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听汗王的语气里似乎有赞赏之意,阿萝吓了一跳,瞪着眼珠子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策凌要害他,他居然还称赞策凌够狠毒、有前途?!
“好啦,都回去吧,睡个回笼觉。”汗王笑着,打了个哈欠。
“是。”听汗王这么说,兄妹二人只得退下,各自回帐歇息。
一夜无话。
第二日早膳后,昨日比武招亲落选的王族子弟们便陆陆续续的要告辞。
阿萝逮着机会,站起身来说道,“各位且留步,我有话要说。”
她的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射向她。
她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圈众人,不紧不慢的说道,“昨夜的事情,大家想必也有所耳闻……我没有料到,一个考较,居然会将阿爸置身于危险之中。”
说完,她歉疚的瞥了汗王一眼。
汗王依旧是不以为意的微笑着,摆了摆手。
“所以……”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决定,比武招亲一事,就到此为止吧。”
她望了望十四,鼓起勇气说道,“其实,我已经有了中意的男子。”
“哦?”众人不约而同的循着她的目光,望向那个幸运的男人。
“因此,对于策凌台吉,还有众位台吉们,只能说声抱歉了。感谢各位远道而来,各位送我的礼物,我会让侍女们悉数退还。”
这是她昨夜思索了一夜的结果。无论这次比试的输赢如何,她都不可能会嫁给策凌,不如干脆把话说开了,省得策凌又出什么花样,弄得这儿鸡犬不宁。
“……”众人一时默默无语。
“小萝儿……”想不到她会当众对自己表白,十四有些动容。他伸出大掌,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里。
“……不行。”汗王忽然变了脸色,一拍桌案,“比武招亲一事已经传遍草原,如此草草结束,我们厄鲁特部的颜面何存?!……十四阿哥与策凌台吉,必须分出个胜负来!”
“阿爸!”阿萝嗔怒的望着他,“反正我不会嫁给策凌的!”
“这可由不得你。”汗王冷哼了一声,对身边的侍女唤道,“还不快将公主请过来。”
“别拉我!”阿萝恨恨的甩开侍女的手,随口嚷道,“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反正我是非他不嫁,您看着办吧!”
说罢,她拉着十四就往外走。
听到这话,众人惊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十四也是怔了怔方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直盯着她尚还纤细的腰身。
“干嘛!”她瞪了他一眼,“你不想娶我啊?!”
“当然娶!”他连忙答道,又转头对汗王含笑欠了欠身,“那么……公主我先带走了,聘礼稍后我会差人送来,成亲的日子定了之后再告知您。”
说完便将阿萝拦腰抱起,往帐外走去。
“给我站住!”汗王猛地站起身来,瞪起铜铃般的大眼,气呼呼的说道,“我的女儿,堂堂的公主,岂能你说带走就带走?!十四阿哥,你也未免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哼。”十四状似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也没有回话,依旧往外走。
“来人,给我拦住他们!”汗王上前几步。
“谁敢拦我?”十四冷厉的眼光从周围的侍卫身上扫过,沉声道,“我是当今皇帝之子,你们有这个资格拦我吗?况且……”
他望向汗王,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厄鲁特部的男人,不过是一群草包。”
“嚣张的小子!”汗王大怒,对着代钦说道,“他是本王的儿子,阿萝的兄长,有资格拦你吧?!按照咱草原上的规矩,要将一个女人带走,先打赢她的父兄或丈夫!”
“是吗?”十四冷笑,轻蔑而挑衅的望向代钦,又摇了摇头,“我可是大将军王,领亲王衔,他要跟我打?……还不配。”
“你……”阿萝不悦的从他怀中挣脱,“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汗王与代钦虽不是她的亲生父兄,可也不带他这么瞧不起人的!
用皇子、亲王的身份压人,真是过分!
她皱着眉,瞧着他飞扬跋扈、趾高气扬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个男人陌生得很。
十四冷瞥了她一眼,意思是:你,闭嘴。
“你、你……”汗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平生最以振兴了厄鲁特部为傲,又掌着大半个甘肃之地,就算是大清皇帝,对他也是只能安抚,不敢硬来。可这个小子,居然口出狂言,不将他放在眼里,由不得他不怒发冲冠。
他怒瞪着十四,一甩衣衫,将长袍甩到地上,露出一身黝黑紧结的肌肉来,“我乃是厄鲁特汗王,配得上跟你交手吧!”
“……好。”十四上下打量了他一小会儿,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阿爸。”代钦赶紧拦住他,“您别生气……”
“你没听见吗?”汗王冷笑道,“他说咱么厄鲁特部的男人都是草包呢!我就让他见识见识!……你等着瞧,我非打得这小子跪地求饶不可!”
他大步的往帐外走去。
十四微笑低头,跟随着他绕过营帐,走到昨日比武搭起的擂台边。众人也连忙跟随上去看热闹。
“来吧!”汗王抖了抖胸臂上鼓胀的肌肉,对他招了招手。
“不敢,我已赢了。”十四忽然笑了,双手抱拳,对他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多谢汗王,不,岳父大人成全。”
“你你你……”汗王愣了一愣,低头瞧着自己光着的上身,这才反应过来,十四方才是故意激怒他,诓他赤膊在帐外走上一圈呢。
……这小子,居然还记着与策凌的智斗!
代钦也恍然大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含笑上前说道,“阿爸,十四阿哥与策凌台吉这最后一局,确是十四阿哥取胜。”
“你这家伙,居然连本王也算计。”汗王无奈笑笑,“好吧,三局两胜,此次比武招亲,十四阿哥是赢家……我的女儿,就嫁给他了!”
“谢过岳父大人。”十四又欠了欠身,笑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哼。”汗王撇撇嘴,瞧了瞧阿萝,“我这个女儿,就交给你了……若是对她不好,我可不会放过你!”
“知道啦!”阿萝冲汗王吐吐舌,连蹦带跳的奔到十四身边,对他甜甜一笑。
原来他是故意的,她就说呢,十四哥可不是那样目中无人的人。
这下好啦,他赢了策凌,可以名正言顺的娶她了。这么多王族子弟瞧着,也不怕汗王敢赖账。
“女生外向!”汗王见她如愿以偿的小女儿情态,好笑又好气的嗔怪了一声,转头对十四说道,“那你就择日来迎娶吧。”
“恭喜汗王、恭喜十四阿哥、恭喜公主!”见汗王发话允了婚,众人只得纷纷道喜。
只有策凌,脸上微笑贺喜,眼里却闪过一丝冷意。
“她如今有孕在身,还是由我带回西宁尽早成亲吧。”十四笑笑,瞥了策凌一眼。他打了个唿哨,爱驹青青便闻声而来。
一把揽起阿萝放到马上,他又对汗王和众人团团抱了抱拳,“我还有事在身,恕不多礼了,改日再会!”
他翻身上马,大喝了一声,马儿便绝尘而去。
“这小子啊……”汗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的摸了摸胡须。
十四带着阿萝一口气疾奔出几十里外,到了一个小湖边方才停下。他将她抱下马,一拍马背,马儿便径自去了湖边饮水。
“十四哥……”她笑眯眯的望着他,可瞧见他脸上有些沉重的神色,笑容又凝住了。
“有了?”他盯着她,淡淡问道。
“……嗯。”她忐忑的点了点头。
“多久?”
“三、三个月吧……”
“三个月?”他喃喃重复着,粗糙的大掌不由自主的在她小腹上轻抚,“那就是你刚到西宁时那次……?”
“……”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耸拉着脑袋不敢说话,心里就像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他轻声问道。
“……嗯。”她不安的点头。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我……”她怯怯说,“我不想离开你……”
“你……笨女人!”他哭笑不得的将她搂在怀中,低头狠狠的吻她,直到他们都颤抖着几乎无法自己。
“以后不许做这种傻事!”他不轻不重的咬了咬她被吻肿的唇瓣。
“……知道啦。”她噘嘴。
“我的孩子……”他盯着她的小腹,又微笑起来,伸手去揉了揉。
这里头,有一个小孩儿呀……是他与她的骨肉。
虽然他并非初为人父,可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却又让他有不一样的感受。……爱上她之后,他就一直希望与她再生孩子,如今如愿以偿,他却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应该是在高兴吧。
她仔细瞧着他的脸色,见他脸上的乌云散去,泛出温柔的神色来,这才稍稍放了心。
“好好的跟我回西宁,不许拿自己和孩子开玩笑,知道吗?”他叹了一声,放缓了声音。
“知道。”她无奈点头。……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我先前去找了八哥一趟,接到你的信,已经是比武之时,所以来迟了。”他佯装随意的解释道,拉着她在湖边坐下。
“……哦。”他单人匹马的赶来,连亲卫都来不及带,可见他来的匆忙。听他主动向自己解释去向,她心里舒坦了些。
“嗯。”他淡淡笑了笑,又吻了吻她。
“十四哥……”靠在他怀里的感觉真好,她依恋的偎着他。哎,是不是因为有孕的关系,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善感了。
“嗯?”
“我回了西宁,你会来看我么?”
“当然。”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会尽量抽时间看你的。”
“嘻……”
正当两人亲亲热热、甜甜蜜蜜的耳鬓厮磨,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十四警觉的拉起她,转身望向那飞扬的尘土。尘土间,一人身上宽大的玄色衣袍格外的显眼。
那几人很快到了他们身前,头领冷冽的目光扫过十四,然后落在阿萝身上,那目光中,竟包含着丝丝恨意。
“不知策凌台吉到此,有何贵干?”十四上前一步,挡在阿萝身前,一只手暗暗的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哼!”策凌眼神一凛,亮出钢爪,飞身向十四袭去,几个侍卫也随之赶上。彩笺假作不识武艺,只在一旁静静观战。
“我们之间胜负已分,你再苦苦纠缠,未免有失磊落!”十四一边护着阿萝,一边招架策凌进攻。
阿萝手上没有兵器,只得顺手取过马鞭,将策凌身边的那几个亲随甩了几鞭子,也逼得他们无法近身来。
“你又何曾磊落?!”策凌嗤笑一声,手上的招式愈加狠厉,招招是要取十四要害。与公与私,他都不能让十四娶到阿萝!
阿萝踢开那几个侍卫,见十四与策凌斗得难舍难分,知道他们的武艺在伯仲之间,十四若是稍有不慎,便会让策凌去了性命。她暗暗着急,忽然看到十四为了护住她,刀法上露了一处破绽,心里更是一惊。策凌显然也是瞧见了,钢爪上银光一闪,直朝他袭来!
她连忙迎头赶上,鞭子一甩,“啪”的一下,打在他的手腕上。
策凌有些讶异,很快变换了身法。知道十四是护着阿萝,他的攻势转而袭向她,逼十四乱了阵脚去救。
阿萝自然不是策凌的对手,被他逼得节节败退,好几次险象环生,不是她差点伤着、便是十四要伤。眼见被策凌逼急了,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那套御夫棍法来。那棍法是她与阿祖参详过,专门针对十四刀法的弱点而出招的……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岂不是正好补了十四刀法上的破绽?!
她心里一喜,忙对十四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你不要管我,只管招呼他便是!”
十四狐疑的望了她一眼,她对他自信的点了点头。他会意,便也微微点头,刀锋一转,化守为攻。
她则是在他的刀光笼罩之下,紧随他的一招一式,飞快的补上他的薄弱之处。两人合作了几个回合,策凌一时竟然奈何他们不得,被十四逼得左支右绌。
两人大喜,十分默契的对视一眼,招式愈加的渐入佳境。若阿萝手上的是她惯用的梨花枪而不是软鞭,估计策凌此时身上已添几个窟窿了。
可恶!
策凌眼神愈发的阴冷,他倏地伸手入袖,很快手上已多了几支筷子粗细的竹箭。
嗖嗖嗖几声,九支竹箭呈连环之势,直直的朝十四他们飞去。
这家伙居然用暗器!
十四知道策凌暗器功夫了得,见竹箭袭来,不敢大意,飞身一一将竹箭劈落。可这批竹箭刚落下,又是九支竹箭紧紧跟随着袭来,这次,目标是阿萝。
面对暗器,阿萝的招式可不管用了,只得还是挥着鞭子招架。
眼见一支竹箭就要刺到阿萝,十四来不及细想,大吼了一声,猛地推开她,以己身挡上。
“啊……”一声闷哼,一个人已中了箭扑倒在地,却不是十四。
策凌怔住了,默默的瞧着彩笺覆在十四身上,一支竹箭深深的刺入她的后背,直直的深入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