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睁开双眼，映入他眼帘的第一幕是充满陌生气息的白色天花板。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精致的水晶灯饰，正微弱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你醒了。”坐在床头边木椅上的艮捧着书籍，感觉到了闻人伊蠕动身体而产生的动静，便双手将书籍合上，“感觉怎么样？”
脑袋里嗡嗡作响，眼皮沉重得无力支撑。只能耷拉着眼皮，眯着睡眼，转动着黑色的瞳子。
“艮...”闻人伊虚弱无力地吐出话语，“我睡了多久？”
将书籍放在闻人伊躺着的床上，艮从闻人伊脸上转移了视线，捋着胡子，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圆钟，淡然回复道，“三天零五小时。”
“三...三天？”闻人伊吃惊地扯大了嗓门。
“嗯，没有错。自从你昏迷过去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多。”艮肯定地点了两下脑袋。
“这...这样啊！”叹息一声，闻人伊上下抚着自己的左腿，感觉有点闷心。他停顿了一会儿，将眼神望向艮，不免有些黯然失色，“艮，我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哦？你不记得了吗？”迎着闻人伊的目光，艮和他对视。
“嗯...我只记得云瑶被...”揉着太阳穴，闻人伊脑海里开始闪现出当时的记忆，“啊！云瑶！对了！云瑶呢！！”
一想起当时听到布莱卡说云瑶死了的画面，闻人伊的担忧之情马上形于脸色，不由得一伸手，紧紧地抓住了艮的手腕。
“她没事...”
面容泰然的艮瞥开和闻人伊对视的目光。他的内心里面现在充满了迷惑。
当时闻人伊消灭了布莱卡之后便应声倒地，死死昏迷过去。在确定闻人伊不会再冒出红色气流之后，艮这才缓缓靠近他，察看他的情况。
顺带着，他也去察看了躺在瓦砾上的云瑶。对于身为普通人的云瑶，艮对她的生还并不抱有希望。
只是抱着可怜之心想去确认一下，仅此而已。
走近云瑶，对她的伤口进行检查的过程中，艮逐渐瞪大了双眼，伴着哑口，愣住不动。面前这意想不到的情况，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云瑶的上衣确实还留着被刀子刺穿后的口子，但是衣服上面的血已经干了。
轻轻拨开衣物切口，艮惊奇地发现，云瑶居然没有伤口。回忆起之前看到的场景，他分明清楚地见证了她的死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艮满腹疑惑。
“现在她估计在自己的家中安睡着。”
确定了两个躺在地上的人还活着。于是他抱起云瑶，扛着闻人伊，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将两人安置在不同的房间里。
第二天，云瑶一如既往地早起。在艮问了她一些事情，并给予她告诫后，云瑶回归了平日的生活。
松了口气，闻人伊慢慢地放开了艮的手腕，“太好了！”他重新仰视着天花板，发呆了片刻，再将手捂在了一只眼睛上。
“谢谢你，艮，是你和陆筱筱救了我们吧？”虽然一开始对艮的印象并不好，但现在闻人伊对艮绝对是感恩戴德，对他救了自己的行为发自肺腑的感激。
“嗯？你...”听到闻人伊的感谢，艮不自觉地放大了瞳孔，“你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后来？”听到艮的问题，闻人伊紧紧绷起眉头，眉宇间形成分明的川，脸颊两侧的肌肉也挤在一起，“在云瑶被那个紫发男子伤害后，我只记得听到有人在说话。然后渐渐地，我的意识就开始涣散。之后发生了什么...就真的一点记忆也没有了...”
居然没有打败布莱卡时的记忆了吗？难道说这是他恢复玄武的能力所必然产生的后遗症？还是说...
艮手摸着下巴进入深思。
“唔，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如果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可救不了你...”说着，艮苦惨笑地发出轻叹。
在此之前，闻人伊已经知晓了几个曾经要杀他的人的能力。见识了陆筱筱使冰，克塔丝娜兽化，布莱卡用毒，但唯独还没有见过艮施展能力。心生好奇的闻人伊向艮投去了寻求告知的眼神。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诶。如何可以的话，告诉我怎么样？”闻人伊坏笑着冲艮挑了挑眉。
“你真的想知道？”
“想！”闻人伊用力地点点头。
接着，两人一声不响地对视了数秒。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受不了闻人伊目光的艮妥协似地叹了口气，“反正告诉你对我也没有坏处。现在既然已经不需要再杀你，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艮双手环抱。
“篡改记忆。”他冷冷地说出声，“我的能力。”
眨了两下眼睛，闻人伊呆滞了片刻。随后突然惊讶得发出几声唏嘘。
“诶诶诶诶！”
虽然刚刚做过心理准备，认为艮应该会和陆筱筱一样会是很有攻击性的能力，但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子的能力。
改变别人的记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项相当可怕的能力。
不过照艮这么一说，闻人伊心中忽然对之前的某些事情有了定数。譬如开学典礼上，除他以外的其他学生和老师都对陆筱筱的银白头发不以为然。还有艮突然之间变成了他们班主任这件事。估计都是他的能力使然。
“好厉害的能力啊...”闻人伊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来回挠挠头发，艮并没有因为被闻人伊夸赞而露出高兴的样子，“不！这可一点也不厉害！”他的鼻腔哼出声音。
“使用这项能力是要付出很高的代价的，而且它只能对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奏效。”
“有代价吗？”
“没错！需要代价！”艮点点头。
也许是料想到闻人伊接下去会问自己代价是什么。所以艮索性继续说下去。
“你觉得我现在多少岁了？”他从烟盒中取出一根香烟。
“唔...”闻人伊仔细地端详着他。
“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了吧！”然后毫不客气地指出。
“错！”艮点着打火机，将其放在香烟末梢，“其实我今年才二十五岁。”
闻言，闻人伊一时无法接受导致长时间地愣住。
“咦咦咦——不是吧！为什么这么显老！”接着惊讶地又是一阵唏嘘。
“这就是我说的代价。”关上打火机，艮将香烟塞进嘴巴，“寿命的代价。”
难道说这些能力者们使用能力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吗？那陆筱筱的代价会是什么？闻人伊心中开始胡思乱想。
“所以能不用这能力，我就尽可能地避免。”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还想多活几年。”
走至门前，艮转动把手，“差不多到深夜了，我该回房间休息了。明天还有我的早课。”
“对..对了！我们的舞台剧表演...”
说到上学，闻人伊一下子记起了这件事情。
“临时找人救场了。”话语中透露着冷淡，但是他并没有责备闻人伊的意思。
“对..对不起...”
“你不用想太多。”艮走出房间，背对着闻人伊，“这并不是你的错，所以没有必要向我道歉。今晚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如果没问题了就来学校吧。”
“嗯...”
侧着脑袋，艮久久斜视着闻人伊。随后关上了房门。
这里是艮和陆筱筱住的地方。离闻人伊家不远，仅仅只有一个人行道的距离。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艮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照射进来，让室内泛着微弱的亮点。拉上窗帘，让自己处于完全的黑暗之中，艮躺在了床上。他的嘴上还叼着那只未熄灭的烟。
“黎...”
淡淡地念出一个字，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
...
第二天的清晨。
勤快的鸟儿唧唧喳喳地在枝头歌唱着。
出了艮家门的闻人伊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家原来就在艮家的对面。不由得先是愣在原地，然后吃惊地掉下了下巴，发出了长长的唏嘘。
在起床之后，闻人伊首先就叫了艮的名字。但是肯定是没有人回应他的。虽然这个时间点并不算晚，但是身为班主任的艮必须早早地赶往学校。
同样的，他也没有在艮家里看到陆筱筱。想必是和艮一同离开的。
瞅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七点整，离上午第一节课上课还有十分钟。赶到学校估计是来不及了。
还好昨天艮和他说过今天可以不用去学校。当然这句话的前提是他的身体还欠佳。
无所谓啦，反正都已经旷了三天的课，也不差这一上午。如是想着，闻人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嘴里发出嗯嗯的鸣声，十指交叉向头上顶起。
现在先回趟家吧，也不知道蓝田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想到自己在艮的家里昏睡了三天，前些日子又没有在冰箱里冷藏食物，不免让他有些担心蓝田的情况。
“蓝田...”
进入自家屋内的闻人伊，在走廊的入口听见了客厅里有翻箱倒柜的声音。
“蓝田？”
于是闻人伊又是一声叫唤，但仍然没有收到回应。
莫非是小偷？
揣测着声音的源头，闻人伊轻手蹑脚地步入客厅。随即第一眼看见的，是正在播放电影的显示屏。
慢慢移动视线，桌面上的零食很快进入闻人伊的视野，并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其中大部分零食已经只剩下空袋，还有些掉落在地上。
然后闻人伊再继续移动眼球，就会发现一个少女，躺在沙发上的蓝田。
大概是昨天熬夜的缘故，她在电影音量颇大的情况下还是犯了困，本想躺在沙发上稍作休息，却一不小心就酣睡过去。
悄悄凑近蓝田，凝视着熟睡中，嘴角边还挂着一串口水的她，闻人伊噗嗤一下，莞尔而笑，而后便又是一声嗟叹。
“真是的...”
关掉电视机，闻人伊从身边另一只沙发上拉过单薄的被子，盖在蓝田的身上，细声抱怨道，“这样睡着可是会着凉的。”
“巧克力派...嘿嘿嘿...你别跑...”傻笑着的蓝田似乎在做着馋嘴的美梦。
明明家里面没有储备这么多零食，可为什么现在桌面上零食会堆积如山？而且从包装上看，这些零食价格还一点也不便宜。
难道它们都是蓝田偷来的？
不不不，蓝田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她平日里为了避免麻烦，可是甘愿孤零零地独自一人留在家里面。她肯定不会做盗窃这种行为。闻人伊努力地在说服自己。
和蓝田的朝夕相处，他已经对她产生了超乎寻常的感情。说是亲情也不为过。
反正，闻人伊现在绝对是百分之百地相信蓝田善良的本质。
那么，能想到的另一种可能就是——
闻人伊轻轻翻开几个零食空袋子，发现下面压着炒饭和汤面这类热食的盒子。
是陆筱筱送来的吧。
现在闻人伊能想到的就只可能是她了。因为除了他之外，只有陆筱筱能看见蓝田的存在。
如今加上蓝田的这个，又欠陆筱筱一个人情了呢！闻人伊心里感叹一下，不觉地搔搔脸颊。
自从艮否认了自己救过闻人伊以后，闻人伊就认定了那个让他死里逃生的人一定是陆筱筱。
到目前为止，闻人伊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还截然没有察觉。
尤其是在他后肩上的，那个颜色已经变深的印记。
...
...
时间过了正午。
整理完背包的闻人伊出了家门，在路边的便利店里买了点吃的，一边走往学校，一边啃食。
蓝田还是在沙发上熟睡着。
走进教室，里面有几个女同学趴在桌子上。她们并没有因为有人开门就抬起头，或许是疲倦使她们的听觉变得有些迟钝。
为了不去打扰她们休息，闻人伊只好轻手轻脚地慢步到自己的座位边上，将背包搁置上面。
就在他拉开椅子，打算坐下。
“闻人同学...”
教室的后门被人打开，有人在外面呼唤他的名字。
闻声回首望去，伫立在那里的是一身白裙的女子，他们学校医务室的老师——白萍。
“你有空吗？”她的声音很轻。
“我想和你聊聊...”
“嗯....哦....”虽然不知道老师突然找自己有什么事，也不知道老师想和自己聊些什么，但闻人伊还是很爽朗地点了点头。
走出教室，顺手关上门。在白萍老师的带领下，两个人来到了学校的露天停车场。这里有秋千架。
两人坐在秋千板上，彼此都直视着前方，谁也没有先开口。
良久过后，白萍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
“闻人同学，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嗯？老师有什么想问我的吗？那个...如果我知道的话.....”
“嗯...”还有点犹豫不决的白萍开始抓紧手上的铁索，“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有治疗的能力...”
听到老师说出口的这句话，闻人伊心头先是一怔，随后愣愣地望向老师，然后强装镇定地反问一句。
“老师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因为...”脑海里浮现出闻人伊当时被送进医务室的情景，白萍摇荡了一下秋千，“你还记得你被钢筋砸中的事情吗？”
“嗯...”回想了片刻，闻人伊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是开学典礼那天...”
确认了闻人伊还记得以后，白萍继续说下去。
“你被钢筋砸中额头的时候，血流不止，脉搏也很微弱，基本上就要停止呼吸了。周围的同学们见此情形，纷纷慌张地拨打了急救电话，并将你抬到最近的医务室进行伤口的临时处理...”
“当我从橱柜里拿出纱布和酒精，想要替你包扎伤口时，却意外地发现，你的伤口已经愈合。呼吸和脉搏都恢复了正常水平。”
“所以，我在想...”说着，白萍把目光投向闻人伊，“你是不是有这种能力...可以救人...”
“这个嘛...”
确实如白萍所言中的部分，闻人伊经历了那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实际上那次被钢筋砸中后，闻人伊并不是靠自身的能力恢复了正常，那完完全全是蓝田救了他。
心里非常清楚原因的闻人伊此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老师说明。
但很快，他飞速运转的大脑就想到了办法。
“如果说...”
他想到了用假设的话去套取白萍问他这个问题的意图。然后再从她的回答上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我是说如果啦！如果...我真的有这样的能力，老师是希望我去做什么吗？”
“我...”白萍眉毛一颦一蹙，下意识地移开脸庞不让闻人伊看见。
“我希望你能救一个人...”
“救人？谁？”
闻人伊好奇地直盯着白萍。
蓦然，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白鸟医院见到过老师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对他说过自己是去看一个同校的学生。
莫非现在老师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是...学生吗？”闻人伊问出了内心的猜测。
白萍老师不置可否。
“你愿意听我讲一个关于【罪】的故事吗？”
“嗯....”闻人伊点点头。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抬起头，眺望着翱翔在蓝天之上的信鸽，白萍开始进入了回忆。
坐在秋千上荡了两下，闻人伊定住了身体，保持着身姿一动未动，屏息聆听着白萍口中的那份【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