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北之地,昼长夜短,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荒原白雪,金色的凤鸟自顾思湖上掠过,长长的羽翼上沾了水滴,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璀璨的痕迹,一片安宁祥和。
央言之穿着带狐裘兜帽的白衣在山崖上临风而立,夜间料峭的寒风挽起她的发丝,纠缠盘绕着被白成茧握入手中,他眯着眼睛,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个温暖柔和的笑容,他着魔似得摩挲着掌心的那缕黑发,而后不舍的松开,为央言之轻轻地披上裘袍……
央言之看着天空中相伴相依鸣声天籁的凤鸟低头浅笑,皓月的光芒被漫天的雪折射的更为柔和,毫不吝惜地铺洒在她的身上,她的右手还拉着一个年幼的女孩子,幼嫩可爱的眉眼稍稍抬着,望向自己的师尊,夏则夕的脸颊上还有一丝血迹,在央言之伸手为她擦去时,那在月光下几成透明的童颜忽的在眉心闪过一点丹红,冶致艳丽。
特属于薄北雪原的夜一点一点过去,晨曦尚未至,军营中便吹起号角,重重地阴影仿佛在等待黎明般不安蠢动,直到月色褪去,一缕朝阳开始描绘这片胜景时,忽然的雪原便化作了血原,粗粒的沙子在日光下泛着腥红色,无数的妖兽自地底翻出,连带着人的血肉骸骨,连顾思河都成了一片腐浊的沼泽,黑色的泥浆裹缠着几具白骨,在青天白日下散发着致人死命的瘴气。
就在这恶劣的环境里却世世代代住着汉苍人,他们男性体格健壮如虎如兽,擅长捕杀各种魔物,女性却千娇百媚体态轻柔,专门研习巫蛊之术,当年夏则远登上帝位时曾经借助过汉苍人的力量,并且许诺天下安定后便让汉苍人离开薄北,寻一处肥沃秀美的地方休养生息,但作为皇者的夏则远开始瞻前顾后,汉苍人无论走至何处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因此这十几年里他一直在汉苍人里安插了眼线,一有异动马上镇压,再不提当年施恩之事。
央言之立在崖头,见初晨的阳光已经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肮脏与污秽全部暴露出来时方才长叹一口气,她转过身,解下肩上长袍,袍下的银色战甲在烈日下散发着冷冽的杀气。这时,汉苍的群落便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骑着莽熊的娇妍女子与她遥遥相对,那个女子手上弓如满月,一支黑色的长箭蓄势待发。
“师尊?”夏则夕拉了拉央言之的腰带,颇为紧张的抿着唇,这个不满十岁的女孩子手上一对月轮一只是温初送给她的,另一只是夏则桐依照相同原理打造,央言之灌入术法而成的,一只主攻一只为护,阳柔相依,配合无间。
温云成初入帝都时曾留住在巫思院中,温初便是在那时见到夏则夕的,虽则温初早已两百余岁,但于爻族也还是个小丫头,与没有玩儿伴的夏则夕一见如故,便把自己从小带着的宝物送给了她,那只月轮与夏则夕说来也有缘分,她不过是伸手触碰了一下,银白色的月轮便忽然光芒大盛,围绕着她飞上飞下,不肯离开。莲末说这样的武器有灵性,温初太过欢脱任性,不适合温柔宁静的月轮,所以月轮才会跟着夏则夕跑了。
央言之看着连续一个月都未曾好好合过眼的女孩子微有些怜惜的抚摸过她的鬓发,“累了就去休息吧,让你则杳哥哥陪着,为师还有一战要打,晚点回来。”
“不要!”夏则夕大声说,“我要和师尊在一起,去哪儿都要在一起!”
“为师去的是地狱,那里不适合你……”
央言之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激动的女孩子打断了,她扑上去紧紧抱着央言之的腰,“不,则夕身在乱世,小时候母亲就告诉我,有一个人……我总会遇到一个人,无论她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仙境一起,地狱一起,绝不离开!”
“况且……况且,小夕能过保护好自己了,小夕虽然不喜欢杀人,却更不喜欢师尊受伤,小夕不会让步的!”
“傻话……”央言之好笑的轻轻拍着夏则夕的头顶,“我想莲妃说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哟,我家妹妹也看上你了啊?”央言之一回头就看见夏则杳在她背后笑的过分夸张满脸明媚,黑色的皇子服罩在他的身上,虽然显得略有些宽大,却丝毫掩藏不了那锐利的锋芒,他弯腰抱起央言之手里牵着的女孩子,却在目光触及白成茧时露出些许的厌恶与憎恨。
白成茧不以为意的退开一步,他将手放在胸口,掌下一条血红色的细丝连着他的心脏,他挑衅似得冲夏则杳轻笑。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间似乎要突破他设下的界限离体而出,最终却又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得悄无声息的隐去,只那一瞬间,央言之分明听见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哭泣。
夏则杳抱着女孩子的手一紧,片刻之后又恢复了那阳光明媚的笑容,他说:“诡师,这一次你可要好好监督大巫,不然又会造成上一次的损失,我可不信父王可以饶过你两次之多啊!”
“不劳皇子费心,况且,我相信这一次大巫一定会三思而后行的……”白成茧长袖掩面,只露出一双狡黠嗜血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央言之,“是吧,大巫?”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也不想知道,只是你们若想勾心斗角请离我远一点,我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央言之望着远处山下的那一点箭上寒芒,背过身,看都不看那两个依然在互相瞪视的男子,走进帅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