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霍然站起,一下子清醒过来,她微微蹙眉瞪着跟前的刘承,沉声质问:“毒死的?她什么意思?是说哀家毒死了萧美人?”
刘承战战兢兢地说道:“奴才,奴才不知。”
“如果她再胡言乱语就给抓起来。”西太后愤然说道。
芷荷见状,忙劝道:“西太后,衍慧大师也许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她为何要跑来重华宫叫嚣?”西太后睇着芷荷怒问。
“奴才这就把衍慧大师带走。”刘承不敢再冒犯,退下去转身打算离开;须不知西太后陡然脑袋里面闪过一个念头,倏地怔住了,心里一沉,想起了什么便对着刘承喝道:“等一下。”
刘承看了看芷荷,又瞅着西太后小心地问:“不知道太后还有何吩咐?”
西太后冷静地深吸一口气,凛然说道:“去把衍慧大师带进寝宫,哀家决定见她。”
刘承和芷荷面面相觑,甚是不解西太后前后的变化,当然太后是主子,她的抉择不容置疑,奴才只有照办的份儿。
见刘承走后,芷荷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却不料西太后冷对她说:“吩咐寝宫所有人暂且退下,哀家有话要和衍慧说。”
“是,奴婢这就去。”芷荷欲言又止,皱着眉转了身。
***
如兮屹立在寝宫中央,直视面前的西太后;西太后勾起嘴角一抹冷笑,深沉地问道:“哀家真的很好奇,宁妃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如此为她卖命,甚至不惜一切。”
“实不相瞒,宁妃给不出任何好处。”如兮直截了当地说:“或许相比之下,我这个尼姑也要比她富有,至少我活得像个人。”
“哈哈哈。”西太后大笑几声,又道:“如此说来,你真的把自己当作正义的化身,将自己陷于不利。”
“西太后何出此言?”如兮蹙眉问道。
西太后走下来说道:“你在哀家的重华宫大吵大闹无非是怀疑哀家就是杀害萧美人的凶手,如果哀家就是凶手,你说哀家还会放过你吗?”
如兮怔怔地注视西太后,她们的眸光中似乎都带有不可磨灭的利器,这种武器可以不动声色地令对方受伤;如兮眨了眨眼睛,别过脸说道:“如果事实如此,我无话可说。”
“你来的目的是什么?”西太后饶有兴致地问:“你找哀家的目的是什么?”
如兮茫然了,她垂着头咬着唇喉咙不由自主地干涸;西太后莞尔一笑,围着如兮走了一圈又道:“哀家很佩服你这种不怕死的执着,但是哀家并不赞同你这么冲动,在宫里,冲动的代价是你不能承受的,哀家以为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是局限于此。”
如兮深吸口气,说道:“我知道太后一直很照顾我,所以我并不是来恩将仇报的,我只是劝你收手,不要再将宁妃赶尽杀绝,你这个样子和东太后有何分别。”
“哀家和东太后为了自己的权势不折手段,说到底确实毫无分别。”西太后想当然地冷笑:“是你将所有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这就是你们杀人的借口?”如兮愤慨地问。
西太后瞪视如兮,一字一句地切齿道:“哀家没有杀人,哀家没有下令杀了萧美人。”
“那碗毒药是给宁妃娘娘备好的,只是萧美人成了她的替死鬼。”如兮毫不退缩。
“因此说,真正要杀的是宁妃?”西太后明知故问。
“不然呢?”如兮冷冷地说:“的确,太后杀一个人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说不定哪一天,太后不但不想见到我,也想杀了我,一声令下,我的脑袋就搬家。”
“据哀家所知,你似乎并不害怕。”西太后阴冷笑道。
“不,我怕死,我有七情六欲,不单单只是被权欲控制的躯壳。”如兮毫不留情面地指责。
西太后吸了一口气,将整个人处于极度放松的状态,沉静片刻后,她突然开口说道:“哀家没有下令杀过任何人。”
如兮睇着西太后不说话,看她的样子怀疑大于相信;西太后又郑重其事地声明:“哀家说了,哀家自从苏醒之后根本无暇顾及楚德宫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安排几个侍卫守在宫门,为了防你。”
“然后呢?”
“然后什么?哀家说的话一言九鼎,说没有下过杀令就绝对没有下过杀令,信不信由你,但是哀家再说一次,如果真要取了宁妃的头颅,哀家绝不会等到现在。”
如兮心中咯噔一沉,她犹犹豫豫地偏着头,西太后咬着牙冷声道:“哀家之所以愿意见你,也正是因为哀家开始怀疑此事有端倪。”
如兮将信将疑地瞅着西太后,西太后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哀家下了杀令,势必有人从中作梗暗杀宁妃,如此说来,这个人杀害宁妃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动机。”
如兮惊讶地支吾:“西太后,你…”
西太后淡笑说道:“哀家怎么了?”
“不是,你…我…”
“是不是觉得哀家转变太快,一时间不太相信了?”
如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紧张地说“也不是这样,只是我觉得西太后…”
“这么说,你依然还是怀疑哀家就是下令的人。”西太后笑着说道:“哀家如果要杀绝不会用毒药。”
“为什么?”
“从毒药里面可以查出毒药的成分,而皇宫里的人大多都是从药房拿的药,也许可以掩人耳目,但是绝对不能万无一失。”西太后说:“哀家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对啊,可以从毒药成分里面查出蛛丝马迹。”如兮幡然觉悟地说。
“那你现在还怀疑哀家吗?”
如兮抿了抿嘴,尴尬地说:“之前多有冒犯还望太后见谅,当然如果太后想要惩罚我,我绝对不会皱眉头。”
“哀家相信你不会皱眉头,可是惩罚你也于事无补,事情已然发生,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事情弄清楚。”西太后坦然自若地说道:“你在重华宫的吵闹必定会传到真正暗杀宁妃的人的耳中,所以哀家决定将计就计。”
“西太后打算如何做?”如兮猛然觉得全身细胞为之沸腾,看来她又能和西太后站在同一战线了,这一次她一定要查出幕后真相。
西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你不必急躁,一切都在哀家掌控之中。”
***
…
“宁妃,十五年前,在淑妃娘娘落水之后,我亲眼看到映冬匆匆忙忙地穿过林园,她跑走的方向和淑妃娘娘落水的地方是一致的;再还有,眨眼下,我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你身边的小宫女,因为映冬当时并不是穿着自己的服侍,反而着装奇怪,跟你身边的宫女惠莲相仿。”
想到这儿,宁妃突地睁开眼,停止念经,放下佛珠站起来。
她踱步走向窗边,凝神眺望,看着漆黑寂静的暗夜骚动着她不可想象的阴谋;她不认为萧美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她的话那么真切,令自己丝毫不敢怀疑。
…
“姐姐…”
“闭嘴,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妹。”淑妃杀气腾腾地冲着身边的泪人宁妃吼道:“你知道吗?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所有的事情化为乌有吗?”淑妃流淌热泪,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告诉你,本宫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呜呜…”宁妃跪在地上拉着淑妃的手臂,却被淑妃毫不留神地推开,她决然转身再也不愿回头多看一眼,这样的恨现在看来不再是因为宁妃当时爽约造成的意外而带来的,一定是另有原因。
…
宁妃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喃喃自语地嗫嚅:“难道真的是她?”
可怕的念头又阻止她继续往下想。
她倒抽一气,闭上眼将外面的冷空气灌入体内,很快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入心间;她那冰冷的心被寒风冲撞,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泪来;她为自己流泪,差一点就像萧美人那样,死的不明不白。虽然过了十五年,可是幕后人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她已经生不如死,却依然还是砧板上的肉饼,只能任人宰割;而唯一救赎自己的是将真相说出来,她不能死在这个怨气冲天的楚德宫,永远沦为别人的牺牲品。
思及此,宁妃又睁开眼信心倍增地为自己展露笑颜;这个笑容挂在嘴边,融化了凄冷的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