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宇坐在宽敞的卧室中,层层屏风后是悦児正在沐浴的声音,偶尔还哼两句小曲,都是欢快愉悦的调调,虽然有些走调,却仍然让踏宇脸上浮了些笑容。
等悦児穿上一身睡袍,踏宇为伸手用灵力为她烘干头发,才替她盖好被子,静静坐在床沿上,讲完一段小话本。
悦児呆呆听完,却不像往常那般熟睡了。
踏宇无奈伸手捏捏她的小鼻子:“快点睡觉觉。”
悦児乖乖闭上眼睛。踏宇才安然出去,转身欲关上寝室门,抬眼。
却见悦児已经睁开大眼,幽幽将小心挂在屏风旁的小花灯看着,说不出什么神情,只觉得认真又迷茫。
踏宇心中一紧,启唇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
只听悦児幽幽道:“哥哥,我总感觉,仿佛在哪儿见过他般。”
在哪儿见过呢?这么熟悉又眷恋的感觉。
踏宇微低头,拉着梨花木雕门的手已经捏紧,良久才道:“莫要胡思乱想,你出过宫几次呢?若是真的如你所说神仙般的男子,你定然也不会忘了在哪儿见过。”
悦児点点头,也对,若是见过,又怎么忘得了?她再将那小花灯看了着,闭上眼睛。
花灯,有等待守护之意……耳边仿若还是那样清泉流过玉石般的声音。
踏宇再顾不上其他,拉上房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恍惚坐在一处亭子上,踏宇看着对面湖上悦児的的寝楼,夜明珠的光从屋檐和纱窗上透出来,细碎的飘摇在湖面上,荡然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晕。
踏宇就这样看着那光晕,一时之间竟看呆了。转角处有几个守夜宫女悄悄看着他,往常踏宇殿下等悦児公主睡着,便回殿歇息了,怎的今晚却看着公主的寝楼发呆?不过哪里管这么多,踏宇殿下这么好看的男子,多看几眼也值得。
哥哥,我总感觉,仿佛在哪儿见过他般。
悦児声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也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可是,为何?
为何?他瞬间感觉的世界被这简单的一句话顷刻间摧毁,所谓高楼奄奄,一息倾塌。
不过是见了一面而已,不过是见了一面而已呵!这座闻名天下的悠然殿,他为她构起的一整个世界,在这一刹那,颓然倾塌,还不及那个亲手绘制的小花灯。
他十几年的倾心爱护,也抵不过那人短短的一句话,花灯,有等待,守护之意。
可知道若是等待能凝成水,这一座江南小城池的悠然殿,流着的都是他等待化成的水,都是他的心与血。
世人都道踏宇公子宠妹如命!宠妹如命?却不知道,她比他的命还重要!却不知,那风流言笑的背后,是怎样的爱而不能,求而不得的无奈和痛苦。
他从来,便觉得她是他的女人。
他竟真的,对自己的血骨妹妹产生这样的不伦之恋。
踏宇看着那一圈圈荡然着的光晕,眼中竟有了湿意,他站起来,步道悠然殿门,再回头,长叹一口气。消失在层层宫闱中,只留下落寞的背影。
广贤王的叛乱让人措手不及。
仿佛就是一息之间,曾经在楼国最盛名的,忠心耿耿,英勇善战、智勇双全、威震楼国,把一生忠良都献给楼国的广贤王,变成如今三十万大军压境,连拿数城的叛贼。
朝野震惊,震惊的不光是忠良反叛,更震惊的是那广贤王手下的实力。
什么时候开始,这位自称卸甲归田的将军竟然这么多的兵力?
什么时候开始,这位自称好逸恶劳的王爷竟然有这么多的谋士?
这些的这些,都已经不能再被提上来慢慢讨论,因为仅仅一个月之内,广贤王便拿下了楼国五个北方重镇。
楼国并不是弱国,虽比不上三国中最强盛的叶国,却与那安国不相上下,如今在广贤王的攻打下简直是不堪一击,确实令这天泽大陆一片哗然。
踏宇这几天极其忙,忙着下达一项项命令,忙着召见将军,忙着接见朝臣。楼国皇帝却在此时病重,原本就不甚好的身子,如今竟有一病不起的趋势。
楼国朝廷几乎是立刻沉浸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
悦児自然也不敢缠在父皇和踏宇哥哥求着要出去了。自从上个月她在上元节遇到那神仙般的男子后,第二****便求着父皇让她出宫去寻,可人海茫茫,到哪里寻找那样的说书人呢?若不是看着手中的花灯还在,悦児几乎要以为那天只不过是她的梦而已。
这一个月来,她再不敢要求出去,纵然是她这般什么事情都不用管的公主,也知道了现下楼国的情况。
踏宇今夜很晚才到寝殿,无论如何,他都要看着她安然入睡才安心。
悦児却还没睡,抱着小花灯坐在床上,见他进来,大大的眼睛一片焦急,想问却又不敢问的样子。
踏宇见到她,霎时间心中安定下来,唇边都是温柔的笑意:“悦児,想说什么?”
悦児小心翼翼看了看踏宇,才缓缓道:“听说苍城沦陷了……”苍城是楼国的大城池,楼国南北的关卡,如今,就这般沦陷了……
踏宇坐在床沿,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嗯。不用担心。”
悦児腾的一下愤怒了:“我是楼国的唯一的公主,父皇病重,哥哥你这么忙,为何我却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踏宇愣了良久,没想到悦児反应这么激烈:“悦児,为了不让我们担心,你只需乖乖呆着,外边的风雨什么都不要管,纵然是天塌下来,还有哥哥替你顶着。”
悦児知道自己理亏,可是,可是她真的不想干坐在悠然殿中的看大好风景,却听见自己的国家依然分崩离析,整个皇室风雨飘摇,她咬咬唇,只得道:“哥哥,我知道我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那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就听听,听听我们的情况……”
踏宇叹了口气:“明日你便跟着我。不过不准为这件事情这么难过,知道吗?”
悦児点点头:“哥哥,这次,真的很严重么?”她从来没听过比这更紧张的局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