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苍人的白塔寄托着他们的希望,白塔一日不倒,汉苍便一日不灭,而有资格登上白塔的,除了汉苍历代的大祭司之外便只有她们的首席弟子。
黍离的母亲原本是要当上大祭司的,如果那时夏则远能够守约的话,她便能够带着她的族民离开薄北,去一处桃源,不再为生计所苦。所以几乎汉苍族内,人人都对七月的死怀有愧疚,他们迎接回黍离后,便破例让她接替了七月的位置,成了现任大祭司的首席弟子。
因此,现在的黍离轻松的通过了白塔下的守卫兵,执着一节红烛,往塔顶走去,那里藏着汉苍的至宝,足以令白塔倾塌。
稀薄夜色笼罩,黍离手中的烛光映在了一个女人的眼里,那个女人很美,一身艳烈的紫色衣裳略显慵懒的斜倚在窗口,她的长发蜿蜒的铺散在榻上,这样看来就象是个虚幻的梦境,她回头看了一眼黍离,便稍稍缩起身子,拍了拍榻上空出的位置道,“小离,过来坐吧,天这么凉,你还有幼时落下的病根,要多注意点。”
黍离点了点头,她纯蓝色的瞳眸里滋生着阴影,怕谁看见般半敛了眉眼,那女人见了,只笑了笑,拿手去触碰黍离还在抖动的睫毛,她拉过坐在角落里的黍离,让她靠自己更近些,不过花信之龄的脸上却满是通透和了然,她抚摸着黍离的缎发,一点一点直到发尾,“小离啊,你自幼生活在天靖皇城,凄凉悲苦,我们这些人从不曾在你身边带给你回忆和温暖,所以今日无论你要做什么,为师都不会怪你……”
“师尊……”将头埋在紫衣女子怀中的黍离,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仿佛还带着哽咽。
“嘘……别说话,听为师念叨几句。”
“为师不仅是你母亲的师妹,为师还是你母亲她养到大的,我再了解她不过了,所以当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便知道,虽然你没有见过她,却和她的性子一模一样,倔强又坚持,责任心还重的一塌糊涂,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汉苍的……”
“只是,你们走的路不一样,师姐她选的已经很艰难了,你却比她还要辛苦和煎熬,小离啊……为师不能以身替你,便只有希望这一劫过去以后,你能幸福安康,无忧无虑……”
“师尊……你知道了?”黍离抬起头,刚好能看见女子那双碧色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汽,如雨前的深秋寒潭,那般寂静,那般温柔,她微笑着,自黍离的衣襟里掏出一把白柄断刃刺进胸口,嫣红的血色一点点蔓延在床榻上,黍离听见她在说话,分明是最后的遗言,却还在安慰着自己。
“小离啊,这一刀是我自己动手的,不能算在你的命里……”
“小离,为师只能保护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离……你不要觉得自责,这是为师甘愿的……可不要让我死不瞑目啊……”
她的话音刚落,大祭司的心脏便跳了出来被黍离背后跟着的紫色巨蟒一口吞进腹内,黍离抱着她的尸体蹲坐在白塔之顶,周围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她置若罔闻般地唱着歌,一曲《黍离》未完,早已泪流满面……
“你疯啦!还不快走!”漫天扬起的灰尘里,黍离看见执剑奔来的夏则杳,黑色的衣袂在月光下翩然起舞,就像一副挽联,他一手执起屏障,一手劈开空中纷纷落下的巨石,黍离呆呆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埋下头,哭得像个孩子,她说:“小哥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