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大伙儿都是兴高采烈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好好玩乐一番。大军不过三日功夫,便回到了西宁城。
他们回到将军行辕,自然是要论功行赏。十四也知这帮将官辛苦,在府中摆上几桌任他们喝酒猜枚的玩乐了两天,除了勒令不准在城内寻衅滋事、滋扰百姓以外,其他的什么赌钱、听戏、逛窑子,也不是十分约束,这又让那些下级的军官们好生欢喜,一个个觉得十四爷真是上道,豪爽仗义。
而十四自己,也忙着送往迎来。
不但甘肃各府道有贺柬贺礼送到,知府衙门、西宁士绅等等也常有宴请。他推了大部分,可小部分还是得去,即便如此也是日日觥筹交错,也是够忙碌的。
阿萝这几日,除了当值,其他时候几乎都是待在房里不出门。
一方面不耐烦与那些闹哄哄的同袍饮酒划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十四爷上回的那句话……
他说,回去后,给他……
回去,是指回到西宁这儿么?
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她双手捧着脸蛋,只觉得脸上烫得很。
吱呀。
门忽然被推开,把她吓了一跳。
“十、十四爷……”见了来人,她的脸更红了。
他也真是的,进姑娘家的房间,也不会先敲敲门。
“怎么了?不舒服么?”十四穿了一身绛蓝的箭袖锦袍、石青马褂,看上去精神焕发、英姿勃勃。
他顺手带上门,瞧见她不施粉黛而颜如朝霞,便走到她面前仔细的端详着。
“没、没有……”她羞羞的低下头,退后了几步。
“你又做什么?!”见她含羞的模样,他跨了一大步,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然后弯下腰,细细舔吻她嫣红的唇瓣。
“好了,去换衣裳,跟我出去赴宴。”结束了一个吻,他声音低哑的吩咐了一声,啄了啄她的唇,又大步出去了。
“啊……是……”她还没缓过劲来,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真是的……来去一阵风似的,什么人嘛……
她不满的撅了撅嘴,还是换了亲卫的衣裳出门。
他这几日外出赴宴,每次带的都是不同的亲卫。阿萝知道这是因为每次去,主人家对随从们都少不得好酒好菜的招呼着,临走时还有赏银,十四爷带不同的人去,也是为着大家都有些油水的意思。故而前几次未带她去,她也不甚在意。
十四带了她和几个人信步走到繁华闹市里,到一处写着“明月楼”的大酒楼前停下。
楼外自有几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候着,见了十四,连忙笑嘻嘻的迎他们进去,“十四爷快请,我们家老大人正恭候您大驾呢。”
十四也推辞,让他们引着上了楼。
厢房外又有几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虽然穿着便服,可瞧那派头,当是官员无疑。他们见了十四便堆起了笑容,众星捧月般拥了他到厢房雅间里去了。
而阿萝与几个随同而来的亲卫也另在厢房外坐了一桌。
众人保护十四爷的重任在肩,酒是不敢多喝的,只是略略抿了几口。而阿萝,更是一头埋在碗里吃菜。
核桃丸子、百合桃子、烤小猪、菊花锅……
菜肴走马灯似的一盘盘端上来,她吃得是兴高采烈。
给随从们的菜都那么好,更别提十四爷他们吃的了,想必都是山珍海味吧。回头问问他们吃了啥,嘿嘿。
……想不到西宁这地方不富,可官儿们倒不穷。
这顿饭吃了足足有近两个时辰,吃罢饭,果然管家还给他们每人一封银子。
十四让其他人先回行辕,独独带了阿萝在街上闲逛。
阿萝嫌他身上酒味儿重,只是隔着丈余远远跟着。她毕竟还是年轻女子,瞧见路边有卖五彩缤纷的绒花儿、还有亮晶晶的大小珠子、奇奇怪怪的小摆设之类,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可碍着十四,也不敢停下来细看。
十四瞥了她一眼,假装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径自带她进了一家绸缎庄。
“二位爷,里边请。”伙计热情的请他们进来,“我们这儿有新到的蜀绣……”
“给她量量身。”十四打断他的话,对他指了指阿萝。
“啊……是!”那老伙计打量了她了好半响,才瞧出她是个姑娘,会意的请她到内堂量身。
“十四爷,我有衣裳穿……”她纳闷的说道。
“去。”十四不耐的皱了皱眉。
“……”她无奈,只得跟着伙计进去了。
只听见外边十四在与个小伙计选料子、谈价钱。
“好嘞,包您满意,请那边会账,三日后给您送到府上……”
“明天,我自取。”十四淡淡说道。
“明天?恐怕是……”伙计有些迟疑。
“双倍。”
“……那我们给您赶赶……”伙计嘻嘻笑着。
“十四爷,我真的不用做衣裳……”出了店门,她还是过意不去的呐呐道。
十四爷要奖赏她,不如请她吃个饭更好……
“……”他没有理她,径自往前走,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前头的院子,他皱了皱眉。
“那是……李公子?”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又瞧了瞧那院子上“倚翠楼”的大红灯笼,看了看门口站着几个花红柳绿的老鸨儿,便讪笑了两声。
延龄公子也真是……男人都这样么?
她又忐忑的瞥了十四一眼。
十四想了想,大步往那院子里走去。
老鸨儿见他衣着华贵,气宇不凡,都谄媚的涌上来,一张张涂得血红的大嘴巴对他奉承个不停。
阿萝见了,气得小脸霎时白了,恨恨的扭头就走。
十四皱着眉,又回头拉了她进去。
“我不去!我不去!”她嘟着嘴嚷嚷。
“这位小哥儿脸皮薄……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老鸨嬉笑着,将他们俩连推带拉的拽进院子里。
“我找柳姑娘。”十四开门见山的说道。
“哎呀,真不巧,柳姑娘刚有客人,要不我给您找别的姑娘……”老鸨点头哈腰。
“那要柳姑娘房间旁边那个。”他很快答道。
“啊,那是翠云姑娘。”老鸨连连点头,“没问题,您二位请跟我来。”
“女儿啊,接客啦……”老鸨在门外喊了一声,然后将他们请了进去。
里头站着一位艳丽女子,瞧见十四,满是脂粉的脸上都泛出光来。
她佯作羞答答的上前福了福身,“给大爷请安。”
“出去。”十四抛下一锭小元宝。
“啊……?”翠云愣了愣。
“出去!”十四又不耐烦的沉声重复了一遍。
“……是。”翠云被他吓了吓,赶紧拾起银子,低着头匆匆出门去了。
“您这是……”阿萝闩好房门,不解的望着他。
“过来。”他对她招招手,然后微微的推了推两墙相隔的窗子,从缝隙往外边张望。
有什么好看的么?
阿萝好奇心大起,连忙也凑上去看。
隔壁房间里站着的,果然是李延龄和柳弄春。
“送客。”柳弄春拂袖转身,脸上冷冷的。
要走了?他们来晚了么?
看来没戏可看了,阿萝有些失望。
抬头瞧瞧十四,他却是目不转睛的瞧着姓柳的那女人。
“箐儿……”延龄上前几步。
“这位公子,我们早说过了,您认错人了,还是请回吧。”一个年纪与柳弄春差不多的丫环扯了扯延龄的衣袖。
“你走开。”延龄眼神一凛,忽然抬手,猛地扯掉柳弄春身上的薄纱衣。
“你……”柳弄春急忙去穿衣,却被他用力的揪住手臂。
“箐儿,你这儿有颗朱砂痣,我从未忘记。”他柔声说着,轻抚她光洁的脊背。
“……放肆!”丫环气得柳眉倒竖,取了剑指着他。
“顺姬,你先下去吧。”柳弄春面无表情的拢了拢衣衫。
“虽然这是在外头,凡事从简,可礼也不可废。既然公子知道我的身份,那也该明白,什么是长幼尊卑。”
延龄凝望了她一阵,叹了一声,还是放开了她,退后两步,恭敬的半揖为礼,“……姨娘。”
姨娘?!
他此话一出,听墙角的两人惊了惊。
难道,延龄和这个女人,竟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