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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昨夜不是你?

入得内殿,半月弯仍是一脸委屈的表情,却也仍旧守着礼法,屈膝跪下。风赢立于一侧,亦同样是满面冰霜,只不过,此时的他表情中隐隐透着焦急的意味。

君卿夜默然不语,只是端起身边刚刚泡好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眉头似乎蹙了一下,显是茶水不合胃口。他倒也不斥责泡茶的小宫女,只是随意搁下茶水,不再去动它。

他的动作又轻又缓,反而让人更难以琢磨。君卿夜城府极深,从未有人探得明白他的内心,他若是起了杀心,怕是无论如何都消不去。可现下,却只说要亲自审问,半月弯一时也有些混乱,心道:或者,他虽是设下了陷阱,却也还不能肯定她的身份,是以,接下来的对话便该是重点了。

半月弯一直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却能敏感地觉察到他的视线定格在她的身上。她对他而言是一个谜,而他给她的感觉亦同样如此,只是谁也猜不透谁的心。

“谁先说?”他终于开了口,却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半月弯等了一阵,见风赢似乎并不想抢先,便也只得垂首道:“皇上圣明,一定要给奴婢做主。”

“你说风赢没有证据,那么你有吗?如何证明你不是昨夜之人?”君卿夜一直在观察着半月弯的神情。太过于冷静的女人,往往让人猜不透心思,半月弯虽表现得十分软弱,但她的眼神骗不了他,他看得出来,她决不如表面看上去的单纯。

并未考虑太久,半月弯清越的声线带着凌厉之风,瞬时脱口而出,“奴婢没有证据,却有证人。”

“证人?谁?”狐狸般狭长的凤眸,危险地半眯了起来,半月弯的话显然引起了君卿夜的兴趣。

莞尔一笑,半月弯忽而抬首,冷冷望向风赢,轻扬玉手指向了他的脸,“就是风大将军,他可以证明我并非昨夜之人。”

本还铁青着脸的风赢,没想到半月弯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他分明要抓她入牢,可她竟然还说他是证人?他又如何会替她作证?

“胡说八道,我怎会是你的证人?”风赢厉声指责。

半月弯却是冷冷反问:“那么风将军可否告之奴婢,为何风将军一口咬定奴婢是昨夜那恶人?”

风赢本不欲开口解释,却见君卿夜也一脸兴味地看着自己,梗着脖子道:“皇上,末将的人品您最是清楚,决不会胡乱诬陷他人。”

“将军也配说人品二字,不觉可笑吗?你有何人品可言?言而无信,口蜜腹剑的小人都比得过将军的人品。”半月弯语气极重,对他却也并不若从前般尊重,她本是抱了侥幸心理回来,可若是中间风赢还要横插一杠子,她便连五分的自信也没有了。

一想到他那般无情的说法,半月弯也不禁有些生气,本以为虽未收服他,至少不会如之前那般强硬,可现在看来,反而更甚。她不再好言以对,既然软的不行,那只能来硬的。

“沙迷蝶,你大胆,我岂是你口中那样无耻之人?”

“将军是否忘记了自己曾说过的话?将军说信奴婢,将军说不会再怀疑奴婢,可现在将军是信奴婢的表现?奴婢自知人微言轻,说的话没有分量,生死于人也并不重要,可将军堂堂一国之帅,为何也如此言而无信?将军此等做法,不是与那小人一般又是如何?”半月弯字字毫不留情,倒也说得风赢一张黑面如血,羞恼起来。

“我并不否认说过那话,但我当时真是信你,可现在,我无法不怀疑。于我而言,国大于己,不可置皇上生死于不顾。”风赢嘴拙,不擅长解释,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

半月弯自知见好便得收,也不再咄咄逼人,只道:“那就请将军让奴婢心服口服,将军为何怀疑奴婢?”

想到君卿夜任事态随意发展的态度,再反观半月弯盛气凌人的气势,风赢自知不解释清楚她是不会罢休的,虽不担心君卿夜会徇私,可自己也不想背上诬陷好人的骂名,“那我也想问问你,你既然说你不是那人,那昨夜黑衣人出现之时,你在何处?何人为证?”

半月弯沉着应对,并不心虚,条理分明地道:“昨夜,奴婢贪嘴多吃了一些,半夜腹痛不已,便去如厕。正要离开时,却听到怀南公公求饶之声,奴婢心知有异,便留心着多听了一会儿。那恶人似乎问了一些关于什么圣旨之事,怀南公公起初不说,后来还是被迫说了一些,再然后,奴婢便听到怀南公公惨死的号叫声。奴婢吓得胆都要破了,便躲在那茅厕里大气也不敢出,后来那恶人离开,奴婢也不敢随便出来。奴婢等了半宿,见那恶人不再回来,方才敢回到鸾凤殿。可当奴婢回去之时,才知道皇上来了太子宫,而那恶人不但杀了怀南公公,还和风将军交上了手。奴婢这才急急忙忙地赶来太子宫,岂料遇到将军的阻拦,还硬是说奴婢是那恶人。”说到此处,半月弯扭头望向风赢,又稳了稳心神道:“若是将军不信奴婢所说,便可去那宫中茅厕一查,此时天未全亮,想必怀南公公的尸身还未被人发现。”

闻言,风赢倒也大吃一惊,查宫之时,倒也确实未见怀南,但怀南本就是君卿夜引蛇出洞的诱饵一名,他也未留意。听半月弯一说,倒也真有可能遭了毒手。宫中的男人除了君卿夜便只有太监,是以茅厕也建在了一起,若半月弯所言属实,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思及此,风赢冷冷瞅了半月弯一眼,已是高声传来一名侍卫,令其马上去半月弯所说的那间茅厕找人。

半月弯静跪不语,只是心中已多了几分把握。风赢是个直来直去之人,没什么心机,虽用兵如神,却坦荡如君子,她方才那般说他,亦只是因为气愤。现下,见他真的去找人,便也心内安然,知其并不是真的定要置她于死地,只是担心君卿夜安危而已。

殿内再度归于平静,风赢是想等待怀南的消息,而半月弯却是想以静制动,等待时机。一直静默以对的君卿夜,闲闲开了口,“朕最想知道的是,你说的证人,真的是风赢?那么,他如何为你作证?”

半月弯早知君卿夜不好糊弄,她敢说那样的话,自也是有把握说得通,抬眸答道:“皇上,奴婢方才说过,奴婢听说风将军与那恶人交过手,以风将军神勇,那恶人绝不可能全身而退。是的,奴婢说风将军是证人,其实是想说,那恶人身受重伤,而奴婢没有,所以,奴婢不可能是那恶人,而是被冤枉的。”

半月弯说得肯定,风赢却是听得迷惑。半月弯全身看似皆无异样,确实让他费解,只是,不想她竟也拿出此事来说,风赢紧抿了嘴,却并不说话,只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半月弯的身上。

君卿夜忽而又问:“据说,那一次是梓桐为你验身是吗?”

虽未言明,但半月弯心知他口中所指。梓桐自是为君卿夜所信任的,让她验身自也没什么好说,只是被君卿夜这么一问,她反而有些心慌意乱,他到底又有什么打算?

“若皇上指的是上回,确实是梓桐姑姑验的。”她与风赢之事,在梅山便已被君卿夜说破,若说他不知,自是不可能,是以,半月弯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静观其变。

“那么此次,你又想找谁?”

听着他半真半假的问话,却不知他意欲何为,半月弯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便也只得顺着他的话道:“但凭皇上吩咐。”

“如此,那便由朕亲自来吧,也不麻烦梓桐了。”他双眸微眯,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君卿夜的要求提得过分,让半月弯一愣,她想过任何人,却独独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安排。或者,她早该想到的,他这个人除了风赢谁也不信。

半月弯不答,君卿夜却只是笑,虚虚实实的笑意,映照在烛火之下,竟是那般令人惊心。半月弯的手一抖,忽而有些紧张,或者,她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只是,真的要如此拼命?她为难的表情,看在风赢眼中,竟也有几分心疼,他自是明白君卿夜对半月弯的心思不一样,只是,要在这样的时候如此为难她,他竟也是于心不忍。

正要开口阻止,却听得君卿夜又道:“若是为难,便也罢了,朕也不愿强人所难,或者你更愿意让梓桐来是吗?”

这话若是平日里说来,倒也是事实,半月弯一介女流,为其验身的自该是女子,梓桐深得他信任,便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今日,为何这话听来如此别扭?或者,君卿夜是连梓桐也在怀疑了,认为她们一伙?

她不是软弱之人,也自认并非善良之辈,可一想到梓桐再过不久便能出宫,若是现在和她沾上半点关系,怕也不会再有机会出宫。她忽然又有些犹豫,本不该在此时多想这些,可在锦宫五年,她太明白能出宫回家是多么让人盼望的一件事,她真的要在她即将修成正果之时,毁了梓桐的一切吗?

她的犹豫看在他的眼里似乎又变成了另一种意思,回望他幽黑如潭的墨瞳,她终于收回了自己多余的同情心。她现在是自身难保,又如何能顾及别人,她虽不想连累梓桐,却更不想功败垂成,她真的不愿再等。

许是看出来她的心思,风赢抱拳上前,“皇上,末将这便去找梓桐过来。”

“去吧。”

本以为他还会阻拦,可他竟然也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半月弯心中一松,为自己的多心感到好笑,或者,君卿夜此番真的并无他意。

风赢不再多言,只是扭头看了半月弯一眼,方才大步离去。

当大殿之门再度被合上,君卿夜温文尔雅的声音,忽而又起,只是,这一刻她竟听得心惊。他说:“你自己脱,还是朕亲手来?”

“皇上何意?”半月弯眯了眼,第一次觉得愤怒,在他面前,自己似乎就是一个任人逗弄的宠物,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难堪,更觉屈辱。

“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还要朕说第二次?”君卿夜的眼神中似乎同样跳动着火焰,原本清雅如水的眸似乎也不再平静,或者,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压抑自己。

“皇上不是说过不强人所难的吗?”总觉得似乎太危险,半月弯不由自主地争辩着。

君卿夜却是冷笑道:“说说而已,你也信?”

“皇上金口玉言,难道也要反悔?”

他笑,笑得残忍,“不是反悔,只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假手于人,朕谁也不相信,只信自己的眼。”

她终于明白一切都已不在自己掌握之中,只是,她却看不懂他想要什么。若是想要她的身子,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可他竟又为何一定要亲自来验?难道说,他现在连梓桐和风赢也不再相信了吗?

终于,他站了起来,直直朝她走来,她强装镇定,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他定定立于她跟前,用陌生的眼神望着她,“或者,你的身上真的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朕一探究竟的?”

“……”

“真的想要朕的心?连为朕宽衣解带也做不到的女人,也配说这样的话?”他讥讽的口吻,似乎变了一个味道。半月弯听不出另外的深意,却只是下意识地紧咬牙关,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的耐心似乎已用尽,终于不再默默纵容,反转手心突然朝她袭来。

半月弯心中一恼,想要抵抗,却又忆及自己回宫的目的,是以,她无力地推拒着他的大手,可怜兮兮地道:“皇上,不要。”

扯住她衣衫的手似乎停滞了一下,终还是不再犹豫,只听得撕拉几声,她那加厚的棉衣已被他大力扯破,露出纯白色的内衫。她已顾不上许多,决意反抗,可这时的他整个人已闪电般欺压上来,强有力的大手扣住她两只手臂,高举过头顶。

君卿夜是何等高手,她又如何能挣脱他的钳制?只是,听着衣衫尽碎的声音,她的心似乎也碎了,或许,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太高估了自己的价值,也高估了君卿夜的心。她早该知道的,他就是一头狼,一头永远也不会转性的恶狼。

他的动作过于粗鲁,再加上她不停地挣扎,双臂几乎已被勒出红痕,即便如此,亦无损于她的半分美好。君卿夜看得不舍地眨眼,第一次发现人世间竟还有如此尤物,吹弹可破的肌肤宛若初生婴儿般细腻,光洁如雪的肩头有着优美的线条,因为羞涩,更是让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粉红色的光泽,诱人心神。

他的目光流连忘返,她不愿被他得逞,挣扎的力道更甚,惹来他无情的话语,“劝你最好不要动,否则弄痛了自己,没人会心疼。”

仿佛一口气堵上了心,她突然扭过了头,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眸,不怒反笑地开口:“皇上怎知没有人会心疼,方才应该留下风将军的,至少他不会如此粗鲁。”

“闭嘴。”他的脸色极差,似乎被戳到了痛处。

半月弯冷冷一笑,更没了住嘴的打算。迎着他吃人般的目光,她不怕死地问:“皇上检查好了吗?奴婢身上有伤吗?还是说,皇上现在连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了?那就让风将军也进来好了,有他人作证,也不怕皇上日后又反悔了。”

仿佛为了附和她的话,殿外同时响起了风赢的声音。

君卿夜冷着一张脸,盯着她的眼执着地问:“你就那么相信风赢,不是还骂他口蜜腹剑?”

“皇上没听过一句话吗?打是亲,骂是爱……”

那一个“爱”字甫一出口,君卿夜面色一沉,冰冷的唇,就那么狠狠地压上了她的,带着惩罚的意味,带着无尽的渴望。他的行为已近疯狂,亲吻她如樱的红唇,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可每一次都令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他有意加深这个吻,带着席卷之势,试图撬开她的唇齿,炙热的大手更是无情地扯去了她身上仅有的最后一块屏障,将她狠狠压在地上,他似乎已不愿再等。

冬夜清寒,大理石的地面上虽有着厚重的地毯,可还是冻人得紧。半月弯身无遮拦,便是再傻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想要的女人,又有几个得不到?他给她的时间似乎真的太久太久,可她却永远不会满足,她可以陪天下间任何一个男人,唯一不可能的就是他……

泪水汩汩而落,她已没有时间思考如何自救,双手被缚,她知自己无力逃脱,突然间。似有灵光于脑中闪过,她开始拼命地扭头,想避开他纠缠的舌。当她终于摆脱他的唇舌,便拼尽了全力大声呼救:“彻儿,救我,彻儿,彻儿……”

哀婉的声线,带着无尽的恐惧,连她的声音似乎都在发抖,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除了那个孩子,君启彻。

同样的错误,他决不会再犯第二次,是以,当他识穿了半月弯的意图,已迅速缠将上来,再次紧紧堵住了她的嘴。半月弯终于明白机会不再,绝望的泪水决堤了一般瞬时汹涌。

“哇!”

突然,内室之中传来一声大叫,接下来便是君启彻石破天惊的哭叫声。君卿夜终于放开了半月弯,迅速弹跳起来,直奔内室而去,口中焦急地大叫着:“彻儿,彻儿。”

他骤然离开,带走了所有的温度,半月弯光裸着身子,只觉寒意沉沉,心中也甚是担心君启彻的安危,正待起身,却惊觉殿门已被人撞破。衣衫尽碎,她只得片缕蔽体,云鬓散乱,却也正好遮住她背后风光她蜷缩在地,不敢去看风赢的神色。一时间,羞愤之感愈加浓烈,忍不住悲从中来,嘤嘤而泣。

早已猜到内殿有事,却不想竟是这样,风赢只觉一股子热血上涌,直冲面门,双拳在握,竟是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跟在他身后的梓桐到底是见过太多,也不以为意,只麻利地解下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半月弯的身上。见她一直流泪不语,温言劝道:“想来你也是有福气的,皇上幸了你,自也是会封你为主子的,你倒还要哭。”

半月弯自是对所谓的主子地位并不稀罕,但是,听她这么一劝,倒也不再哭泣,只哽咽道:“你们先进去瞧瞧太子殿下吧,奴婢没事了。”

她越是如此,风赢心中越痛,可他身为护国将军,也有着自己推卸不掉的责任。他蹒跚着脚步朝内室走了几步,竟折了回来,迅速解下披风裹住半月弯的身子,他大手一伸,却是将半月弯稳稳抱起。

“我知你担心小殿下,带你一起去可好?”

本气恼于他的铁面无私,可此时此刻,半月弯却备觉感动,倒也不再推却,只红着眼点了点头。今日所受之辱全拜他所赐,可被他钢铁般的手臂紧搂在怀,她竟然感觉异常的安心,仿佛再不必担心其他种种。

入得内室,只听见君启彻仍在哇哇大哭。

顺着方向望去,却见小家伙坐在床头,高举着红肿的手臂哭得涕泪相交,而小白已被君卿夜倒提在手,看那情形,似乎想要直接摔死小白。半月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情形一看便知定是小白为了救她故意伤了君启彻,因而触怒龙颜了。

本不愿同他说话,但眼看着小白即将惨遭毒手,半月弯只能弱弱地求情,“皇上,求你放了小白,它只是只畜牲。”

闻言,君卿夜的手一滞,却在看清风赢抱她在怀的情形时,面上戾气更重,双手稍一用力,那小白竟已被狠狠摔出数丈之远。

半月弯紧咬牙关,不让呜咽之声溢出唇齿,人却已挣扎着跳下了风赢的手臂,胡乱扯着披风便扑向了小白。

小白奄奄一息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因受力过重,口鼻之中都流出了血水。

半月弯心痛地看着这一幕,哽咽着去探它颈上的脉息,却发现原来小白心脉皆碎,五脏六腑也被尽数震碎,可想而知,君卿夜这一摔,居然用了内力。

本已是怒到极致,现下更加忍无可忍,半月弯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白,再回头,已是满面杀机。她如雾的眸此刻盯着君卿夜的眼,半晌却只是吐出了一句:“奴婢告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的心猛地一痛,竟有些后悔方才出手过重。只是,他最不喜欢的事情,她为何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她与风赢……

君卿夜脸色不好,风赢亦是,君启彻的伤并不重,只不过怕痛才会如此大哭出声,可君卿夜的行为却是狠狠地刺伤了风赢。他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来君卿夜的心思,只是,真的要那样伤人他才感觉到痛快?因为半月弯,他第一次对君卿夜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排斥感。

一直到君启彻再度安睡,风赢都不曾离开,不是他不想,只是君卿夜不允。有了方才的一出,现下似乎已没有人去追究半月弯的清白,只是各自有了异样的心思。

“皇上,若无其他事,末将想先行告退。”要离开,是想看看半月弯是否受到伤害。

“风赢,陪朕下盘棋如何?”虽是询问,但他的表情却明摆着并不打算接受拒绝。

风赢淡淡点头,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二人随意摆了棋局对弈,不过多时,风赢已露破绽,君卿夜终于一子定了输赢。

“这局大失你的水准,怎么,有心事?”君卿夜抬眸,灿如星子的眸,似乎隐隐透着深意。

风赢也并未讲实话,只道:“许是末将昨夜守了一夜,太累的缘故。”

“你出征时三日不眠不休都不曾如此过,不过见她一滴眼泪便如此心乱。想来,你对她是动了真心了,是吗?”

他问得随意,风赢却是听得心惊,忙弯腰抱拳解释,“皇上多心了,末将只是精神不济而已。”

君卿夜并不抬眸,只是默默地收拾着棋盘之上的黑白之子,幽然道:“你从不对我说谎,为了她,你竟是破了例了。”

“皇上,末将……”

他急着解释,君卿夜却已不愿再听,“当朕看不出来吗?你故意要以治罪的名义带她离开,是怕朕会伤了她是吗?可若是朕真的存了那份心思,便是你带她离去,朕也一样能治她的罪。朕设下重重机关,要的便是让她现出原形,只可惜她的原形不见,却是让朕瞧见了你的心。风赢,当初朕要为你赐婚,是你自己放弃了那个机会,自那时起,你与她便再无可能,因为,朕不允!”

斩钉截铁的一段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却也让风赢听到了君卿夜的心意。他是一国之君,唯我独尊是他的天性,今日他肯出言提醒,只因自己是他最信任之人。可若是有一日,他连提点之言都不愿再讲,那么,便是连自己也不再信任了。

风赢的内心挣扎着,面色苍白,从未想过会有今日。他一直刚正不阿,却在遇到她之时乱了方寸。可听了君卿夜之言,看了君卿夜之所为,他不得不正视一点,乱了方寸之人,又何止他一个?

“皇上,末将有一事不明。”

君卿夜似乎并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瞧着风赢一脸苍白,便淡然道:“讲。”

“她是不是您要引蛇出洞的那个人?”其实他自己也是将信将疑。他故意在太子宫前挡下她,确实是害怕君卿夜的亲审,跟在君卿夜身边太多年,也太了解他的个性,是以,才会想要先把她弄走。可方才半月弯的身体他看得真切,若真是昨夜之人,难不成她真是仙女转世,一夕之间,竟能痊愈得完好如初?

闻言,君卿夜微微眯了眼,沉思许久,含糊地答了一句:“也许是,也许不是。总之,不论是与不是,都是你我碰不得的人。”

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仍是不忍做出那样的决定,宁错杀不放过的风格,似乎在此时也起不了效果。他不信任她,甚至怀疑过很多次,可每到他应该下定决心之时,似乎总会犹豫不决。

她清傲的眸子,闪动着晶莹的泪花,还有倔强的表情,似乎真的很熟悉,却又似乎完全记不清,到底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这让他费解,可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管控不了自己的心。

这些年,带给他如此感受的,除了当年那个小小的红色身影以外,唯有她一人,是以,他亦有些迷茫。对于一个给了他全新感受的女人,真的要杀了她吗?

他,似乎有些不忍心了。

小白死了,在半月弯抱着它回它的小窝时,安详地死在了她的怀里。半月弯的眼泪似乎也要流干了,在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什么人值得她落泪,可怜的小白,她真的不应该从梅山带它回来。

早知道这里是吃人之地,早知道这里不会有任何好的回忆,可她太寂寞了啊,她也想有个伴,有些不能对人说的话,都可以告诉小白。可小白死了,死在了君卿夜的手里,他就是那样残忍的一个人,杀人不眨眼,何况是小白。

他杀光了她所有的亲人,现在连小白也不放过,她是真的有些绝望了,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她真的还有胜算吗?她无语,只是望天流泪,亲手埋葬了小白的尸体,也埋葬了对一切的期待。或许,让自己不受到任何伤害的好办法,便是从此关闭自己的心,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小白这样的小动物。

那一夜,当真是没有人能睡着的,俞婧婉伸长了脖子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黑衣人消失不见的消息。虽心中已明黑衣人身份,可到底还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风赢可是大周第一神将,能在他手下逃走,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她居然真的做到了。思及此,俞婧婉心中对半月弯的看法似乎又有些改变,再不敢轻视她。

天露微白,俞婧婉却并无睡意,只躺在床上焦急等待,无论今夜之事因何而起,既然她有所行动,自然也一定会有用意。俞婧婉并不是担心她不能得手,反而是担心她会成功,若是有朝一日大周易主,那么她为后、己为妃,想必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既然如此,那她何不倒戈相向,助君卿夜一臂之力?

至少,他是没有皇后的,就凭这一点,自己也该想想清楚。

正纠结着,忽听门外一阵混乱的尖叫,并不多想,俞婧婉立时翻身起来,还未掀帐,却见一团白影扑过来,定睛一看,不是小白又是谁?她刚要发怒,却见小白小爪微张,胡乱地扒着它身上的东西。她好奇地取过来,只看了一眼,立时色变。

便是没有见过这东西,自也是听说过许多次,再加上半月弯与君卿欢的对话被她偷听到,是以,她马上便确认了这东西是传位圣旨。只是,一想到这上面所书的内容,她不由得又生疑心:君卿欢要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却又是为何?

她只知君卿欢想要得到这东西,也知半月弯一直在寻找,却从不明白君卿欢真正的心意,更不明白传位圣旨的奥妙。只是,她毕竟跟在君卿欢身边受训多时,思及他的目的,便也能想通一切了。

虽并无十分把握,但机会近在眼前,她决意一试。便是失败了,她亦有办法自圆其说,毕竟,这个东西除了君卿夜与几位前朝重臣,谁也不识得。

心中有了计量,俞婧婉扭头再望小白,小白虽通人性,但毕竟不能说人话,她亦无从问起,只得避重就轻地问道:“是迷蝶让你将这东西送来给我的?”小白不能说话,摇了摇尾巴算是回答。俞婧婉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而后便又拍了拍小白的身子,催它离开。小白本不属于栖梧殿,若是被人发现它,自己也难逃嫌疑,她决计不能久留它。

小白去后,俞婧婉沉吟良久,想到一个绝妙之计,只是计划还未曾得以实施,却又意外听到小白被摔死的消息。小白不过是一只畜牲,死与不死,本不该影响到任何事,可偏偏小白是太子宫里养的,对太子又有救命之恩。是以,当君卿夜破例要为小白立碑文时,俞婧婉欣喜地发现,她的机会来了。

在锦宫,想要见一次君卿欢实在太难,可有了小白这个事情,她知道君卿欢一定会来,而且,会来得很快。

她知道在宫中会面多有不便,便着了手底下的人在宫门口等。直到立碑那一日到来,她终于等到了君卿欢,便换了一身宫人服饰,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路尾随着到了小白的墓前。

一直知道君卿欢对银狐有一种特殊情结,但想不到他竟然会来坟前看望它,他要去的地方,该是半月弯那里,却又为何是这里?正疑惑间,却听得君卿欢清朗的声音传来,“跟了本王这么久,该现身了。”

本以为他不曾发现,不想他早已知晓,俞婧婉也不再扭捏,直直朝他走来,“王爷安好。”

“为何一直跟着本王?”并未转身,他幽深的眸,却是径自望向了小白墓碑上的碑文,葬在芳丹苑已是奇事,竟还要刻墓志铭。

“有事要讲。”他问得直接,她也答得干脆。

君卿欢眉头微动,却仍旧只是吐出一字,“说。”

明明是想好了要说什么,可面对他,俞婧婉总是会怒火中烧,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漠?心中有气,自也没了好话,“王爷对我还真是惜字如金呢,若是换了她,是否会不一样?”

“若是换了她,会直接跟我说重点,没一句废话。”他总是一针见血,刺得俞婧婉生疼。但今日,便是再疼,她也会忍,总有一天,她会让他明白,他的痛定会比她更甚几十倍。

一直跟着他,是以为他会先去找半月弯,本想当着她的面说那传位圣旨之事,可现在看来,没有半月弯在场,似乎更好发挥。眼珠一转,她轻挑嘴角,方才的不快统统抛到脑后。

她抿嘴一笑,说了一句:“东西在我这儿。”

原本背对着她,却在听到这话时瞬间转身,他冷冽的眸子紧盯着她,许久后不敢相信般地问了一句:“真的在你这儿?”

“迷蝶拿到的,让小白给我送了来,许是害怕被皇上怀疑,才有此一招吧。”这些是她猜测的,但其实也很肯定了。

君卿欢倒也并不怀疑,猛地上前扣住她的手臂,急切道:“东西呢?”

他的手劲极大,弄得她有些疼,眉头微皱却并不挣脱,只平静道:“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不能带在身上,王爷要看,还得抽时间到我殿中一聚。”

听得东西到手,君卿欢本是心中喜欢,她却又来这么一句,他自然生气,加重了手上力道,不悦道:“你那地方,又岂是本王能随意进进出出的?”

“东西太大,要送出宫去更加困难,倒不如王爷亲自来看。”自从做了婉妃,她见识也长了不少。虽然栖梧殿不是常人能去的地方,可他君卿欢似乎从来不是常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他想去,该是也没有人拦得了。

“本王若堂堂正正去见你,只会惹人怀疑,你难道不知虞美人的下场,想要步她后尘?”等了那么久的东西,终于要到手了,他自然心急,又见俞婧婉诸多推托,是以,肝火渐旺,眼见着就有翻脸之意。

俞婧婉看出他表情不对,便也转了口风,温婉道:“王爷,为何你一定要这东西?难道现在都不能对我说吗?”

“你没有必要知道。”他似乎并不想说,态度仍旧强硬。

俞婧婉似乎也拗上了劲,同样强硬道:“假如我一定要知道呢?”

“……”

四目相对,俞婧婉第一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许是感受到她的强势,君卿欢终于有些让步之意,“为何一定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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