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1)
冬天,好冷。
左小蛮好多天都没有离开“云仙阁”半步,每天只是睡觉,醒来就倚在美人靠上,一言不发。说是倚,不如说是蜷缩着,她原本就是不太长肉的体质,整个人团成了一起,看上去有些可怜的模样。左小蛮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是兀自长久地坐着,双手抱膝,头枕于上,偶尔侧首,偶尔动动脚。
左小蛮将十指交叉在一起,朝里面呵气,以此取暖,她听到“吱嘎吱嘎”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眼里闪现希冀的眼光,急急地探出去看,可惜,她又失望了,只是家仆路过罢了。
不是他,古沐风。
或许是因为自尊心作怪,虽然极想见古沐风,左小蛮却依然大门不出,她在等,等她的沐风哥哥先待不住了先来寻自己。
“小姐,夜深了,歇下吧。”身旁的小丫头给她披上外袍,好心地提醒左小蛮。
左小蛮不动也不回应,独自出了神,小丫头见劝了无用也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左小蛮望着清朗的月,轻问,古沐风,你去了哪里?
以往她也等待过,只不过现在的感觉更为难熬,那时,左小蛮可以每天蹲在府邸的不同角落,怀着无比雀跃的心情,等待古沐风的身影一出现,她就扑上去撒娇地叫沐风哥哥。
而现在呢,一切变得尴尬,变得不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就从古沐风将她推给米富贵的那一刻,左小蛮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也意识到那种不能抑制的感情,同时,也明白了,古沐风至始至终对她不过是兄妹之情。
当了古弄影,她就不能喜欢古沐风;可若是她重新做回左小蛮,也许会再也见不到古沐风。这难解的谜题,令这个才十多岁的少女绞尽了脑汁,她不知道的是,不管她是古弄影抑或是左小蛮都是相同的结果,她不该喜欢,也不能喜欢古沐风。
可是,若是感情可以说来就来,说不在便消失,那种感情,一定是赝品。
左小蛮从来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今日却问了自己千百遍的这个问题,无解,谁都给不出答案,包括她自己。
她沉默地拢了拢衣衫,夜风静静地打乱执着,机灵的大眼睛蒙尘,层层迷雾下却终是不忍落下,左小蛮从来不会哭,即使是感觉到了孤独的滋味。她冷冷地笑,无声的,起身,一个人欲往屋内走去。
什么时候,她变得那么不坚强。为什么,等的人永远是她呢?
她就不信,没有他,她左小蛮就活不下去!
空气很冷,心很热。
不,是额头很烫。
左小蛮忽觉心口一痛,该是旧疾又犯了。她咬牙,蹒跚着扶柱而行,再走几步,就能回屋了,若是昏迷在这里,恐怕不知要冻成什么样子了。可惜,天不遂人愿,才这么想,左小蛮身子一软,瘫在了云仙阁走廊,她挣了挣,终于眼前发黑,昏厥了过去,缠得不紧的紫色发束随主人飘落至冰冷的地面,陷入无边黑暗的左小蛮,脸上终于不再是伪装坚强的笑容。
古沐风,你在哪。
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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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糕点可是我们这边的拿手绝活,这位少爷要不要先尝尝?”一身青衫的伙计特别热情地迎了上前,
“素手堂”是青竹城最大的一间糕饼店,素以花色全、口味多著名于大雁国,算是一家有口碑的老店了。而这时,素手堂掌柜正亲自出马,和蔼地询问古沐风,“您需要些什么,我给您介绍介绍?”
素手堂掌柜远远就见到古沐风在货柜前挑选,他阅人无数,一眼便能判断出偶尔一现的路人是否富贵,他倒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只不过他注意到古沐风身上那种不可思议的气质,竟走出后堂亲自来招待。
“哪些糕点比较出名?”古沐风想了想,又道,“罢了,每种都挑一些吧。”
掌柜点点头,心中不免猜测,买了那么些,定然是用来馈赠亲友的,他转头叮嘱伙计,“小三,你把每种糕点都包一包,装个好看的盒子,听到没有?”
“哎……知道叻!”伙计笑着应,“哒哒哒”跑开去寻了装饰品。
古沐风剑眉轻扬,唇角抿成半月,他想起左小蛮吃东西时,故意把自己腮帮子撑的满满的模样,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田鼠,逗趣不已。
掌柜见他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直觉,这位客人,定然不是个普通人哪。
“掌柜的,你们这里可有糖?”古沐风念及左小蛮最爱吃糖,他特意从七夜城赶了三天的路才到了青竹城,据闻这边的糕点是最可口的。
若是再往前行一日恐怕都要到天子脚下了,他笑了,没想到,他千年狐妖让白竟为了一个人间小丫头不惜日夜兼程,只是为她捎带喜欢吃的食物而已。
他掏出钱囊,是那日左小蛮先行离去时落下的,古沐风不禁心下一阵温暖,这孩子定然是花了不少时间绣的吧。他既心疼左小蛮可能一夜没睡为自己做的钱囊,又心中生出一种莫可奈何的情感,像是骄傲,像是怜惜……
“客人,这些是我们素手堂最有名的松子糖和桂花糖了,口感很好,吃多也不会腻。”掌柜打趣地发问,神神秘秘的,“客人可是送给喜欢的姑娘的?许多姑娘都爱吃这里的糖呢,您买回去呀,八成没错。”他又将糖扎扎紧,递到愣住的古沐风手中,“客人,您拿好了。”
他又喊起伙计,“小三,赶紧的,弄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来,客人,您拿好叻。”伙计大大咧咧地笑着,赶紧双手捧给古沐风。
古沐风点点头,提了货往外走,心头却缭绕起掌柜说的那句话,可是送给喜欢的姑娘的?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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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古府已是三日后,古沐风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譬如说左小蛮病了,大夫来看了说是旧病积郁再加上受了风寒才会一下子病得如此严重。米富贵也忧心忡忡地来了又走,每天早早地来小蛮床前报道,连一向看不对眼的小冤家皇甫俊也去探望了左小蛮,甚至派人唤来了御医,看看她这个百年难见的奇症。
所有人都焚心不已,而那个如同睡着了的小妮子却再也没有精神地起过身,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少,睡着的时候无限加长,这样的情况到了第三天,她已经几乎不再睁眼,别说喂食了,连滴水也未进。
古沐风仰首看了看“古府”的金字横匾,愉悦地笑了,他看得出前些日子那席话真是惹恼了她,过了那么多天,有多大的脾气也该消了吧?况且他还讨好地买来了和解的礼物。
想毕,他跃下马,门童接过古沐风拖下的外袍,上边沾了雪花,天,越来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