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悍一家三口走出圣殿,才感觉到天气已经变得寒冷,阳光的温暖还未照射到地面,就被暴雨过后的湿冷抵消。寒风袭来,将路边赵元悍与阎珍身上的单衣如同一层渔网般通透,就算紧紧相互依偎,依然瑟瑟发抖。
玄宝紧贴在赵元悍的胸膛,听到一声声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但是全身麻木,既感觉不到温暖,也感觉不到寒冷。手心里紧紧握着一粒圆滑的石子,是被踢到桌面上随手抓住的东西,留着做个罪证和纪念吧。将来,总有一天,要十倍百倍地偿还。
其实还得要感谢玛丽圣侍的一番拳打脚踢,除了将他的无无之境打断,也把全身筋骨打得有些松动,手指头、脚指头和嘴巴都能慢慢地活动了。
被赵元悍和阎珍俩人细心地护住,望着他们年轻而又略带苍桑的面容,玄宝心底泛起一股暖流,纵然自己全身僵直,他们依然没有遗弃,反而不时关切地微笑注视着他,目光中透着欣喜和浓浓地爱意。
走出圣殿的绿荫道,路边蹲着个黑裔奴隶,看到二人便走上前来道:“格桑哈日大人派我前来接你们回去,跟我走吧。”
赵元悍点点头,搀扶着阎珍慢慢前行,赤脚踩踏在冰冷的湿地上,传来阵阵刺骨的寒意。
走了约莫小半时辰,并没有走出多远,那黑奴也不催促,自顾自地四处张望,贪婪地呼吸着奴圈外的空气,享受着难得的片刻自由时光。
赵元悍看阎珍渐渐有些吃力,上前跟黑奴打了声招呼,要找地方休息片刻,黑奴正是求之不得,跑到一边晒太阳去了。
“珍,休息一下吧。来,吃个黑馍,这是马厩的哑伯送的。”找了个比较干燥避风的树丛,赵元悍从怀中拿出个黑馍,递给阎珍,带着暖暖的体温。
“元悍,你也吃一些。”阎珍接过黑馍,掰下一小块,又把大块递回给赵元悍。
“你多吃一些。”
“不用,我还饱着呢。啊,该给孩子喂奶了,嗯,快把他解下来。”
阎珍将玄宝抱到怀中,奈何玄宝还是无法吸食。
“唉,宝宝这样可不行。元悍你抱着,我试试挤到宝宝嘴里。”
一滴滴甘露落入玄宝的口中,滋润了他的身躯,也滋润了他的心田。看着俩人小心翼翼又充满慈爱地给他喂食,如同哺育雏鹰幼兽,自降临到这世间积压的满胸愤恚突然烟消云散。天道不公,让他一降生就遭遇如此巨大的磨难,天道昭然,让他遇到这一双贫贱的父母,不论是否亲生父母,却得以感受到人间最为真挚的亲情,纯静自然毫无杂质,应当珍惜。
心中郁垒一去,顿时感觉绷紧的神经得到放松,小腹中升起一道暖流,汇入丹田,那一丝微弱的真气成倍增长,已经有筷头大小,旋转的速度更快,把周围乌青毒气圈入其中,炼化充实真气,性质也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只是如今还捉摸不透。
饱餐了这世上第一顿甘甜,玄宝沉沉睡去。
“哎,宝宝喝下去了,太好了。”
“嗯。真好!”赵元悍重重地点点头。
“咱们给宝宝取个名字吧?”
赵元悍挠了挠头,呆呆道:“就叫宝宝好了。”
……
夜幕降临,赤鹤国皇宫书房之中,唯有秦穹与许藏。
“皇上,今日之事乃是我星宗之失,请皇上责罚。”许藏半跪到地上请罪。
“暴雨惊虹龙飞渡,迷雾散尽天命来,此子贵不可言。”秦穹背着双手站在南明帝国版图之前,身躯雄健笔直,如同一柄直插入天的利剑,宁折不弯。
“星宗,朕也感到今日有些玄妙参不透。”
“皇上,请允许臣辞去星宗一职。”
“哦?”
“恩师飘渺无踪,臣欲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迷雾散尽天命来。”
“愿为皇上拔去迷雾。”
奴圈之中,赵元悍与阎珍隔着围栏的木栅栏悄声说着话,明日便要踏上新的路途,不知吉凶如何,也懒得去猜想那飘忽的命运,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临头再解决,过好眼前才是正经。
黑暗,黎明,征途。
奴圈之外是一列长长的马车队,奴贩子正在清点奴隶和一袋袋的金银铜币,也有用紫晶卡进行大宗的交易。车队四周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商队护卫,身上都背有硬弓箭矢,手上的武器却五花八门,有大刀长枪也有短剑弯刀,人还未靠近,一股浓郁的血腥杀气已扑面而来。
格桑哈日也在清点着自己奴圈的收益,对站在跟前的中年男子点头笑道:“承蒙惠顾,下次再来光临本圈,格桑给你打个九七折。”
“有机会再说吧。”中年男子淡淡应道。
多米克正押着奴圈的奴隶走过,格桑哈日看到赵元悍,大声笑道:“啊哈,贱奴,听说你生了个儿子,恭喜呀恭喜,还听说是个傻子,哇哈哈哈!真是恭喜啊!”
赵元悍愤怒地瞪了格桑哈日一眼,默不作声。阎珍脸上一白,手中却把玄宝抱得更紧。
“龙生龙,凤生凤,贱奴生的儿子,连打洞都不会呀,哈哈哈哈!”格桑哈日肆意大笑起来,四周的奴贩子听到都哄笑起来。
赵元悍面色铁青,握紧了拳头,若不是被他抽那几皮鞭,阎珍何至于受惊吓折磨,孩子又何至于变成这样。
“够了,格桑,现在他可不是你的了,打狗也要看主人。”中年男子制止了格桑哈日的挑衅。
“是,是,唉,害得大人您少了一个有用的小奴隶,真是抱歉呀。”格桑哈日假惺惺地说道,特意把有用两个字咬得重重的,轻蔑地看着赵元悍。想起那天被圣殿那卑贱赤奴折辱,这笔帐都要算在赵元悍身上,可惜昨晚出去花天酒地了,否则在他临走之前再狠狠地吊起来暴打一顿,方能解恨。
赵元悍此时反而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扶着阎珍,脚步坚定往前走去。
玄宝只是睁着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一切与前世都有极大的差别。他的头部虽然不能转动,但也能看到许多场景,比如奴圈那圆圆地房顶,粗粗地围栏,四周往来不同肤色的人群,骑着大马浑身披挂的侍卫,一切仿佛置身上古时代。
但这里的马更加高大神骏,种类繁多,有些马匹身上长有鱼鳞状的甲壳或者鲜艳夺目的羽毛,甚至有些马匹头上还长着短角。人看上去也更雄健,体格粗壮,孔武有力,身上背的长刀极为厚重,看样子得有两三百斤,那些使狼牙棒和铜锤的,兵器更加粗重。
入耳的嘈杂声音,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玄宝都记在心里,慢慢推敲。如今他已经能听懂分辨几十个简单的字词,比如,吃、喝、水、奶、宝宝、妈妈、爸爸之类简单易学的语言。
但是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机会不多,因为他很快就被阎珍抱上了一辆马车,车上全是女奴,得有十几个人,挤在一起,车厢四周封闭,黑漆漆地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寒风也吹不进来,倒是暖和,就是颠簸了些。每天就是在两次做饭的时间里能够出到马车外面,女奴们各自都有分工,拾柴生火和面烧饭支帐篷等等。
赵元悍就没有这么好命了,男奴全部被编成队列,总共有三四百人,跟着一百多辆马车和牛车组成的车队行走,有时还要辅路修车,兼做简单的防卫,好就好在给发了一套新棉布衣还有一双厚底软鞋,抵挡寒风,也能填饱肚子赶路。
一家三口也就偶尔在露营或吃饭的时候能短暂的相聚,玄宝每到这时,才从修炼中醒来,原来筷子大小的真气旋涡已经扩大到了拇指大小,进展不小,但远远不够,身体依旧僵直不能动弹。
出到马车外看到的景色,大都是参天大树,密林峡谷,如同时刻穿行在荒郊野外。
如此前行了一个月,一群女奴在马车上逐渐相熟之后,话渐渐多了起来,有时兴奋得能滔滔不绝地谈论上一整天,玄宝在闲暇之余学到了更多词语,基本能理解她们在说什么,但有时也感到头脑涨痛,这得是多少只鸭子在一起啊。
就在真气旋涡扩展到一个鸡蛋大小,满心欢喜的时候,这一夜又不平静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紧接着的是尖锐的呼哨声和刺耳的嚎叫从四面八方齐涌过来。
“肥羊们,颤抖吧!呜,呜,呜!”喧嚣之中,一个张狂的声音传来。
“肥羊,肥羊,大爷最喜欢母肥羊,哈哈!”另外一边淫邪地声音应和道,四周呼哨之声更加响亮。
遇到杀人不眨眼的盗贼了,奴隶们惊慌失措,营地如同炸锅一般。但是车队护卫统领却极有经验,指挥两百多护卫在四周燃起了火把,将整个营地照亮,迅速将奴隶们按照队列稳定下来。
“来的是道上哪位朋友,长孙烈在此恭候!”护卫统领长孙烈骑着一匹黑马,手持厚背大刀,缓缓从侍卫守护的营地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两骑亲卫,面对着正前方的盗贼。
盗贼这边在黑暗之中举着火把,人影绰绰约有三四百人,有十几骑排列在前面,皆着黑衣,头上捆着红巾,眼中闪露凶光,不时挥舞手中利器,有恃无恐。
“耶,是长孙家的人啊!我好害怕哟,给我射!”盗贼中一个头目的话音落下,弓弦震响,一片泛着火光的箭矢飞射过来。
“小心抵挡!”长孙烈大喝一声,挥起一片黄色刀芒,将身前的几支劲箭扫落,却发现只有箭枝没有箭头,前方绑着一小块油浸燃烧的火棉。心中一松,看来盗贼不欲伤人性命,只是一个下马威。
这波火箭袭来,除了几个倒霉的被烧焦头发衣物,没有人员伤亡,点燃了十几处帐篷和货物,也被护卫们指挥奴隶快速扑灭。
“呵呵!这只是一碟开胃小菜,接下来再不识相,休怪我煞血盗无情。”
长孙烈不敢擅作决定,向身后看了一眼,见在护卫环绕之间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便挥了挥手,道:“抬上来。”
立即有两个护卫将一只箱子抬出来,放在煞血盗跟前,掀开箱盖,金币的光芒在火光映照下四射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