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会议室的门,小余助理暗暗松了口气,偷眼看走在前面的庄扬,悄声问一旁段楚。
“段秘书,今儿个怎么回事呀?这些资料都是庄少什么时候收集整理的,他之前明明,明明......”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没做。
段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手里文件,再看前面那道背影,面上有些沉重。
身后传来脚步声。
“庄少,庄少。”
王总小跑几步跟了上来。
“有事?”庄扬停下看向他。
“是有点事,也不算大事,就,就是关于销售拆分的事......”
王总支支吾吾半响说不出个全句,摩擦着双手讨好冲着人笑,面上急切,话却是半天吐不出来。
庄扬了然一笑,瞅着面前支支吾吾的人,笑道:“销售部是拆分,可拆分后分管上面还需要一个总经理。”
王总面上一亮。
他现在是销售部老大,可拆分后就不一样了,同是老大下面却分管着好几个部门,那意义就不同了。
他这边脑中转了好几个来回,那边庄扬留下这句意义不明又似暗示性的话后也不管听到的人怎么想,拍拍屁股走人。
“庄少这一承诺王总肯定高兴坏了。”
“承诺什么呢?”
“啊?”
小余助理没想到自个嘀咕出了声,还被身前人听见了,一抬头更看见那人正扭头看着她,顿时面上一燥,唰的把头又低了下去。
“您,您不是说销售拆分后王总就是销售部总经理了吗?”
“啧,这话可不能瞎传,我只说销售部缺个总经理,可没说是他,他要上得看他本事。”
“啊!”
小余助理抬头瞪眼。
突然有点同情王总了。
庄扬那边还在喃喃自语。
“销售一人独大,是时候将权利分散分散了。”
“......”
小余助理大惊。
这是听到什么机密呢?
“小余,帮我把文件拿到办公室。”
一直没有开口的段辰将手中文件递给发愣的小余助理。
“是是是。”
小余助理与蒙大赦,逃也似的跑了。
“怎么,段秘书有话要说?”
等人跑远,庄扬似笑非笑看着面前人。
段辰柳眉紧锁,看着他,面上越加沉重,
“你就不怕他们反了。”
她早知道以庄扬的性子不可能任人摆布,动手只是时间问题,却没想到这么快,一切就跟早算计好似的,就等着那帮人跳。
让她有些出乎预料。
庄扬挑了挑眉。
“我以为段秘书会惊讶,或是不赞同。”
这人可是喜欢养‘吉祥物’。
“一件归一件,我是庄总的秘书。”
她虽然不待见庄扬,不认为他能管理好威远,却更不认同余总他们的做法,既然庄总让她协助庄扬,她就不会看着代罪这种事发生,况且.......
“公司高层这几年是有些散漫了,庄总原本正准备近期整顿,却不想......”发生了那种事。
“不过庄少大可慢慢来,没必要一次就连根拔起。”
真要收不住会影响公司正常运营。
“我这人比较怕麻烦,要么不动,要动就喜欢一刀切,干脆利落。”
“你就不怕他们集体请辞?”
闻言,庄扬嗤笑一声:“你也不看看他们这岁数,这些年在威远养了一身堕肉,出了威远除了回家养老还能做什么,真养老了拿什么养“蛟”,拿什么玩儿。”
“总有几个未必如此,余总他们肯定不会轻易妥协,大的没有,小动作肯定不断。”
“那更好。”
原本上扬的嘴角紧抿成线,慵懒疲态尽收,庄扬冷声说道:“有了正好,正愁找不到理由,他们不是最喜欢玩架空么,咱好好陪陪。”
老头子跟他们几十年都感情,他庄扬可没有。
段辰看了他一眼。
“......明天我就让小余准备招聘。”
“跟容氏的合作书也一起整理出来。”
“容氏合作?”
段辰诧异抬头。
庄扬吹了声口哨,转身招呼冬子离开。
“冬子,走了。
原本靠墙抽烟的冬子将烟掐灭,赶紧跟上。
等两人开上车,已经午夜两点,冬子随手剥了个槟榔提神,庄扬坐在副驾上假寐,冬子见此将车速减慢。
“你属蜗牛的?”
得,好心没好报。
冬子吐了槟榔渣,重新将车速提了上去。
“明早过去接你?”
“恩。”
冬子余光瞟了他一眼,佯作漫不经心开口。
“老子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精英’了,都是群老不修,这才坚持多久,也就是庄总平日太惯着他们,把人贯娇贵了各各十指不沾阳春水,到头来自个却睡进了医院。”
说这话时冬子一直偷眼观察庄扬脸色,见那边半天没反应,手在方向盘上打了个转儿,刚准备收回视线,那一直闭眼假寐的人突的睁开了眼,直勾勾看着他。
“套话都不会,回头跟郑海多学学。”
冬子讪笑一声。
庄扬重新磕上眼。
冬子见此轻声叹了口气,只是那口气还没来得及收回,身边突然飘来句话。
“去医院看看吧。”
“呃,咳咳!”
“方向盘打稳了,我可不想陪你遭罪。”
冬子咳的眼泪都出来了,一边咳一边笑,手下方向盘却打的稳,路口直接朝医院的方向拐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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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不就个小破口。”
顾日翻转着自个缠着纱布的手,满脸不屑。
“臭老头大惊小怪,还非得来医院打什么破伤风,矫情。”
段楚在窗口拿了药,闻言眼皮子都懒得撩一下。
“你不矫情,刚嚎那么大声做什么,吊嗓子?”
顾日嘿嘿一笑,将手放下,几步追上去。
“这不是看护士姐姐包扎太辛苦,给助助兴。”
顾日觉得最近一定是点背,不然怎么削个水果都能削到手背。
“是呀,助的护士姐姐险些没手抖扎死你。”
“那是被本少爷的男色迷惑了。”
“脸还要吗?”
“当然要了,这么帅气的脸蛋。”
“......”
“咦,怎么不走了,盯着我做什么?”
段楚将面前帅气脸蛋来回打量一圈,摇摇头。
“你这脸上除了皮还剩下什么?”
“嘿嘿。”
小破孩子伸出没受伤的手在自个脸上摸了吧,满意咂巴两下嘴,赞道:“就剩下帅了”
“......”
“哎,别走呀,我还没谢谢你今天陪我来医院了,还是楚楚对我最好,臭老头就知道砸钱,不过说起来,你是不是跟那姓李的怼上了,她这几天没少往臭老头那儿跑。”
赶上周末,医院挤满了人,各个窗口都排着长队,拿完药怕顾日手又擦着,两人绕了下从住院部走,上午的点,门诊部挤满了人,这边到清净了不少,等电梯就他们两人。
见电梯还没到,等电梯之余段楚看了看破孩子挥舞的手。
“手还疼吗?”
见那白乎乎的手,段楚有些内疚。
最近这破孩子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成天在她身边打转外加三通电话问候,还嘘寒问暖,吃个水果都要削好切好插上牙签,整的她跟生活不能自理似地,结果疯过头,刀滑了。
“不......”
顾日刚准备说不疼,突然眼珠子提溜一转,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哎,疼,疼死我了,要不楚楚给呼呼,哎,哎,不是呼巴掌。”
段楚那巴掌还落在半空,挑了挑眉:“怎么,不呼呢?”
得,那么点内疚都没了。
“楚楚,我可是伤患!”
破孩子连退好几步,小心翼翼将个白手藏好,见段楚没有继续说话的样子,好奇忍不住又蹙了过去。
“姓李那事是真的?怼上了?你连她做假账私下拿回扣的事都知道?”
“听谁瞎说的,她一个大堂经理又不是财务,做什么假账?”
段楚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
顾日大惊。
“不是吗,公司都传开呢,她最近可都天天往老头那儿跑,一边哭一边没少告你状,不过你放心,臭老头虽然老不正经,可也不傻。”
段楚摇了摇头:“没事少往八卦堆蹙。”
有了顾日这层关系,来酒店前段楚就做好了背后被人道是非的准备,李姐背后那些小动作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本着埋头做事相安无事的原则,不想点破,更是懒得搭理,只是没想到对方越来越过分。
她段楚在这事上向来懒散,却不代表没脾气。
“那姓李的这些年做事挺小心的,你到底抓到她什么小把柄,我快好奇死。”
两人说着话,电梯到了,段楚没理会他,走了进去。
是人都有私心,有私心就会犯错,错多了就会有破绽,有破绽就会心虚。
顾日赶紧跟上,见段楚按了一楼,没有搭理他的打算,不死心继续缠着问。
“告诉我嘛,算我求求你呢,楚楚,楚楚,楚楚。”
男生撒起娇来声音比女孩还腻歪,段楚暗暗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看着电梯缓缓关上。
“等等。”
刚合上的瞬间,一只手晃过,电梯又开了,三个人走了进来。
顾日那正叫魂了,见进来三个人本能抬头扫了一眼,这一眼扫的瞳孔都瞪圆了。
“庄,庄,庄少?”
进来的三人正是庄扬、容解和冬子。
冬子显然也没想到这情况,第一反应就是看前面庄扬,可除了个背影什么都看不见。
“咦,这人有点眼熟。”
这是容解的声音。
“要不......”
冬子刚准备换下一趟,前面庄扬已经率先走了进去,只得悻悻跟上。
顾日虽然有点怂他,犹豫了下还是挡在了段楚面前。
庄扬压根没看见两人似地,长腿迈到正中间后停下,自始至终没正眼看过两人,容解挽着人站在旁边。
冬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犹豫半天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面前电梯已经缓缓合上。
电梯一合,密闭的空间,明明四个人,氛围却有些怪异的安静,庄扬站在电梯正中,正好挡在顾日和段楚前面,高大结实身形一立,顾日少年身形就显得单薄了些,却没退让,梗着脖子搁在两人中间,警惕瞪眼,好像随时准备干架。
这模样倒是把段楚给逗乐了。
她是真没想到会在医院碰见庄扬,那次之后已经一周了,两人没有任何交集,突然遇到惊讶是有了,其他还真没有。
十几岁的年月一去不复还,荒唐的事也再干不出来了。
那时对邱峰应该是夹杂着内疚,干了许多事。
她却不欠庄扬的,所以无需内疚。
一场游戏而已。
心无杂念,面上倒是比顾日还要平静,盯着显示灯一个个按键跳过。
“哐——当!”
突然一声响,电梯晃了晃,四周漆黑一片,不知是谁尖叫了声,段楚一把抓住身前顾日手往身后电梯壁靠去,另一只手扶住安全扶手。
“靠,他妈怎么回事,庄少?”
“搞什么,扬,庄扬?”
“怎么呢,楚楚,你没事吧?”
三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暴躁、慌乱、焦急,害怕。
慌乱中,段楚发现有什么不对,顾日的声音在左边,右手抓的那只手有别于青年的细长,心下一沉就要松开,那宽厚的手却反抓了过来,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捏断,随之温热的身子越靠越近,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却可以清楚的嗅到那股子温热干燥的的气息,粗重的喘息就在耳边,越来越急,炽热呼吸烧灼了半面身子。
手疼的厉害,那手却越抓越紧,带着不易察觉的抖动,明明气息是热的,抓着自己的手却冰的吓人,冻的段楚心下颤了颤,手心满是细密的汗,身子也越靠越近,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就像是......在吸取自己身上的温度。
——你的手真暖。
低沉暗哑的声音由于在耳边回荡,突然想起数月前的一句底喃。
此时此刻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梅林镇那个小酒店的房间里。
当时她感到羞辱愤怒,想也不想,一个茶壶砸了过去。
现在同样羞辱愤怒,却还夹杂着些其他东西进去了,抓着扶手的手几次松开又握上。
思绪千转,却只是瞬间,手机灯照亮窄小空间时,一切恢复原样,那人衣着笔挺的站在身前,若不是手心残留的细汗,段楚还真以为是幻觉。
“庄少,你......”冬子焦急看向庄扬,面色难看,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愤怒一拳砸向报警器,骂道:“搞什么这么半天,电梯坏了不知道!”
这一砸把正拉着段楚准备说话的顾日吓的一抖,另一边容解推开冬子,举着手机就要去抓庄扬,刚碰个指尖,对方手上一扯,挪了过去。
“......”
容解再怎么小姐脾气也是个女人,遇到这事还是害怕的,重见光明的第一反应是寻求最亲的人,渴望得到安全感,却没想到被这么无心的甩开,一时间愣在原地忘了反应,本就白的脸上苍白一片,一抬头却发现男人脸上一片暗沉。
“庄扬?”
容解举着手,试探性叫了声。
庄扬掏出手机,打开后电梯内光线又亮了些,手机电筒光不比日光灯,有些刺眼,容解稍微移开了点视线,将自己手机关上,再看男人脸上,一切如常,对方还应了一声。
刚刚一瞬间是光线太暗的错觉?
就好像要印证般,庄扬开口道:“害怕?”声音低沉暗哑,此时此刻却如同诱惑般。
“害怕就把四周照亮点。”
这么说时,庄扬已经拿过她的手机将手电筒点开。
接回手机时,容解面上一松,整个人扑了过去,拉住对方的手,这次对方并未将其推开。
“就知道你关心我。”
容解心满意足的抓紧庄扬宽厚的手,虽然有些冰有些潮,却让她安心。
另一边,顾日将段楚拉倒距离另外三人最远的地方,担忧将段楚上下打量了一通。
“楚楚,你没事吧,有没有吓到。”
段楚摇了摇头,问:“我没事,你呢?”
顾日一张脸顿时垮了,举起缠满白纱布的手,苦笑:“怕是要重新包扎了。”
纯白纱布上几片血红特别醒目。
段楚皱眉:“怎么搞的?”
“刚那会准备抓着你往后躲,没想到人没抓着砸到墙上了。”
“......”
段楚这下不止是皱眉,直接内疚了。
估计两人抓对方时错开了人,直接导致自个抓错了,顾日扑了个空。
段楚本能往那边扫了一眼,那人正低着头,身边女人小声抱怨什么,冬子声音越来越大,电话那边人轻声安抚。
“楚楚,你怎么不说话呢?”
段楚不着痕迹收回视线,看了眼破孩子血淋淋的手,扶额。
“下次记得换只手折腾。”
破孩子撇嘴:“这不是一时忘记了,不就是重新上回药,小爷扛得,靠,好亮!”
光线突然恢复,紧接着电梯外传来声响,电梯晃了下门打开。
“你们还好吗,不好意思刚临时停电了,发电器也出了点问题。”
电梯外站了好几个工人,见他们平安出来松了口气。
“你困在里面试试!”
冬子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什么叫临时停电,这么大的医院就该备有备用发电器,几分钟的事你知道不知道会造成多大损害,什么叫还好吗,你知不知道......”
“冬子!”
一声警告打断冬子。
冬子猛然醒悟闭嘴,狠狠瞪了几个被吼的半天说不出话的工人一眼,转身就走。
“我先去开车。”
顾日看看被吼的神情狼狈的几个工人,再看看气冲冲离开的冬子,嘀咕。
“瞧这土匪劲儿,人不都好好的,至于么。”
段楚凉凉开口:“手不疼了?”
“哎哟,忘记了!”
不说还好,一说顾日就觉手一阵阵疼的钻心,转身拉着段楚就走。
“赶紧的,包扎包扎。”
经过庄扬和容解时谁也没说话,就如同恰好坐一趟电梯的陌生人。
这次两人不敢再坐电梯了,直接走楼梯,爬楼时顾日眼一闪,发现段楚手不对劲,惊呼。
“手怎么这么红,也撞上呢?”
说着就要去抓,被挡了开来。
“热的。”
手上细汗被风一吹就干了,那股子凉意却还残留在上面。
段楚用力握了两下将之驱散。
顾日狐疑看了她两眼,突然几步跟上,同人并肩走在一起。
“楚楚,你做我女朋友吧,我长的又嫩又帅,纯正鲜肉一枚,带出去保准别个羡慕嫉妒恨。”
“......”
段楚脚下顿都不顿,继续爬楼。
顾日哼哧哼哧跟上。
“说句话啊,你这是几个意思?”
“不想跟你玩儿的意思?”
“玩什么,我认真的。”
段楚这次停了下来,特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好吧,那就是拒绝的意思。”
“为什么啊!”
顾日惊呼。
“太嫩太鲜了。”
说着话时转身继续爬楼。
顾日继续哼哧哼哧跟上。
“这什么破理由,我不同意,哎,楚楚,慢点,你听我说呀,我优点可多了,你考虑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