叔，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和我三叔碰到的啊？”如今恢复了女孩儿的身份，小六便开始撒娇道。
秦沧的眉头皱了一皱，而后又恢复正常笑道，“巧合罢了。”
“秦叔叔骗人！”小六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摇摇晃晃地叫道，“秦叔叔你一骗人的时候，眉头总是喜欢皱一下！”
秦沧闻言一脸讶然，就连身旁的三叔都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是哪个混小子说的？”秦沧先是板着脸哼了一声。随即也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准是无吟那小子说的。看我哪天去教训教训他！”
“无吟那小子，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三叔咳了一声。而后，只见他对着秦沧拱了拱手道，“此番多谢秦兄了。”
“无妨。其实说来也巧，这个小女娃，与我家梦瑶是要好的朋友。”秦沧对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哦？那此女的身份？”三叔眉头似乎一挑。
“她是宁王妃，兵部尚书唐文的女儿。”小六在这时插嘴道。
“宁王妃？！”三叔吃了一惊，语气中却是难得出现了几分波动。“不想此女与皇室有这般关系……”
从他的语气中，秦沧与小六皆是能听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是忌惮。
“三叔，都过了这么久了……”
“住口！”
小六刚刚开口，却直接被三叔打断了去。只见三叔的胸膛一起一伏，似乎在极力平复内心的情绪。“此事过后，少和此女来往……”
小六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秦沧用眼神制止住了。
……
月色如水，洒进了一弯静谧的时光。
这间屋子里，似乎连烛火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