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府的夜晚沉浸在一片和平的安详之中,微风徐徐吹来。宇文洛司早已褪去华丽的宫装,着了天蓝色带碎花的睡袍,白天高高耸起的发髻此刻铺泄在脑后,脸上华丽的妆容亦不见了,素面朝天亦掩饰不住昔日的美丽与华贵,此刻她坐在景怡阁主卧室厅里的松香木椅上,把玩着手中的精致瓷盏,绝美的像一座雕塑。
她并不看缓缓走进来的人儿,道:“瑶儿,你来了。”着一身纯白睡袍的君瑶看着端坐在那里的宇文洛司,仿佛她早已等在那里似的,请了安道:“母亲。”宇文洛司缓缓抬头,看着面前这个风姿绰约少女,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和自己年轻时竟有几分的相似,起身拉了君瑶的手道:“坐吧。”
于是母女两个均已落座。
“今天出去和七王爷玩的开心吗?”宇文洛司似无意的说起,品了品手里的茶。这时一名婢女端上一杯茶来递给君瑶,君瑶接了。想都不用想会是往日自家爱吃的普洱茶。
可这次却不是普洱茶,却是庐山云雾。君瑶不解,宇文洛司是知她在景怡阁是只吃普洱茶。可为何今日,她又想到今日和皇帝在静心堂所吃的梯己茶。难道母亲在皇帝身边亦安插了眼线,真不知道母亲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宇文洛司看着君瑶的表情变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待君瑶开口,她便接着说道:“瑶儿也长大了,是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是当今天子,还是七王爷呢?”
君瑶听了,看着宇文洛司道:“母亲,瑶儿现在并无所想。”宇文洛司缓缓抬眼,看着君瑶道:“嗯。母亲并不为难你。是当今天子还是七王爷,母亲相信你心中恐早有定数,再说多也无益。我今日也乏了,你下去吧。”
君瑶答应着就要离去,宇文洛司又叫来一群丫头婆子,对领头的婆子道:“送小姐回弱水轩,如今天黑了,路上小心。看小姐不好了,可仔细你们的老脸。”领头婆子给君瑶披上了一件灰色的鼠皮小外套,便带着君瑶离去了。
宇文洛司看着君瑶缓缓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时从内室走出来一个女子,黑色的夜行衣,从领口看去,隐隐的可以看出夜行衣下的宫装。摘下面罩后则露出一副姣好的面容,只是手却略显得有些粗糙。看上去少言罕语,憨厚可爱。
“馨怡,照你看来,西门浅夏是看上瑶儿了。”那女子缓缓开口道:“是,夫人。”宇文洛司轻轻地起身,看着窗外已经升起的月亮,轻轻地开口胸有成竹似的道:“但瑶儿怕是已恨他入骨,因为乐舞的死已经带给她心理上的阴影。我了解我的女儿,她是不会轻易喜欢上这样的一个男人的。”
那被宇文洛司称为馨怡的年轻女子道:“夫人,男女之事,恐不能保证,还是小心为好。”宇文洛司听闻转身,平日里温柔高温柔高贵的脸上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凌厉杀气,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馨怡道:“除非,乐舞的这件事,你,处理的不好。”
那馨怡听了忙道:“夫人,馨太妃一事万无一失。”宇文洛司听此,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是危险的微笑道:“皇甫锦敏,咱们姐妹好久都没有好好聚过了吧。当年你害我家破人亡,被驱逐出宫。如今你仍旧高高在上坐于栖凤殿中。我也要让你好好品尝一下失去人世间最珍贵东西的滋味,让你和你的皇帝儿子生不如死。”
说完这话,她对身后的馨怡道:“回去吧,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汇报给我。”“诺。”那馨怡面无表情的答道。
再看时,屋子里只剩下了宇文洛司一个人以及她孤零零的影子,她的影子孤单的在华丽的地毯上影影绰绰,好像她的影子就像一把已经出鞘的宝剑,刺痛了她的美眸,这么多年来,她忍辱负重,为的就是回来报仇,可是她还是回来的晚了一步,那个当年宠她如命的男人西门子诸已经撒手而去,她不能看到他痛苦的表情,但她要那个当初逐她出宫的女人死,她的儿子也要死。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面前,眼泪悄悄地,滑落在腮边。
她,本是江南水师提督苏容诚的女儿苏子雅,后进宫为子妃。西门子诸喜欢她,爱她,呵护她。她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还是有人刻意针对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红颜祸水的罪名更是加在她的身上。
当时正值觞国和北方的望水国酣战之际,西门子诸更是带兵亲征,当时已是皇后的皇甫锦敏的兄长皇甫一荣代理朝政。而她当时已怀有身孕,一帮朝臣在皇甫锦敏和皇甫一荣的撺掇下设罪诽谤苏容诚,说他与南海倭寇苟且通敌出卖自己的国家,欲乘皇帝不再时谋反。当然一家老小除了在深宫中的她之外无一幸免。而她,一碗堕胎药下肚之后,更是被打入冷宫。
她永远都忘不了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冷宫中,皇甫锦敏居高临下的用她那张恶毒的绝美的脸看着匍匐在地,下身鲜血淋漓不止的自己,所发出的冷笑:“朝野上下俱知你子妃祸国殃民,你父亲亦私通倭寇,通敌叛国,离经叛道。面对朝堂之上的压力,本宫倒要看看,皇帝是要万里江上还是要倾国倾城顾盼神采的你。”
苏子雅看着地上流淌的鲜血,泪水早已刺痛她的心。她的家人,她的男人,她的还未出世的孩子都在这个女人面前化为泡影。还好宫中一个老嬷嬷在施行皇甫锦敏的命令时,不忍心这样的佳人香消玉殒,于是并未给她喂绝命的三步倒,而是给了她一种能假死的药。
待她后来醒来时,已是深夜京都今半的乱葬岗,细雨绵绵的夜里,她一路狂奔当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想,活下去,活下去,远离今半这个危险的地方。然后回来报仇,等着,她一定会回来的。
为了生存下去,她易了容。她本是风华绝代,易容之后亦是倾国倾城。她改了名字,辗转来到江南,然后认识了欧阳玉,为了以后能接近皇室,她设法俘获欧阳玉的心,嫁给他。她摇身一变,从宠妃子雅,到万民所诛的罪臣之女,再到第一皇商夫人。靠的不仅是她的美貌,还有她惊人的智慧,她一刻都不曾忘记过仇恨,她从来都忘不了皇甫锦敏那张高傲的脸,她忘不了她蒙受的不白之冤的双亲。
宇文洛司陷在深深地痛苦的回忆中,全然不知走进来的欧阳玉。她忙擦干眼泪掩饰自己的伤心,又恢复了往日端庄秀丽的大家贵妇的风范,一边替欧阳玉宽衣一边道:“老爷今日不是说过不来了吗?”欧阳玉搂住替他宽衣的宇文洛司道:“夫人你每到四五月份觉就少得很,辗转反侧,孤枕难眠。倒不如我来给你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
宇文洛司听了心内一阵感动,道:“让老爷操心了。时辰不早了,老爷今日也忙了一天了,早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