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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龙争虎斗

一九四三年,初春。

危岩高耸,峰峦叠嶂的太行山深处。

虽说严冬已经过去,前些日子又刚刚响了几声春雷,但阴坡沟壑间依然可见零星的积雪,光秃秃的树枝还没有萌动,路旁的野草也没有发芽。不过,倘若驻足仔细观察,还是偶尔能够于背风向阳处看到几棵干巴巴的野荠菜,在寒风中瑟瑟地摇摆着纤细的腰肢,羞答答地绽放着几粒小小的白花。

“春风疑不到天涯。”今年的时令好像来得特别晚,尽管过完阴历年已经一个多月了,然而太行山上仍旧寒意料峭,到处都笼罩着无尽的荒凉与冷落,丝毫也感受不到春天的气息。

林县(今林州市)以南约九十里处,一条大体呈南北走向的山路蜿蜒于高山峻岭之间。临近中午时分,那条山路的南端忽然出现了一队人马,从该部土灰色的军装和青天白日帽徽以及胳膊上的臂章来看,这是八路军的队伍无疑。战士们背着背包,打着绑腿,扛着步枪,一个个表情严肃,神色焦虑,双眼紧紧地注视着前方,迈着整齐而有力的步伐,正在急匆匆地向北疾行。不一会儿,其先头部队便穿过了这条小路,消失在了大山的更深处,而后面的队伍还是络绎不绝。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八路军军官在路旁停了下来,只见他约有一米七八的个头,体魄雄健,国字脸,络腮胡子,眉宇间透着一股剽悍之气,左肩斜挎着一支盒子炮,身后背着一柄大砍刀。在太阳的照射下,明晃晃的刀身不时泛着刺眼的白光。

“都跟上,快速前进,谁也不许掉队!”八路军军官抬头看了看天色,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接着又摘下了头上的军帽,一边扇着风,一边大声说道。

战士们随即一溜小跑地往前而去,山路上只能听见更加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看到落在后面的那几个小战士也跟上来了,八路军军官才戴上军帽,继续向北大步而行。哪知走了没几步,却见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紧接着,竟然完全停滞在山路上,一动也不动了。

“怎么回事?”八路军军官心中疑惑,正待前去察看,忽见一个战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报告!”这名战士在八路军军官的面前站住了脚步,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前方二百米处遇到了一段悬崖绝壁,而张连长的那匹‘照夜玉狮子’却怎么也不肯走了,堵塞了整条山路,以致部队无法继续前进。”

“‘照夜玉狮子’?”八路军军官一愣。

“就是张连长前不久救下的那匹瘸马。”战士连忙解释道。

“奇闻!”八路军军官哑然失笑,一边迅速地往前走,一边对战士说道,“想当年我也曾听说过梁山好汉的故事。记得河北卢俊义有一匹好马,通体上下一色雪白,能够日行千里,乃是马中极品,好像就叫做‘照夜玉狮子’。”

“而张连长的那匹瘸马,”八路军军官不屑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灰不溜秋,浑身杂毛,一根白的没有,也敢以‘照夜玉狮子’相称,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走了不多远,拐了一个弯,八路军军官抬头一望,果然看见一条悬在半空中的小路紧贴着山体的边缘往前延伸着,左侧为近乎陡直的石壁,右侧是深不见底的山涧,稍不留意,就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而在那条小路的中段,则站立着一匹灰白色的战马,两个战士扯紧缰绳往前拽拉,几个战士在后面驱赶,可无论大家怎样努力,那匹战马就是四蹄蹬地,裹足不前。

前面的队伍已经走远了,小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而后面的战士们却被那匹战马阻挡了下来,进也进不得,退又退不得。八路军军官的脸色越发焦躁,便立即加快脚步,来到了那匹战马的屁股后面。

“快走!”八路军军官对前面那两个牵马的战士喝道,“倘若耽误了时间,你们能负得起责任吗?!”

“这匹‘照夜玉狮子’前不久曾经坠下过悬崖,见到此处环境险恶,就害怕了起来,再也不肯往前走了。”一个牵马的战士无可奈何地说道。

“你们连长呢?”八路军军官大声问道。

“张连长正带领着队伍在前面赶路呢!”一名战士答道。

“他也知道任务紧急,却用这匹破马挡住了我们二连的去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八路军军官厉声怒喝。

“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另外一个战士低声嘀咕道,“这匹‘照夜玉狮子’不肯走,就是神仙也没有办法呀!”

“你说什么?”八路军军官的脾气越发暴躁,“如果这匹破马一直不让路,那我们就在这里干耗着?”说完,上前一步,挥掌便朝那匹战马的屁股上拍了下去。

“呜呜--”那匹战马一阵剧痛,一边仰天长嘶着,一边猛地尥起了后蹄,朝着八路军军官的腰间踢了过来。

“畜生!”八路军军官猝不及防,饶是他身手机敏,反应迅捷,往后疾退了好几步,仍然差点儿着了那匹战马的道儿,当即大声骂道:“老子没有死在小日本的枪子儿下,却差点坏在了你的蹄子上!”

“我到前面去叫张连长。”看到那匹战马险些闯出大祸,前面两个牵马的战士大惊,一个战士连忙说道,“这匹‘照夜玉狮子’最听张连长的话了,如果见了张连长,肯定会乖乖地往前走的。”说完,便沿着那条小路快步地追赶队伍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八路军军官看到身后的队伍都拥堵在这,而那个去叫张连长的战士还是不见归来,不由得更加焦躁,认为与其等待下去,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便向悬崖下面看了看,对那个牵马的战士喝道:“松手!”

牵马的战士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八路军军官的意图,却把手中的缰绳攥得更紧了,连忙对军官说道:“这匹‘照夜玉狮子’可是张连长的命根子,他刚才还反复交代过我,一定要对其多加照顾,千万不能让它再次坠落悬崖……”

“这个畜生连路都不能走,我看纯粹就是一匹‘照夜死狮子’!”八路军军官愤然喝道。随即一个纵身跃上了左侧陡峭的山体,脚下奋力一蹬,便腾空而起,轻松地落在了那匹战马的前面。

“松手!”八路军军官又说了一遍。

“不!”牵马的战士始终攥紧了缰绳不放。

“如果张连长怪罪下来,让他直接找我便是!”说话间,八路军军官从背后抽出了那把大砍刀,只见寒光一闪,那根缰绳即从中间断为两截,然后猛地抬起了右脚,朝着那匹战马的脖颈用力地踢了过去!

正在这时,从那条小路的北面快步跑来了三个人影。其中前面的那个人显然也是一个八路军干部,约有三十多岁的年纪,肩上斜挎着一只盒子炮,背后同样背着一把大砍刀。中间的那个人非常年轻,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高挑,面容英俊,肩上背着一支步枪,不过那支步枪却与战士们的步枪明显不同,并且从枪托到枪管都缠满了灰色的布条。最后的那个人则是此前去叫张连长的战士。

“住手--”跑在前面的那个八路军军官发现那匹战马即将被踢下悬崖,不禁大骇,连忙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我马上将它牵走!”

站在战马旁边的那个八路军军官犹豫了片刻,随即又继续往前踢了过去,只听“噗”的一声,一脚就踢中了那匹战马的脖颈!

牵马的战士手里拿着剩余的半截缰绳仍在呆呆地发愣,而那匹战马却一声嘶鸣,一下子被踢落悬崖,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杨驱虎,你敢将‘照夜玉狮子’踢下悬崖,老子和你拼了!”跑在前面的那个八路军军官一边大叫着,一边从背后拔出了大砍刀,直往踢落战马的那个八路军军官扑了过去!

“张远方,不要说是一匹瘸马,就是玉皇大帝阻挡了我们二连的去路,我也一样把他踢下悬崖!”那个叫杨驱虎的八路军军官也毫不示弱。

看到张远方一心想要替那匹战马报仇,后面那个背着步枪的年轻人立即紧追几步,一把抱住了他的后腰,急声喊道:“张连长,不要冲动--”

“高志峰,别拦我!”张远方正在气头上,一面奋力挣脱着,一面对后面的那个年轻人喝道,“杨驱虎太狂妄了,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张连长,你听我说……”高志峰仍欲力劝,却被张远方一肘击中了右胸,只好身形暂缓,而趁着这个间隙,张远方则大步向前,继续朝着杨驱虎狂奔而去。

“来吧,让咱也见识一下你的‘三十六路张氏刀法’到底何等厉害!”杨驱虎也是一副牛脾气,犟劲上来了谁也拉不回,眼见张远方杀了过来,立刻提刀上前,全力迎战。后面的战士们一声惊呼,纷纷相劝,而旁边的两个战士则更是快速冲了上去,分别拽住了他的两只胳膊,怎奈杨驱虎天生神力,恁谁又能拉扯得住?

“这简直就是两只老虎啊。”发现张远方和杨驱虎均已狂怒,并且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高志峰不禁心急如焚,心中暗暗想道:一旦双方发生争斗,很有可能发生伤亡,可是谁又能制止他们呢?略作沉思,便停住了脚步,转身往北跑了过去。

眨眼间,张远方已冲至杨驱虎的近前,也不搭话,举起大砍刀就朝着他的面门劈了过来。杨驱虎大喝一声,马上挥刀相迎,只听“嘭”的一声,两把大砍刀碰撞在一起,溅出了几颗暗红色的火星,便开始你来我往地厮杀了起来。

由于这段小路非常狭窄,而且位于悬崖边缘,稍不留心就会坠下深谷,张远方和杨驱虎尽管武艺高强,但在此处打斗,也是险象环生。战士们当然不愿意看到他们其中的任何人受到伤害,有的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不过,仅仅听到那两把大砍刀所发出的瘆人的撞击声,也足以令人担忧不已。

几分钟之后,小路的前面忽然又出现了两个人影,只见高志峰和一个八路军干部模样的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周大路来了!”战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向着张远方和杨驱虎喊道,“周营长来了,快住手吧!”

张远方和杨驱虎虽然杀得兴起,但听到战士们的喊声,也不得不各自收起了大砍刀,却仍然恨恨地看着对方,一副欲将对方吃掉的样子。

“继续打啊,怎么不打了?”周大路很快来到了张远方和杨驱虎的面前,大声说道。

“周营长……”张远方和杨驱虎耷拉着脑袋,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一会儿不见,本事见长啊!”周大路继续说道,“你俩不去打鬼子,却学会了国民党的那一套,在这里自相残杀,搞起了窝里斗,进步不小嘛!”

“周营长,你给评评理。”张远方仍然觉得愤愤难平,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那匹‘照夜玉狮子’虽然挡住了二连的路,但是我已经赶过来了,正准备牵走,他杨驱虎凭啥一脚将其踢下了悬崖?!”

原来,在去年冬天的一次战斗中,一匹日军战马受惊狂奔,坠落了山崖,两只后腿骨折了,被战士们当做战利品缴获了回来,本想杀了吃肉,张远方却如获至宝,不仅为之缠上了夹板和绷带,还每天亲自喂食,精心照料。两个月后,那匹战马竟然神奇般地痊愈了,张远方不禁大喜过望,便给它取了一个非常威武的名字,叫做“照夜玉狮子”,此次行动也一并带了过来,没想到因其前不久刚刚摔断了腿,对于悬崖边缘的这条小路心存恐惧,致使踟蹰不前,阻挡了部队的前进。

其时,张远方已经通过了那段悬崖,正在前面率部赶路,忽听一个战士前来报告,说那匹“照夜玉狮子”不听使唤,杨驱虎正在对牵马的战士发火,张远方立刻返身回来处理此事,而高志峰素知二人脾气火爆,生怕他们一言不合惹出祸端,便也随后跟了过来。

正当杨驱虎砍断那匹战马的缰绳并欲将其踢下悬崖的时候,张远方恰巧及时赶到,便急忙进行了阻止,但杨驱虎却置张远方的呼喊于不顾,仍然执意清除了路障。张远方怒上心头,便挥舞着大砍刀猛冲直上,欲和杨驱虎决一胜负。高志峰劝解不住,一看自己无法阻止二人争斗,只好立刻回头去向周大路“告状”去了。

“日军正在对太行山进行大‘扫荡’,前方战事紧急,你们两个却为了一匹战马而拼个你死我活?”周大路严厉地说道,“等战斗结束以后,马上停职检查,接受纪律处分!”

“那匹破马挡住了道路,耽误了行军速度,我当机立断,这有什么错……”杨驱虎脸红脖子粗地辩解道。

“现在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不等杨驱虎说完,周大路把手一挥,断然说道,“立即前进,全力赶赴林县小仓山,火速驰援国民党第二十四集团军陈政节部!”

“是!”张远方神色一凛,立即往前追赶部队去了。

杨驱虎也赶紧收起大砍刀,率领二连的战士们迅速通过了那段悬崖绝壁,一路往林县小仓山方向穿插而去。

一九三八年冬至前后,周大路率领八路军第一二九师三八六旅七七二团三营一连在浊漳河以东的秦家庄一带重挫日军,成功地掩护群众突出了重围。尤其值得称道的是,高志峰在那次战斗中出人意料地击落了一架“川崎九八”式轻轰炸机,从而使周大路所部声名大振,而关于高志峰的各种传说也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太行山脉。

此外,秦家庄之战的当天下午和晚上连降大雪,为了给死难的战友和乡亲们报仇,高志峰孤身潜伏在蒋家沟村以西的树林之中,于第二天上午成功地击毙了日军独立步兵第十三大队大队长武宫义二,接着又迅速地摆脱了敌人的追击,一路打听着赶到了上贤村,与战友们顺利会合。

之后,周大路和张远方等人继续率部辗转于太行山西麓,与日军展开了机动灵活的游击战争。

一九三九年二月,周大路所部归建。

一九三九年年底,国民党顽固派掀起第一次反共高潮,八路军第一二九师第三八六旅奋起反击,打退了国民党顽军的多次进攻,巩固和扩展了太岳抗日根据地。

一九四○年五月,八路军第一二九师第三八六旅利用战斗间隙进行了整编,并成立了太岳军区,由该旅兼军区。陈赓兼任军区司令员。第七七二团番号未变,并于八月至十二月参加了举世闻名的“百团大战”。

一九四○年六月,根据中共北方局黎城会议的决定,撤销晋冀豫军区,正式成立太行军区,由八路军第一二九师师部兼军区机关,刘伯承兼任司令员,邓小平兼任政治委员,王树声任副司令员,李达兼任参谋长,蔡树藩兼任政治部主任,黄镇兼任政治部副主任。

一九四一年一月,八路军第一二九师第三八六旅改为第一二九师机动部队,免兼太岳军区。同年八月,与决死一纵队组成太岳纵队。

一九四二年一月,八路军总部下达命令,将太岳军区及太岳纵队划归第一二九师建制。一月十五日,第一二九师发布了整编令及新的编制表,太岳军区由太岳纵队兼,司令员陈赓,政治委员王新亭,副司令员谢富治,参谋长毕占云,政治部主任王新亭,下辖四个军分区。

一九四三年三月,根据中共太行分局温村高干会议精神,太岳军区继续进行精兵简政,主力部队实行地方化,八路军第一二九师第三八六旅兼太岳军区第二军分区,而第七七二团则调归太岳军区第三军分区。

太岳军区第三军分区的司令员是孙定国,政委是刘聚奎。得知第七七二团调归本军分区,孙定国非常高兴,他早就听说该团有个三营一连,仗打得很不错,不仅在青石山下一把火烧了日军军营,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奇迹,还在秦家庄战斗中一举打下了一架日军轰炸机。而该连用简易“钩镰枪”大败日军骑兵的经典战例,则被编成了故事,在抗日根据地到处传扬,几乎妇孺皆知。

由于太岳军区第三军分区刚刚成立,亟待整军扩编,而当时的国民政府只给了八路军有限的编制。为了便于作战指挥,孙定国与刘聚奎商议之后,将周大路所部扩编为一个独立营,由周大路担任营长,并且不再隶属于第七七二团--也就是说,该营是直属营,直接听从于太岳军区第三军分区司令部的调遣和指挥。

接到了关于组建独立营的命令,周大路立即着手整编军队,很快就扩充到了六百余人,共设了四个连队。不过,由于八路军的领导干部非常缺乏,独立营虽然建立起来了,上级却连一个政委也没有派下来。没有办法,周大路只得将该部原有的三个排长张远方、孟国柱和岳成隆分别提升为独立营一连、三连和四连的连长。因为杨驱虎善打硬仗,战斗勇敢,也由班长直接提升为二连的连长。

经过战火中的锻炼和成长,高志峰已经变成了一个又高又壮的小伙子,近一米八的个子,比周大路还高出半头。近几年来,他不负众望,屡立大功,多次受到团部及军区的表彰。为了提高他的军事指挥能力,周大路这次特意安排他在一连一排三班担任了一个班长。

八路军太岳军区第三军分区独立营成立之后,立即全面投入了紧张的技能和体能训练。但没几天,许多新战士才刚刚学会了拉大栓,周大路便接到了第三分区司令部的命令,要求该部立即出发,务必于三月十三日天黑之前抵达林县以北的小仓山一带,火速增援国民党第二十四集团军第三十九师。

而在行军途中,由于张远方的那匹战马阻挡了二连的去路,杨驱虎一脚将其踢下了悬崖,却引得张远方大动肝火,所幸高志峰及时向周大路进行了汇报,方才制止了二人之间的一场争斗。

自从与张远方、杨驱虎结识以来,高志峰一向对他们极为敬重和钦佩,不过想起二人刚才水火不容的一幕,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便一边走一边对周大路说道:“我看张连长和杨大哥的火气都还没有消,他们会不会从此结下仇怨呢?”

“不会的。”周大路很有把握地说道,“这两个人都是直来直去的急脾气,性格豪爽,洒脱不羁,论武艺也是旗鼓相当。尽管今天双方都表现得比较莽撞,然而过不了半个时辰,等他们冷静下来,一定会和好如初的。”

“哦,”高志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了?”周大路皱了皱眉头,“我还不放心呢!”

“您还有啥不放心的?”高志峰有些奇怪。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周大路瞪了高志峰一眼。

“我?”高志峰一头雾水。

“高志峰,你们班这几天的训练情况怎么样了?”周大路沉着脸问道。

“这……”高志峰一时语塞。

“一连一排三班的战士们可找过我很多次了,说每天训练的时候都找不到你的影子,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周营长,”高志峰一撇嘴,不服气地说道,“我们班就那十几个人,随便安排到别的班里跟着训练一下不就得了吗?”

“亏你说得出口--”周大路以批评的口吻说道,“让你们班的战士跟着别的班训练,那还要你这个班长干什么?”接着,又好像明白了什么,“高志峰,你不会是嫌班长的官太小吧?”

“不是。”高志峰说道,“您还是把我这个班长撤了吧,我天生就不是当官的料。当官就要管别人,可我连自己还管不住呢!”

“谁一生下来就是当官的料?不会可以慢慢学嘛!”周大路说道。

“我每天都要到野外练习潜伏、射击、伪装、搏击等等,哪里还有工夫指导战士们训练呢?”高志峰一口气摆出了数条理由,“再说了,万一出现紧急情况,战士们却找不到我,不是也会耽误大事吗?!”

高志峰的最后一个理由确实说到了点子上,因为他的枪法首屈一指,经常需要外出单独执行任务,而一旦其离开,班里的战士势必无人指挥,这毕竟不是一个长久之策。周大路想了想,只好说道:“这样吧--你可以暂时调回营部……”

“太好了!”高志峰重获自由,顿有“无官一身轻”之感。

“看把你乐的。”周大路指着高志峰的鼻子说道,“别人都是盼着当官,可你倒好--当官就像坐牢似的!”

“周营长,这句话您是说到我的心里去了。”高志峰眉飞色舞地说道,“自打我当上了班长以后,还真的感觉和坐牢的滋味差不多哩……”

“先别高兴得太早。”周大路说道,“我的这关你可以过,可是,如果一连长不放人,我也没有办法。”

“无非是换一个班长而已,他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高志峰有些不以为然。

“那你去试一试好了。”周大路模棱两可地说道。

高志峰甚不服气,往前紧跑了几步,伸着脖子一看,却见张远方正急匆匆地走在队伍的一侧,就立刻追了上去,简要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张远方把脸一绷,严词拒绝了高志峰的请求,“这次部队改编,我费了天大的劲才把你留在了一连。你小子倒好,一仗没打,一枪没放,就要拍拍屁股走人?门儿都没有!”

“张连长,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高志峰笑了笑,“我已经请示过周营长,并且还获得了他的批准。”

“吹牛--”张远方有些难以置信,“你才当了几天班长啊,周营长会同意让你撂挑子?”

“不信?你可以当面问问周营长啊。”高志峰说道。

“哼!我正好有件事儿要问问他呢!”张远方之前的火气好像还没有消除,便立即停下脚步,和高志峰在路旁等了下来。

不一会儿,周大路随着队伍走了过来,张远方马上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周营长,你同意让高志峰撂挑子了?”

“不错。”周大路淡然说道。

“为什么?!”张远方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大路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冷冷地说道,“一连长,你的胆子不小啊,竟然把大刀对准了自己的同志。高志峰在你的手下当差,难免会受到你的影响。为了防止他沾染上你的坏习气,我只好把他调回营部了。”

对于刚才和杨驱虎在悬崖边缘的那场争斗,张远方的心里正后悔不迭呢,冷静地分析一下事情的起因,他也的确有些理亏,便霎时臊得满脸通红,只得喃喃地说道:“周营长,其实……我和杨兄弟打斗……并不是完全冲着他的……”

发现张远方不但没有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还在为自己狡辩,周大路不禁有些生气,当即大声问道:“既然不是冲着杨驱虎,那你是冲着谁?!”

“说实话,区区一匹战马,岂能值得我与杨兄弟动手?”张远方满脸委屈地说道,“当时之所以失去了理智,主要是因为老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为什么?”周大路问道。

“周营长,咱们这次长途急行军,在深山沟里已经钻了整整一天了。如果说要去打鬼子,我半点儿意见也没有。但军分区司令部的命令却是要去驰援国民党第二十四集团军第三十九师--不光是我,全营的战士们都想不通!”说到这里,张远方疾言怒色,几乎不能自已,“这三四年来,国民党军没少和咱们搞摩擦,经常向我抗日根据地发起进攻。记得前年三月份和去年秋天,第七七二团就分别在阳城和沁水与陈政节的第三十九师交过手呢。”

“最近听说日本华北方面军和第三十九师干起来了。”张远方继续说道,“我军正好可以来个坐山观虎斗,为啥还要去营救陈政节呢?”

“是啊--周营长,咱们为什么要去驰援国民党军?”高志峰也是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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