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乘着午后跟盗雁磨了张人皮面具，可这东西此刻却一点作用都没有。看到与泠剑一模一样的脸孔，敖战居然会下手，这是她的预想不到的。
敖战只是笑她，“笨丫头可没你这么蠢，找我做什么？”
许乔立即转过头，看着敖战一脸悠然，不经挑眉打趣道：“怎么，我不是泠剑，很失望？”
敖战摇头，回答：“预料之中。”
“那你为什么还来？”许乔微微蹙颦，不解地看着他。
“这天下间，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敖战扬眉，反问。
许乔苦笑，道：“你跟泠剑，一个狂妄，一个自大，不愧是同门。”抬起下颚，许乔一脸媚笑，不顾身上刚被烧灼的衣物，伸手揽在他的脖颈之上，整个人贴在他的身后，骨子里尽是似水柔情，“难得独处，就当陪我一下，好不好？你一人陪我回绫罗宫，陪我回去见娘亲，到时候……”
声音愈渐酥软，她轻笑，不信这世间会有男人会拒绝美人入怀。她天生丽质，相貌自小便出众，在人世亦算得上是个美人儿，更何况她方才乘隙还用了些迷/药。
娘亲说了，世上男儿一个样。
敖战，你当真能坐怀不乱？
遇上这种怪脾气难伺候的人，算她出师不利，要不是任务在身，她这辈子一定都不想跟这两人打交道。
那女子撇撇嘴，挑眉道：“今夜！只要你们保证我安全，事成后带我出去！”
泠剑冷笑，蔑视地挑眉，看着她，“只要你规规矩矩地跟着我们，就不会出事。”
话音刚落，一个男子身后带着几个人走来。
来人身高不过五尺，站到泠剑面前，眼神怪异。不住地扫视了一番后，瞧见要找的人，立即就让人上前，一声怒斥，指着中间那穿嫁衣的那女子便说：“带走！”
在季大叔家中，季大娘依旧拉着红颜苦口婆心说教。
盗雁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一直犹豫不定，好不容易咬咬牙下定决心，这才伸出手去敲门，“叩叩叩。”
开门的是季大叔，笑脸盈盈，看模样便知今日心情定然不错。开了门，季大叔便调侃伤感，“是你小子呀！怎么，这么急着见新娘子？”
盗雁搔搔头，只是笑了笑，“她还在里面吧？”
“进去罢，进去罢！”季大叔伸手将盗雁往里拉一把，随后关上门，朝着屋子里大喊道，“丫头，赶紧喊你阿娘出来，让人家小两口说说话。”
屋子里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蹦蹦哒哒地往内屋跑去，手里头还挥舞着刚从街上买到的冰糖葫芦。
“红颜姑娘，这嫁了夫家，可不能时时随心咯。我也知道你们都是江湖儿女，习惯漂泊浪荡、随心所欲的日子。可……”季大娘话还没讲完，只听到小木门砰的一下被推开。
看到来人，季大娘不怒不恼，瞧着门口的小身影说道：“丫头，你进来干啥？”
小女孩不急不慢，舔了舔嘴角的冰糖片，这才说：“阿娘，阿爹让我喊你出去，有个大哥哥过来了。”
说罢，小女孩又举起手中的糖葫芦，一口塞在嘴里，在口中慢慢噘动，嘴角处还是那一片嫣红。
“你这孩子，真是的，马上就开饭了，又去买糖葫芦吃！”季大娘看了红颜一眼，又转头看看自家的丫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吃吃吃！就知道吃！再吃下去，就没小伙子敢要你了！”
季大娘站起身，拍了拍褥裙，然后将自家的丫头拉到外面去，“你也别打扰这位大姐姐了，一起出去！”伸过头来，她又对着红颜笑道，“红颜姑娘好好休息，我们娘俩儿就先出去瞧瞧了。”
红颜点过头，看着小木门被关上，屋内又是一片死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下头后，她再次将左手伸出。看着自己一身的嫁衣，心底一丝苦笑。
这红色，穿在自己身上是一点都不适合，果真只有泠剑穿了，才是真绝色。
挽起殷红的袖子，看手臂上那一片奇怪的纹身，红颜不禁皱眉，无奈地摇摇头。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倏忽，小木门被推开，隔着“吱吱”的声响。不顾来人是谁，红颜立即放下袖子，摆弄好被自己褶皱的衣摆，然后一脸寂然地抬起头望着门口处。
“你怎么来了？”来人是盗雁，红颜显然有些吃惊。
“我……”盗雁有些紧张，挠挠头，又不知自己从何说起，该怎么说。
“进来说吧。”红颜道。
盗雁蹑手蹑脚地进来，有些不知所措，这绝对是他生平第一次这般六神无主。况且，居然是这种情况下，今日可是他大婚的日子！
他进门后，没靠近床榻，反倒是找了面墙靠着，亦没再与她对视。
红颜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嫁衣袖子上的花纹。语气还是那么冷淡，好似冬季的冰面，从未引起丝毫波澜。
“有话要说？”她问。
沉默片刻后，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尴尬。盗雁又是挠头，他的紧张、慌乱，全部一展无遗。
“我直接问吧！”盗雁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是不是只要敖战发话，你什么都会做？”
红颜抬起头，抿唇，点头，“是！”
“你知道吗？我之所以做贼盗墓，无非是想日后攒够银子，然后娶个贤良的姑娘为妻。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做点小生意，生七八个儿女，一家子平平淡淡过点小日子。”盗雁侃侃而谈起，“可是，这种小日子你肯定不会喜欢。”
“……”红颜无言地抬起头看着他。她知道，打自她被敖战救起的那天开始，这种日子便与她无干。
盗雁握紧拳头，回想起初遇那刻，勉强地弯起嘴角，“小蝙蝠，你现在有没有后悔遇到我？没有遇见我的话，你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
红颜看着他，在他眼中似乎看出了一丝落寞的眼神，嘴角的微笑尽是苦涩。她低下头，伸手拉扯着花袖，轻咬红唇，她道：“就算没有你，穷尽一生，我亦不可能与他厮守。”
盗雁一愣，耸耸肩，见气氛尴尬，又笑道：“小蝙蝠，如果有一天我受伤了，你会不会救我？”
盗雁表面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红颜知道，他认真起来，比谁都还较劲。他，或者是说真的吧。
可是这次，她摇头了，只轻摇了一下，淡淡道：“不会。”
“呵，你倒是干脆……”盗雁倒吸一口气，缓慢耸下肩膀，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反而放松了，觉得释怀了好多，“你这么冷血，万一我真死了怎么办？”
“闻名天下的盗贼神偷，从来没有失手过，这么多年你都活下来了，眼下还不至于让我出手救你吧？”红颜挑眉。
听完这句话，盗雁乐了，不知是苦笑还是解脱，他直起身，准备走向门口，洒脱地背对着她，挥挥手，“代我向你主子说，‘任务完成，先行告辞’！”
“等等——”红颜站起身，挽留住他片刻。
面对她忽然喊住的声音，盗雁有些惊讶，转过头。
没有了束缚，两人交谈起来似乎也没去了那些别扭。以两人的交情，其实也可以当朋友的吧……
红颜走上前，掏出腰间的一块断玉，递交到盗雁手中，“主子说了，你若是反悔，这个当谢礼。”
“残魂玉？！”盗雁惊叹，虽这只有半块，可在他眼里这比其他宝贝来宝贵多了。因为，另外的半块断玉在他手上。“他哪里弄到的？”
这残魂玉的来头可不小，是武林中人人争抢的宝物。在江湖上，有四件宝贝——
金玉断壁尚残魂，
陌上青莲云未出。
寒风凛凛九霄云，
消前马蹄待君归。
以上，分别指：残魂玉、陌出云、寒云剑、消君归。
残魂玉分两块，据说拼凑在一起时，能让人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提升内功，称霸武林。这残魂玉不知从何而来的传说，却令各大门派一直争夺不休。
就连那半块残魂玉，盗雁亦是花了数年才弄到手，整愁着一直找不到另外半块。如今可好，舍了娇妻，得了宝物，亦是值得。
“千秋陵，边上那具冰棺里。”红颜淡淡说道，“主子说，这玩意儿你说不定会感兴趣，就顺手拿了。”
“难怪这么多年都没人凑齐过残魂玉！”这皇城也不是人人都进得去的，进去了的还不一定找得到入口，找到了也不一定有命见着。盗雁沉思了片刻，似乎当时是看到敖战曾掠过那座冰棺。原来那时，他是为了拿这个。“这可真是巧了！”
还是，他一开始就预料到会有今天？不过，半块残魂玉就令江湖血雨腥风这么多年，如今完整的残魂玉问世又会引来怎样的轩然大波呢？
“主子还让我交给你一样东西，他说你以后一定会再找他，这个东西会带你找到我们。”一边说着，红颜从腰间掏出一只小碎铃铛，交到他手中。
盗雁接下，亦不多考虑红颜所说之话到底什么意思，转过身打开小木门走出，“谢了。”
小蝙蝠……
看着远去的背影，也许是他故作潇洒，也许是他真的能很潇洒地抛开这段感情。总之，他要走了，也许再也不会见到他们。
至少他要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该安下心来练功，到时候能叱咤一方也说不定。
这方盗雁释怀，红颜亦不需为此困扰，而另一头，泠剑却怫然不悦。
带走？
区区这两个人就想在她身边把人领走？对着这般无礼的男子，泠剑显然心情不太好。
那女子一脸惊慌，躲在倾歌身后，遮遮掩掩，像是怕极了眼前的那群人。
一手抓住那男子的手腕，用力一拧，一弯，冷笑道：“不好意思，方才我已经收下这位姑娘了，公子来迟一步。”
听着蛊惑的声音，那男子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手腕像是要被活生生掰断一般，苦不堪言。看着眼前几人打扮，并不像是西桐村的人，男子皱眉，并没有反驳上几句。
“笨丫头，我们该走了。”敖战双手搁置脑袋后面，悠然地往前走去，并没有将来人安放在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