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哪里来的水声？
他抬手，想要拭去额上密布的汗水，却发现双手已被铁链绑缚。
低头看去，腥红粘稠的液体正从手心冒出，顺着手指滑落指尖……滴答、滴答。
黑眸蓦然紧缩，越过他淌血的手，他的眼对上了另一对眼睛——瞳孔涣散，这对眼睛的主人面色如纸，平躺在地，胸口的血早已凝结。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忽地猛然转身——
白衣白裙，女孩墨发及腰，细弱的手臂水平抬起，手中的枪对准了他的胸口。
她的眼睛看向他的方向，目光却又似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愣了愣，启唇，又抿唇，向前一步，让枪口贴上他的心。
他轻声唤她的名字。
她眨眨眼，恍若未闻。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却发现手上的血印在了她的唇边。
他一惊，骤然缩手。但那血迹像是有了生命，融入了她的血肉里。
蓦地，她的口中喷出一口血，在她的白裙上染出朵朵血花，而更多的血，由她的心窝涌了出来。
他直觉地伸手捂住她的心口，在他碰到她的一瞬间，她扣下了扳机。
心脏炸裂开来，他力气骤失，侧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血液将她的全身染红，看着她的生命渐渐流失??她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俊眸猛地睁开。
……梦？
滴答、滴答……雨滴撞在车窗上，发出了细微的拍打声。
汽车在暗夜里飞驰，车内回响着粗重的喘息声。他循声望去，见身旁同伴仍旧昏迷着，他的眉心打了好几个结，似乎正被剧烈的疼痛所纠缠——他受伤的手臂被领带粗略的包扎着，那领带早被血液沁透。
开车的年轻男人透过后视镜扫视了两个男孩一眼，暗恨油门已经被踩到了底。
新月基地内，晓晓的房间里，羽坐在双层床的下铺正画着一把手枪的设计草图。
门被推开，晓晓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到她身边：“你真的一开始画就会几个小时都不挪一下呢……这次有加上什么新功能吗？”
“我想减小射击时的反作用力，尽量提高准度……”羽一边回答，笔下也不停。
“哦……”晓晓似懂非懂地点头，爬到上铺躺下：“第一次下铺睡的不是哥哥，感觉好神奇……”
“慢慢就会习惯了吧。”羽有些心不在焉地搭话。
晓晓盯着羽被映到天花板上的影子，喃喃道：“没想到叶哥哥会这么早结婚，我到现在还没有实感……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变远了……”
“我倒是不觉得，可能是因为我一开始就把叶哥哥和静姐姐当作家人了吧。”
“那我把叶哥哥当成什么了呢？本来一直以为喜欢他的心情就是爱，可是知道他们结婚了我也不觉得有多难过……”
“会不会一直是把叶哥哥当成偶像来喜欢的呢？”羽瞄见墙上贴着的海报，轻轻笑了笑。
“唔……可能真的是这样吧。”
窗外传来汽车的轰鸣，晓晓翻过来趴在床上，将头探出窗外：“是他们回来了！”
羽放下笔，见一辆汽车疾驰而来：“真奇怪……平时不是直接回新月堂报告么？”
“这个方向……”晓晓有了不好的预感：“是医疗部！”
她们对视一眼，立刻从床上跳下，穿好外衣奔了出去。
医疗部在生活区的西边，是一座白色大理石建成的二层小楼。
女孩们跑近它，望见那黑色汽车果然停在楼下，心中更加焦急。
车旁有个红色光点忽明忽暗，晓晓眯眼一看，忙向那儿跑去：“哥哥！”
郁晏见是她，用脚踩熄了烟头。
“有人受伤了？”晓晓跑到他面前，喘着粗气问。
郁晏拍拍她的头：“别着急，是阿岚伤了手，已经给徐堂主看过了，虽然失血有点多，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我去看看他！”晓晓不等哥哥说完，已经风一般地卷上了楼。
“真是性急……”郁晏扶额，瞟见羽还留在原地。她先将他上下打量一遍，轻声问：“其他人没事吗？”
郁晏眼神一暗，踌躇了一会儿说道：“羽，你去看看翔吧。”
她一愣：“翔怎么了？”
“我不能告诉你任务的详细过程，不过简单的说就是翔把偷袭阿岚的人给打死了……那家伙现在心理状态不太稳定。”也许他的病会比阿岚更难治……
羽推开医疗部屋顶沉重的木门，走到室外。
星子在深蓝的夜空中静默不语，月白如盘，照亮了女孩纤细的身影。
他静静靠在边缘的栏杆上，看着她灵活的双眼四处搜寻。凉风吹来，她的一缕长发随风轻扬，露出了白皙的后颈上那淡红的胎记。
他微微皱眉，撇开了眼。
她回首，终于看见了他：“翔。”她小步向他跑来。
他动也不动，沉默地望着她，几乎把眼前的情景与梦中重叠了。
她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察觉到了那双眸子里的漠然：“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她担忧地打量着他，忽然看到他袖口上有一团黑红，忙捉住他的手臂准备仔细查看——
“别碰我！”他猛地抽回了手，低吼出声。
她一愣，对上了他的眼。
他心里一紧，轻声道：“别弄脏了你的手。”
她不语，垂眸凝视他被泥和血染污的衣服，忽然展臂紧紧抱住了他。
他一瞬间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我不怕！”她用力将脸埋在他怀中，闷闷出声：“你不脏。就算你脏了，我也可以不干净。”她紧紧捉住他的手臂，使力不让他挣脱。
翔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察觉到她竟有这么大的力气，让他都无法动弹……惊讶过后，她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和头发散发的香气让他心头一悸。
他低头，见她将额靠在自己胸前，墨色长发从她纤细的脖子两旁流泻而下，后颈的皮肤因她情绪的波动而微微泛红，胎记原本淡红的颜色似乎变得更深了。
心中传来一声细语，让他的眼眸染上阴暗：如果她也变得肮脏，是不是就能陪他一起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活下去？
他猝不及防地伸手，用几乎快要将她折断的力量狠狠抱住了她，接着又在她错愕未退之时将她推开。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翔转身伏在栏杆上，不再看她。
“……真的？”羽仍没回过神来，愣愣道。
“真的。”他望着远方的山崖，已有白光从天边出现。没有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他盯着天空发亮的地方，补充道：“还有，你头发都臭了，快回去洗澡吧！”
女孩脸颊一红，这才转身跑开。
他抿抿嘴，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一年前晋级考试时拿到的银色项链。他将项链举到眼前，凝视着那小小的羽毛吊坠，轻声道：“傻瓜，不要随便抱男生啊。”
次日早晨，晓晓回到房间，见羽伏在书桌上开始画一幅新的设计图。她听见响动，回头问道：“阿岚怎么样了？”
“已经有力气跟人吵架了。”晓晓撅着嘴回答。
羽浅笑道：“那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晓晓注意到垃圾桶里被撕碎的设计图，讶道：“这不是你昨天画的那幅吗？画了这么久，为什么要撕了？好可惜的……”
“因为我之前没有考虑使用武器的人的心情。”羽回过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