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裂爱
白紫苏喃喃重复:“他娘亲给他的八音盒……”给了宜兰,却没有给她白紫苏。此刻,心里为什么会泛起一阵酸意?
那是嫉妒么?
这种时候,白紫苏啊白紫苏,你还顾得上嫉妒!
突然,宜兰的唇上那执拗的笑收敛,换作惊惶恐惧虚弱的样子,看向白紫苏的身后。
白紫苏转头,就看到孤北臣那惊惶而凌乱,充满悲伤和痛恨的面影。
他刚好过来,却见到宜兰躺在血泊中。而白紫苏手正握着那梅花木钗,原来是她刺伤了宜兰。她怎么这么狠!
而白紫苏一看到他的神情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误会了自己。“北臣,我……”脸上已经满是惊恐,冰冷绝望的心被恐惧击破,她觉得自己此刻好害怕。怕他误会,怕他不信。怕所有人误会她是个杀人凶手。
宜兰痛苦地喊了声“三郎”,声音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分外虚弱。
“白紫苏,你好狠……”孤北臣奔过来,将宜兰的手从紫苏手中抢出,撕下自己的内袍裹上她的伤口,将她抱在怀里。宜兰无力地躺在他怀里,微微笑着:“我没事……不要怪王妃……我有错,不该害了她的婢子。”
“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回去。郎中!叫郎中!”孤北臣声嘶力竭地喊,抱着宜兰仓皇地奔了出去,甚至不再看白紫苏一下。让她跟她的采月,四哥过一辈子去吧。
白紫苏脸瞬间雪白,还有满手的血腥……孤北臣不想看到宜兰死,如果换作是她白紫苏,他也会这么惊惶的吧……会么?他更多的定然是生气,而不是怜惜。因为他觉得她死都是在背叛他。
白紫苏心里堵得厉害。很痛,却不悲伤。
耳边是喧嚣而去的马蹄声,白紫苏站在花厅里,仿佛站成了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地毯上殷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白紫苏捂着额头往门外走,竟然被椅子绊了一脚,踉跄着站稳了,却又将桌子上的花瓶碰翻,掉在地上。
砰地一声。
黄色的假花混着满地碎瓷片,崩得满地都是。
暗红的血渍上面洒满了黄色的花瓣,刺目而耀眼。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黑,也没有绝对的白,没有绝对的黑暗,就像没有绝对的明媚。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可恨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白紫苏暗暗地想,自己是可怜呢,还是可恨?宜兰是可怜呢,还是可恨?
一只小巧的木质八音盒静静地躺在地毯上,古旧的木质,梅花烙刻印的纹理,八音盒的角上已经被抚摸得光滑如玉。
她亲眼看见,这个小巧的八音盒从宜兰的怀里掉落下来,而孤北臣抱着她疯了一样向外跑,他将她白紫苏当成了痛恨的凶犯。他抱着宜兰的手按得是那么紧,指节都泛白了,咔咔直响。紫苏明白,那是关心入骨的表现。
这只八音盒,宜兰说,是孤北臣母亲留给他的。他又送给了宜兰。
它曾经是宜兰的,以后也是宜兰的。她只是不小心遗落在这里。
白紫苏捡起八音盒,仔细而神经质地端详着,突然流出了两行清泪,转身走出了花厅。
白紫苏孤零零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
如今到了化雪时节,然而脚下的雪为什么没有一点消融的迹象。这路,走得如此艰难。
突然一声马的低呜,白紫苏回头看,一匹马默默地跟在身后,甩着尾巴。白紫苏心中一喜,轻轻唤了声:“乌玉!你怎么来了!”天地之大,白紫苏只感觉到乌玉对她最好了:“乌玉,他们一定误会我杀了人,连孤北臣都误会我。可是我怎么办啊,我无论如何都洗不清这罪名了!”
乌玉又一阵低呜,头在紫苏肩上蹭来蹭去,仿佛是对她的安慰。紫苏被它蹭得痒痒,想笑,可是发出声音却成了哭腔。
紫苏骑上乌玉,拍了一下它的头,恶狠狠地道:“乌玉,你搞定白龙驹了没有?你一定要搞定它!”她想起曾经,司空三丑对她讲过这样的话,这时想起来,倒觉得分外有趣。
她是豁达了,还是麻木了……
乌玉一声嘶鸣,不知道是怎么回答的,不过看它那骄傲的样子,志得意满,似乎是搞定了。
“可是我该到哪里去?”白紫苏的心情陡然又低落到极点,心突然很疼!
决定再不信孤北臣的那天,心慢慢变冷,但是依旧能感到一种锐痛。现在又强烈地感到这种锐痛,很痛,却不悲伤。
“乌玉,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心痛,却并不悲伤?”
乌玉低呜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紫苏放眼望去,都是黑茫茫的天,空旷的雪地。
“乌玉,你说哪里才是我的安身立命之地?”
乌玉突然撒蹄狂奔起来,白紫苏一惊,然而不管怎么拉缰绳,它都不停下,只好由乌玉带着自己跑。凌列的风快把紫苏吹成了一支冰棍。
不知不觉,乌玉带着白紫苏抛出马场,穿过荷园,回到了南山脚下,乌玉打了个响鼻,嘎地止住了脚步。
紫苏便下马,瞅着棹风斋上的灯火:“乌玉,你为什么还让我回来。”
突然,发现自己从跑马场到棹风斋,一路上竟然没有人追。她不是个杀人犯么?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放她走?
可是,她辜负了人家的好意,乌玉依旧把她带了回来。既然回来了,多说无益,牵着乌玉上了南山。要杀要罚,她总得要个说法。
棹风斋黑灯瞎火的,竟然没有人,想必采月她们已经被抓了起来。她们的主子谋杀了齐王的宠妾,又一次将她们连累了。
白紫苏轻轻拍了拍乌玉,低声道:“乌玉,自己去玩吧。”自己走进了棹风斋。
卧房里漆黑一片,清冷孤寂的月光凉凉地洒在窗前的一小片空地上。白紫苏站在窗前对月叹息了一会儿,只觉得身心俱疲。
走向床,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溢满心田的是黯然,更是魂伤。
温热的鼻息喷在耳畔。
床上,竟然,竟然躺着一个人!
白紫苏惊叫声生生闷进口中,因为她对他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孤北臣,他竟然躺在她的床上。连灯都不点,黑灯瞎火的像只孤魂野鬼。
不对,自己才是那只孤魂野鬼。
一瞬间,委屈,恼恨,幽怨……一股脑涌向心头,人却是傻在当地,忘记了说话。
一只坚实强硬的手臂拦腰将她抱住,将她压进自己结实的胸膛里。孤北臣冰火兼容,如黑玛瑙般精锐的眼眸在黑暗中闪了闪,幽幽的木兰清芬冲进脑中。
“既然回来了,就做好受惩罚的准备。没人怜惜你。”
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申辩的机会。他认定了她就是杀人凶手。
“……算我刺伤了宜兰,你要怎么惩罚我?”她将他揽住她腰的手拨开,不让他再碰她,仰面朝着天花板,自嘲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