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一些假期,我们习惯性的去蓝伊公园,因为大大小小的考试和一天天变小的倒计时总让我身心疲惫,我需要一个地方休息,暂时放下慌乱紧张的学习,蓝伊公园是个好地方。
和佳佳一起的时候,沉默多于吵闹,我很累,我真的很累,一方面我受够了班中的各种竞争,为了几分之差的名次冷言冷语,另一方面,我深深地意识到,即使上大学,我的专业也只能是艺术,它将是我这一辈子无法摆脱的命运。
对于那些烦心事的苦恼我很少表现出抱怨或什么不满,我只是坐在佳佳旁边紧握着他的手,我喜欢和他一起眺望湖里的鸭子,看它们慢慢的飘在湖面,从一边游到另一边,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和他的距离在悄悄的疏远,就像那些鸭子远离热闹的人群一样,他也在远离我,以一种我觉察不到的方式。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有时候我想,那些艰难的考学路上我和别的女孩一样向他诉苦,告诉他自己有多委屈,我向他发牢骚,说高考真他妈混蛋,我摇着他的胳膊说我该怎么办,甚至趴在他身上大哭一场,也许他就不会离开我,可是我没有,我觉得我没有错,即使我哭我闹,他又能帮的了什么?毕竟要参加高考的人是我,哭过闹过抱怨过之后该走的路还是要走,那样我又何必哭啊闹啊的什么,难到在那样的年纪里选择坚强也不对吗?
但是那些蓝伊公园的日子的确让人怀念,有一次我印象特别深刻,我们一人手中一只大大的棉花糖,边走边舔试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一对蓝色连衣裙的双胞胎忽然撞到了他,啊的一声那个女孩喊了一句,弱弱的抬起头望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等待着温柔的爱抚,果然,他蹲下来扶着她的身体,“小朋友,没事吧,”他说着把一边风吹散的头发缕平,那个女孩仍是不说话,只是把忽闪的眼睛转向了他手中的棉花糖,他顺着眼神看过去,那时白白的棉花糖在风中轻轻摇曳,他毫不犹豫的把它递给她,“给你,”他说,那个女孩高兴地笑了,“谢谢哥哥,”我在旁边看着,也把我的给了另一个孩子,她们像得到了新玩具拉着手蹦跶着跑开了,我们微笑的朝她们摆摆手相视一笑,心里莫名多了一丝舒畅。然后我们去草坪那边的秋千上荡了一会,那两个孩子在一旁的滑梯上爬上来滑下去,一圈又一圈,笑声此起彼伏,我们都忘了要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她们,看着她们手中的棉花糖一点点变小,她们边跑边喊着什么,终于手中只剩下了一支光秃秃的竹签,她们扔了它继续跑,那天我们在秋千上晃着晃着就晃了一个下午。
“佳佳,”回去的路上我拉着他的手,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嗯,怎么?”他问,没转过脸来,漫不经心。
“没什么,”我说。
经常的时候我突然很不想说话,即便是佳佳,我也觉得没有倾诉的必要,我觉得他会理解会懂,在这段漫长辛苦的路上,根本不需要什么言语,再多的言语都无法道出一个考生内心的压力和复杂,过多的话只能显得苍白。
倒计时十四天,所有的老师都停止了讲课,全天全天的按课表的安排上自习做模拟,晚自习提前到了九点半。取消了早自习和早操,佳佳在考完了专接本的最后一科一边等成绩一边准备毕业,当然还是抽着周末的空回家看我,那天他收拾东西送来了一箱子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没完成的拼图,英语杂志,各种小说,安利奎的唱片……
我曾经很认真的和他谈过我要搬家他要毕业的事,现在一个很清晰的事实摆在眼前,要么我考去昆明,要么我留在省内,而他要么去武汉和父母在一起,要么接本留在北京,要么干脆去工作。他对此事毫无兴趣,“先准备高考,高考结束了再商量。”他这么说我心里很毛,可能大学的压力不比高中小,我随他使劲的点点头,“高考之后再说。”
就在他送来那些小玩意的那天,我们全年级都在搞一个放飞梦想的活动,就是在教室外面的展板上贴好多信封,每个信封里装一个愿望,或者一些高中没做完的事没来得及说的话没机会说出去的表白,这么土的游戏可能在每所学校都发生过,我拿着可心递来的粉色纸签原本想写希望每个人都考上理想的大学,但又觉得俗不可耐便又把纸签塞了回去,只是佳佳对那大大小小的信封很感兴趣,他甚至想拆开一个已经封好的偷偷看一下上面都有什么,我说,“别看了,无非就是几个大学,几个暗恋的男生女生,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写了没,”他问,“你的信封里都装了什么?”
“我没写呢,不知道写什么好。”
“写一个吧,”他说,“我们一人写一个。”
我看他渴望的样子就像小孩子面对着诱人的蛋糕,便取了两张纸出来,他故意背着我写了一会还一本正经的装了进去,撕了一段胶带把它粘好。
“你写了些什么啊,这么神秘?”我问。
“不能说的秘密,说出来就不灵了。”他说。
“切,”我笑他傻,“你还信这个?”
“切西瓜啊?”他拍拍我的脑袋。
我也一边忙着考试一边计划放假后去哪里玩,我还是想去大连,这个想法好久之前就有了,不过实现它只能等到高考以后了,我只见过一次海,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当时爸爸还在青岛当绘画老师,我的记忆里只有大朵大朵的浪花和温和的海风,还有爸爸的画板和颜料,这么多年过去,当初鲜活的记忆被时间斑驳成了加了很多灰色的蓝,但终归还是蓝的,就像我们眼前青春美好的岁月一样,尽管平淡忧伤,但还是年轻,洁净。
高考终于不再是一个梦想,它就在前面,很近很近,马上就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