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老童手里端着一个紫砂壶，上身着一件宽松的白马褂，下面一件黑色的宽松的长裤，脚穿一双黑色方口鞋，看到张小芬，脸一沉，没说话，而是走到办公桌前，将摆在桌子上的文案，收拾了一下。
当张小芬看到老童那深沉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可能完了。但是她还是心存侥幸的问道：“馆长，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老童白了一眼憨笑的张小芬，拿着紫砂壶吧嗒两口茶水，放下手中的紫砂壶，正式抬头看着张小芬说道：“小张是吧！”
那种被审视的感觉，张小芬从没有体验过，但是足够让张小芬寒颤几个月了。不过现在可不是寒颤的时候，于是，张小芬陪笑道：“是，馆长！请问馆长，我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情啊？”
张小芬还是觉得要冒险一下，试探一下老童的底细，看看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工作服丢失的事情。如果不知道的话，那她今晚就加个班，找到那个工作服，如果他知道，那她就立刻承认错误，如果不行，大不了就不要这份工作了。
“哼，还挺老实的！”老童轻哼道，然后将办公桌上的一叠公文摆到张小芬面前。
张小芬被他的那一句‘还挺老实的‘给彻底吓傻了，她以为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了，虽然已经做好了作为待宰羔羊的觉悟，但是这么突然，她还是无法正式接受。
可是，当看到老童将两个文件夹推到张小芬面前的时候，就说道：“你看看这个，你昨天给那个老赵他母亲画的妆，人家不是很满意，人家后来想不通就打电话来投诉你了。”
哈！这也要投诉。如果当时他不满意，可以立刻让自己改啊，为何当时不说，回家以后才来说。想起那个叫老赵，明显鸡皮肚肠的家伙。昨天已经将他母亲推入火化池了，他居然要求再次确认一下那是不是自己的母亲，世界上哪有这种男人啊！
张小芬想想就来气，但是没办法，她说到底是新人，没有说话的份。但是辩解，总归要给自己辩解一下，于是，她说道：“馆长，我觉得我没有错误，尸体美容本来就比活体美容要困难的多，我在交出他母亲的时候，也征询过他的意见了，当时他没有任何表示，也就相当于默许了。”
“那你的意思，只要家属不说满意不满意，你也就这样胡乱化妆就可以了是吗？”突然，老童站起身，暴跳如雷的喊道。
这个喊声，让张小芬一时无法适应，有点结巴的说道：“我，我不是，不是那意思。”
委屈，张小芬感觉自己很委屈，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自己摒弃一切留言，好端端一个文艺青年，外面有那么好工作，最后却选择了这个别人看起来就很晦气的工作，她容易吗？要不是为了帮那个男人还钱，她就不会每天对着那冷若冰霜的停尸房，一遍又一遍的帮那些尸体擦拭身体，还要忍受腐败的气味。她已经放弃了大好的青春，然后找这个工作的。
“觉得委屈，是吧！”老童见张小芬将要流出的眼泪，便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能够来这里，实属不易，但是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就要好好对待。那些家属给我们的建议，我们要虚心接受，好的我们加以改进，不好的，我们也要给失去亲人的家属一个交代，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当然，这份工作来钱是快，但是你要知道那些钱，都是那些家属送给自己亲人用的，说的不好听点，我们就是在跟死人做交易，你知道吗？”
老童见张小芬一脸无辜相，就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张小芬，说到：“今天，你母亲找到我，说要让你回去。我当时跟她说，我会跟你说一下的，这张纸上，是你母亲给你找的一份工作的地址，我明天放你一天假，你在家想想清楚，要不要继续这份工作，还是换另外一个体面点的工作。”
张小芬接过那张纸，将影响视力的泪水擦掉，然后仔细的看了那张纸条上的字，上面的写着地址和电话，其他的就没有任何的信息了。
“可怜天下父母亲啊，你自己在回去好好的考虑下吧。”说完，老童就打开桌边的台灯，从旁边报架上取下一张报纸，就细细品读起来，大概读完了一片报道以后，抬头看了一眼依旧呈现呆立状态的张小芬，扶了扶老花眼镜，说道：“怎么，今天难道还赖上我来了，我可不管饭。哎呀，自从儿子去了美国以后，我这把老骨头，就没准点吃饭过。”
张小芬才不挺老童这老头子絮絮叨叨呢，她心里还是在权衡着自己重找工作的利弊，除去工资不高以外，别的就没有其他缺点了，要不，自己就去试试！张小芬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说道：“馆长，对不起，刚才我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在以后的工作中肯定会注意的。”
因为她还不确定那个地方会不会要她，所以她用了颇具歧义的话说道。但是老童是何人，张小芬刚生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吃了大半辈子的盐巴了，难道不知道这小娃子心里想的什么，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小盘算。这女娃虽然顶着别人的有色眼光，加入了这个工作行列，但是不代表她就适合这个行业，如果她要继续干下去，那她的一些臭脾气铁定要改一改，如果不继续这份工作，那他也不会强求。
张小芬眼看外面已经大黑，就还是朝着老童说了声再见，随后就离开了老童的把办公室。当她走到办公室外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办成，就是找自己工作服的事情。
可是，这大晚上的，上哪儿找去呢，而且一到晚上，这个地方就变得特别阴森。如果以前不是有人陪着，她才不会在这个地方晃悠呢。
见自己找工作服无望，张小芬还是决定先回到出租屋再说，于是，她快步离开殡仪馆，打算打辆车离开，在她即将坐上车的时候，有一个人同事拉住了的士门把。
张小芬一眼瞧见那双手，映衬这路灯昏黄的光泽，散着温暖的光润，她下意识的缩回手，转身说道：“那个，要不……”
最后两个字，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她就傻立在那边，因为眼前这个人，实在太过美丽了，修长的身材被略显中性的小西服给完美的衬托出来，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两个浅浅的酒窝煞是可人，这是张小芬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感冒。当然，在意识到自己失态以后，她就立马说道：“小姐，要不你等下一辆吧，我有急事。”
那个‘小姐’，轻轻笑道，然后回话道：“我不是小姐，我是先生。张小芬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