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中讲过一句话,他认为中国古代文化有四件最好的东西,就是左史、韩文、杜诗、颜书。
左史,即左丘明的《左氏春秋》;韩文,即韩愈的文章;杜诗,即杜甫的诗歌;颜书,即颜真卿的书法。
所谓《左传》,乃春秋三传之一,从史学观点看,它是史中之经,要比《公羊传》和《谷梁传》强。
我就集中精力看杜预的《春秋经传集解》,这部中国最早的编年史,字句非常古奥,但如果慢慢地看,还是能够看懂一些,怎样可以研究透呢?
1973 年7月初,我写了一封信寄到复旦大学中文系求教,中文系将信转给朱东润 先生,想不到朱先生给了我一封信。这封信,蝇头小楷的字写得密密麻麻,从笔迹上一看,可以肯定是一位老教授写的,我拿到这封信如获至宝。
朱先生的信给我启发很大,他说:“《左传》这本书是儒家经典,它比《荀子》《孟子》,写得更好,更富有人情的抒写”。他将“人情味”的“味”字圈掉了,但还能看清这个字。可见朱先生是赞成儒家的,认为儒家要比法家具有人情味。当时批孔风起云涌,但他老人家能坚持真理。此后,我很仔细地精读《春秋左传》和《论语》,对儒家思想有了更全面的认识。
我激动地给朱先生回了一封信:“我多少年来在农村读书(我不敢写在劳改农场),苦于无师指导,在自学的道路上走了许多弯路,您的来信使我在黑暗中找到了明灯,指引我读书的道路。”
我又向他求教如何读《二十四史》?此书是否买得到?研究先秦诸子应该从哪里入手?
不久朱先生寄来了第二封信,他在信中对我说:“我对中国文学略知一二,至于诸子则知之更少,据我所知,在这方面有研究的有武汉大学的谭戒甫、山东大学的高亨、南京大学的罗根泽,《二十四史》正在校点,估计不久就可以出齐。”
杜预的《春秋经传集解》是专门注释《春秋左氏传》的,我读这部书,一共用了三年时间,从1973年一直读到1976年。
我如饥似渴地读书求学。当我收到朱先生指点我如何读书的来信时,我是欣喜若狂的。
我在知青处找到了一本朱东润撰著的《左传》注本,我仔细地读了这本书,从1973年到1976年的三年中,我用功仔细琢磨着《左传》,我以为《左传》是“经中之史”,也是“史中之经”,我将《左传》里的典型史例与《二十四史》中与其或类似,或相近的史例进行比较,写了五六本读史笔记,这些读史笔记,我带到上海后,被母亲烧掉了。
我研究了《论语》,从批注中反推《论语》的原义,在批林批孔中,我的古文水平有了很大提高。
此外,我还买了《二十四史文抄》,劳动休息时我就掏出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