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相信高健会这么做，平时他看起来开朗阳光，对人也很温柔，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把她打得不敢照镜子。凌珊拿着冰袋捂住发烫的脸颊，嘴角的淤青更是惨不忍睹，赛文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拿起湿巾轻拭去她唇角的血丝。
“疼吗？”他轻声问道。
“还可以。”
凌珊动下唇角，脸颊红肿得像是含着包子在说话。
“刚才我应该多踢两脚的，对不起。”
赛文很愧疚，或许是觉得没保护好她，浅绿色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凌珊听后摇摇头，整件事情与他没多大关系，要怪只能怪自己遇人不淑。赛文看到她肩膀上的牙印，不由皱起眉头，他把湿巾浸到水盆里搓揉几下，挤干之后继续帮她擦拭伤口。
牵到痛处，凌珊倒吸了口冷气，马上挪开他的手说想要洗澡。走到卫生间拧开水笼头，一滴水都没有落下，她想洗掉那人肮脏的气味，而老天偏偏要和她作对，脑中的残影挥之不去，她敲打着水管，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赛文听到了哭声，急忙踹开卫生间的门冲了进来。她蜷缩在角落里抱头痛哭，柔弱得像个少女，平时的悍劲已经荡然无存。
“别哭，没事的，已经过去了。”
赛文蹲下身，轻轻地将她搂入怀里。凌珊捶打他、撕咬他，想把所有的委屈、愤怒和无助发泄到他的身上。赛文没有反抗，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任由她发泄。
凌珊打到无力，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赛文将她抱回卧室，又拿来湿巾细心擦拭她满是泪痕的脸。很久没被人照顾了，温暖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溢了出来，她不再假装坚强，就像普通女孩一样，嘟着嘴唇嘤嘤抽泣。
“为什么你会出现？”
她望着赛文轻声问道。赛文抿下嘴唇，眼神开始闪烁起来，他偷瞥了下她的表情，心虚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不应该偷偷跟着你，可是我怕你有危险，所以……请你不要生气。”
他不敢看她，生怕自己的举动又引来她的怒意。
“我不生气，这次真的谢谢你。”
她伸出手搭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语气也不像往常那般生硬。赛文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温柔，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他微微扬起唇笑，笑得很腼腆。
凌珊皱起眉头闷哼了一声，身体的疼痛让她很不舒服，赛文拿来枕头垫高她的头部，然后在床头柜上放了杯水。
“睡吧，我陪着你。”
他温柔地笑着，迷人的眼眸让她想起曾经见过的海，那里的沙子是银白色的，碧空下的海清澈通透犹如绿色琉璃，就和他的眼睛一样。
如果他是正常男人或许会喜欢他。凌珊心里想着，不过假设永远是假设，除非能科学地证明其存在的真实性，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她勾起唇角算是表示感谢，然后闭上了双眼。
轻轻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感觉有一点点凉，他的温柔似水，总在不经意间将她包围，凌珊的心弦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她忍不住睁开眼，想看看他是否还在身边。他安静地坐在床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凌珊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难看，下意识地把头偏向另一边。
“你很漂亮。”
赛文似乎猜中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凌珊摸摸嘴角的淤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谢你，时间不早，你也去睡觉吧。”
她说得很无力，赛文摇了摇头。
“我想陪着你。”说着，他俯下身，伸手轻轻地搂住她的身体，唇印上了她的额头。“我也会永远保护你。”
紧闭的心门被朴素的一句话敲开了，涌出来的是动了情的泪水，她挣脱不开感情的束缚，抵挡不住最深处的欲望。在情网中徘徊挣扎，累得筋疲力尽，还不如放任自由。
“谢谢你，赛文。”
她抱住了他紧实有力的臂膀，偷偷拭去眼角溢出来的眼泪。赛文很自然地躺在她身边，伸出手臂垫在她头下。她没有拒绝，此时，她需要他的保护，想得到他的慰藉，一个人抵抗恐惧与寂寞实在太累。
凌珊靠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没服安眠药，但比任何时候睡得都熟，她做了个很美的梦，熟睡的时候都忍不住扬起嘴角。
第二天醒来，疼痛褪去不少，昨晚的噩梦也淡了很多。凌珊睁开双眼，看到赛文躺在旁边睡得就像个婴儿，她不想惊动他，悄悄地起身下床。走到卫生间，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大跳，左眼肿成了一条细缝，左脸颊都是紫红色的淤痕，这样的脸没办法出现在街上，她马上打电话给暴龙，要求请假休息。
赛文听到声音醒了过来，他走出卧室，看到凌珊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淡淡的忧伤又染上了她的眉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后跑到厨房煮了锅烩饭。
“珊，早饭做好了，过来吃吗？”
凌珊实在没什么心情，但看到他满脸期待的模样，她只好打起精神走到餐厅坐下。赛文将盘子端到她面前，然后倒了杯水给她。
“今天修理厂没活儿干，我能在家里陪你。”
这个谎扯得很不高明，不过凌珊倒希望他能多陪一会儿，她现在很怕一个人呆着，一不留神，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昨夜的情景。
赛文一直在安慰她，虽然没有过多言语，但他的眼神、他的浅笑总能让她内心平静，她觉得自己堕落了，竟然爱上一个智力有问题的男人。
“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也不要喝酒，对身体也不好，如果难过，睡不着我会陪着你。”
吃饭的时候，他这么说道。的确，自己抽烟喝酒都很厉害，就算不死于丧尸之口，也会死于肺癌和肝硬化。
“好吧。”
凌珊点头把烟掐灭，赛文很开心地笑了，又往她的盘子里添了一勺烩饭。
接下来一整天都在无聊中渡过，看到自己脸上的伤，恐惧就像蜘蛛慢慢地攀上脊梁，凌珊很想杀了那个畜牲，她可以一枪崩了他，或者把他扔到感染区喂僵尸，总之几千种死法都在她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她烦躁而又不安，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徘徊，赛文似乎很担心，无时无刻不呆在她身边，她稍稍有些动作，他就紧张地直起身子，迅速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看她躲在沙发角落里蜷成一团，赛文靠过去抱住她亲吻了一下，他不擅于表达，只会用自己的动作来表示对她的疼爱。经过昨晚，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很微妙的变化，凌珊似乎把他当成正常男人对待，开始尝试着接受他。或许赛文感觉到了她的依赖，觉得自己付出的感情有所回报，他很欣喜也很兴奋，低头在她耳畔轻轻地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夜晚有些难熬，凌珊在想要不要像昨晚一样和他挤在同一张床上，不得不承认心里很希望他能陪伴，但又怕自己陷入情网深得无法自拔。通水之后，她迫不及待地跑入卫生间，拧开水笼头站在花洒下，想把所有的心事冲刷掉。
一个小时过去了，赛文没见她出来，以为她在里面做什么傻事，几乎没多想就冲了进去，一声尖叫外加一记清脆的巴掌声，赛文红着脸出来了，看来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没必要再多担心了。他走到她的卧室，细心地把床铺好，然后在床头柜上放了杯净水等她来喝，说实话这已经是房内最后一杯能喝的水了，是他特意留给她的。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赛文有些紧张地坐在背椅上等她进来，其实他今天也很想和她一起睡，他喜欢抱着她时的感觉。
凌珊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进屋内，消毒水的味道已经大过洗发剂的香味，就像刚从医院的消毒室里出来一样。她抬头看到赛文时有些羞涩，沾有水滴的脸庞红得很娇媚，她有着女人们千万百计想用彩妆调出来的好气色，骨肉均匀的身体更是有着娇弱女人没有的性感，赛文看得有些痴迷，完全忘记收敛自己的眼神。
凌珊将擦过的湿巾放在靠墙的写字桌上，然后坐到床沿不自然地轻咳几声，赛文意识到自己很失态，马上把眼睛挪开，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
“我头发还没干，你先睡吧。”凌珊轻声说道。赛文看了看昨晚睡过的地方，忍不住问：“还睡这里对吗？”
凌珊脸一红，心跳随之七上八下，她装出不在意的模样，像是敷衍地说：“随便你。”
赛文听了很高兴，马上爬到她的床上躺好，然后张开双臂邀她入怀。凌珊想了一会儿，脱下鞋子把脚伸到丝被里，轻轻地靠上他的胸膛。这样的感觉很怪异，他们相识也不过一个多月，而今天就像亲密恋人，每时每刻都粘在一起。
赛文轻轻抚着她的湿发，偶尔在上面印上一吻，无意中他侧头看到床头柜上的照片，缠绕在心里的疑问又涌现上来。
“珊，照片里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见过。”
凌珊抬眸看了眼相框，笑了笑说：“那是大海，白色的是沙滩，而竖在那里的是棕榈树。这是我爸爸带我去度假圣地时拍的照片，那时候世界很美，晚上能躺在海边看日落，早上能看日出。”
“这里看不到日出，也看不到日落。”
赛文的语气有些失落，凌珊也跟着惆怅起来。
“是啊，世界已经变了。有些东西再也看不到了。”
“所以你很不开心是吗？虽然你不说，但我能感觉到，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能替你承担。”
听到他温柔的低语，凌珊内心泛起一丝苦涩，她已经记不起最后一次欢乐在什么时候，或许在扣下扳机时，她的世界已经崩坍。
“谢谢你，赛文。不过人必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我犯过错误，痛苦也是应该的。”
“我曾看过一本书，上面写着‘过去只是经历，并不是负担’，那些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不，没有结束。每当闭上眼睛，我都能看到父亲躺在那里，额头的弹孔在冒烟。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那时他不希望我进军事学院，但我没有听，还为此事和他大吵了一架。如果当时我没这样做，他就不会去执行那项任务，也不会受到感染……他回来之后发着高烧，身上大面积溃烂，他在那里嘶叫，啃食冰箱里的生肉，肉吃完之后，他就朝我冲来……我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清醒之后我就看到他躺在地上，而我手里握了把枪，我从没想到第一次开枪，打的会是爸爸。”
她说的断断续续，完全陷入过去的回忆里，好似是在和自己对话。赛文很费力地听完这段话，不由自主地圈紧了双臂，，。
“珊，不会，他不会怪你。他一定希望能够解脱，你没有做错。”
凌珊浑身战栗，身子变得冰冷，这是纠缠她很久的梦魇，是她心中永远无法解开的结，她用烟酒来麻木，可每次醒来恐惧异常清晰。赛文能感觉到她的惶恐与无助，十分用力地抱紧她，希望把自己的温暖传递，让她明白她并不孤单。
“不要害怕，我会永远陪着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说得很真诚，不求回报，没有杂念，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晶莹的眼泪默默地滑过脸庞，空洞冰冷的心快要被融化了，她伸出右手扣住他的手指，然后紧紧握住。
“谢谢。”
她微微哽咽。赛文吻上她的唇，用亲吻答复了她，凌珊没有拒绝，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迎合他的舌尖，使他的呼吸变得炽热急促。
他的胸膛热得发烫，整个人就像火炉，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从身体深处燃起的欲望，只能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我很难受……我热得快要烧起来了……我该怎么办……”
他贴上她的脸颊低吟喘息，像是隐忍着莫大的痛苦。引火上身，凌珊一下子不知所措，紧张得想要逃跑。
“洗澡……洗个冷水澡就没事了……”
明显这个蹩脚的谎话没有骗过他，他吻吮起她的脖颈，伸手解开了她的睡袍，火热的胸膛贴上了她柔软的前胸。
看到床上的红，赛文起了深深的负罪感，他一边亲吻她的额头一边轻声问：“把你弄疼了是吗？”
“还好。”
她耗尽了全力，连开口都成了件困难的事，比起中弹之类，这样的疼的确还好，只不过中弹的时间没有那么长。赛文温柔地拭去她腿间的血迹，然后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我爱你。”
凌珊看了他一会儿，抬起头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
“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