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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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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历十五,刘流带着夏拉活佛和多吉出发了。

临走前,他要求所有人全部搬回县城,安心等他回来。可惜彭总要来神曲检查工作,和他擦身而过。刘流最不放心的是牛大伟,他看起来精明,其实专门办蠢事。尹重也比较冲动,他俩臭味相投便称知己,万一和杨十九干起来非得吃大亏不可。在电话里,他委托彭总多照应牛大伟等三人,彭总说:“你放心地去吧,老师说他会赶回中州,他老人家还等着抱孙子呐。”

飞机穿过西部白雪皑皑的大地,稳当地降落在中州机场。肖斌亲自开车迎接,自他顶不住压力承认自己代替禾鑫矿业公司持有张家村金矿开始,他心里就有了愧意。此时的中州正值初夏,车上,肖斌对刘流说:“张家村金矿的归属一直悬而未决,我有个朋友认识秦书记的儿子,要不给他送点钱?”

“那要送多少?”刘流的问题很现实。

肖斌说:“送少了达不到目的,还会被瞧不起,我看总得两百万以上吧。”

两百万不是问题,刘流心里在权衡得失。肖斌还在等他的答复,刘流说:“干脆你拿个主意吧。”

肖斌默默地开着车,心里在盘算。应他的要求,他想先请夏拉活佛和多吉到“水晶屋”看看风水,刘流征求了夏拉活佛的意见,要肖斌先送自己到医院,分别一个多月了,他想念她的容颜。她瘦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心里隐隐发痛。自抱她上车开始,他一路上说了很多话:“活佛说你有佛缘,会好起来的!我带回了神药,你要好好配合治疗。胡总工也会回来看你,我们会有成功的那一天,你可不能扔下我一个人……”

说着说着他很想哭,赵四阿婆在一旁念着“阿弥陀佛”,念完她说:“小刘,村里有一个相同症状的醒过来了,她也能好过来,我有预感。”

半个小时以后,刘流和刘艳贵回到了家里。多吉已经将家里布置了一番,香油和火烛点了起来,颇有些神秘。刘厅长的司机老舒去机场接胡总工,刘流焦急地望着楼下的停车坪,应该快到了。接着,夏拉活佛示意多吉准备开始,这时门终于被敲响了,赵四阿婆赶紧去开门,胡总工一身风尘进来了。

胡总工先去看了刘艳贵,不明白刘流请法师来干什么?刘流简要地介绍了德吉医生的治疗方案。胡总工想了想,说道:“对于身体确实死亡的人来说,大法是指引亡灵进入西天极乐世界的妙法。如果我没有猜错,德吉医生请来大法是想唤醒艳艳的潜意识,同时在药物的作用下将她的魂拉回来!这个办法理论上成立,但凶险万分!她生前积善行德,如果她在中阴状态感受到了去往西天的第一道佛光,她可能会追随而去;万一遭受邪恶的力量所把持,她会坠入七七四十九天的轮回!这两种情况一出现,我们就要永远失去她!你要想清楚。”

赵四阿婆惊叫了一声:“啊!不要!”

刘流扶她坐下,再次询问胡总工的意见。老人家瘫坐在沙发上,对他说:“小刘,这个主意得你来拿!她是你最亲的人。”

刘流颤抖着点了根烟,烟抽到嘴里发苦,他又把烟狠狠地掐灭,对胡总工和赵四阿婆说:“两位老人家,我想她最大的愿望是和我们在一起,她应该能分得清楚天上和人间!咱们就赌一把吧!”

胡总工长叹一口气,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去做吧!”

靠西的房间里,刘艳贵身旁点上了一圈火烛和香火,墙上挂着莲花生大师的文殊八卦咒轮。凡一切众生受困于时空、方位不吉祥所产生的障难均可化解。夏拉活佛手摇经纶,口里念念有词,密切关注着她的反应。刘流在赵四阿婆的帮助下把德吉医生的药喂了下去,夏拉活佛始终密切地观察她身体各处的变化,在明亮的烛光中,她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刘流分明见到她颈部的血管开始大幅跳动!夏拉活佛见状忙用食指压住,多吉小声对刘流说:“大姐的五魂六魄出来了,活佛用手压住是保持中脉的通畅,让她来去自由!”

刘流看过那本《藏地生死书》,知道只有在人的肉体死亡时,魂魄才会脱离本体。现在这种情况完全背离常理,他的心脏紧张得要跳出来,夏拉活佛不慌不忙地俯身贴近她的耳朵,低沉有力地念出一段藏语,多吉也俯下身去,清晰有力地说道:“大姐,回家吧!”

刘流再也忍不住了,扑过去在她耳边说:“回来啊,我们都在等着你!”

她没有任何反应,但额头上冒出了细汗,薄薄的一层,晶莹发亮。多吉慌忙把他拉到一旁,夏拉活佛重新坐定,诵起一部《大乘金刚经》,活佛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像天珠之力一样引领她的五行之气回归本位。药力开始起作用了,她的面色越来越红润,呼吸也加剧了。胡总工面露喜色,拉着刘流到了客厅。他对刘流说:“好啊,艳艳醒悟了,只是此时意识恍惚,要彻底挣脱苦海还要些日子。”

刘流走到了阳台上,不远处是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家大排档。那天晚上他俩扶着对方离开大排档时风很大,奇怪的是风中竟然夹杂着茉莉的味道,耳边是莎拉·布莱曼的那首很平常的《SARAHB》。往事亦已,他转身回了房,她依旧不醒,他默默地打开手机的音频,找到那首曲子帮她戴上了耳机。夏拉活佛除了喝点水几乎没有停止诵经。刘流再去看她时,她的眼皮居然跳了一下!

他和多吉同时看到了这一瞬间,又同时呼喊着她的名字。一下!两下!在他俩的注视当中,她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到了眼前,最后双眼完全睁开了,菩萨保佑!

她看着天花板,思绪还停留在某种记忆里,刘流扶她坐起来,她感觉到熟悉的味道,看着他的脸,双眼噙满了泪花。胡总工和赵四阿婆进来了,装满参汤的碗从老人家手里滑落,摔得粉碎。

刘流心里五味杂陈,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你终于感动菩萨,要好起来啊,我带你去拜谢乔拉山、活佛。”

她无力地点了点头,像个孩子。又见到熟悉的胡总工和赵四阿婆的脸,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胡总工也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拍着,连说:“孩子,你受苦了……”

所有人都忘了身处何地,心里比过年还要高兴。刘流守候在她身边一刻也不离开,为了保险起见,他请来马教授对她做了全面体检,马教授乐呵呵地照办了,检查完毕之后说一切体征正常,除了身体虚弱些。胡总工兴奋地说:“要邀请所有朋友好好聚一下,祝贺艳艳重生!”

第五天,她已经能够坐起来喝粥了,刘流一边喂她吃,一边说起了女儿国那些事。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摸着他的脸说:“你瘦了,一定吃了很多苦……”

他说:“是啊,你想抛下我一了百了,哪有那么容易?我得把你拉回来,和我一起受苦。”

他秉性难改,却也说到了她心里,她就笑,像她家菜地边盛开的桃花。独处的时候,她不放过他,问得最多的是:“我什么时候能和你一起去啊?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他没想过带她去,安慰到:“那你得先嫁给我啊,挖那么多金子给谁用呢?”

她又倒到他怀里,然后笑着睡去。到了晚上,胡总工和他商量庆祝宴会的事,安排好以后他打开手机,起码有十几条短信蜂拥而至,苏荃就发了五条,一天发一条,还有高总问他现在在哪里?

他打去电话,告诉苏荃刘艳贵已经康复,她连声说:“真是苍天有眼啊!”

庆祝晚宴还是设在醉仙楼,刘厅长夫妇、邱老师夫妇和肖斌都来了。令刘流没想到的是周老爷子不请自来了,巧合的是包房竟然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间包房。周老爷子见刘流两口子携手进来,有些不自然,还是刘厅长打了圆场:“小刘啊,周老爷子也来祝贺你媳妇康复,你可要热情招待啊!”

刘流和所有人一样心情很好,无意与任何人为难,便请周家老太爷坐在首席。他以德报怨,胡总工很是意外,对他频频点头,转身和他表哥聊起了家常琐事,老人家毫无芥蒂,周老爷子明显失了风范,如坐针毡。宴席自然是由刘厅长主持,他的讲话很短:“各位老友,小刘历尽千辛万苦寻访宝药和大师,终于功德圆满!这是感情的力量,值得你们一辈子去珍惜啊!我提议为了小刘妹子的康复,大家干一杯。”

包房里的气氛非常融洽,夏拉活佛和多吉不喝酒,只吃素,但还是接受了真诚的祝福和感谢。面对众多长辈的关心刘流无以言表,只有诚心诚意去敬酒。

2

吃完饭九点多钟,刘厅长让司机老舒送刘艳贵和赵四阿婆先回去,肖斌要告辞被他留了下来。刘厅长显然有事情要交代,服务员重新倒了一杯茶,刘厅长说请在座的再等等,还有一个人没到。正说着,谭老板推门进来了,一见面,不由分说递过来一个大红包,里面装着两万块现金,他带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兄弟,你也不通知我,我接到消息就从资城赶过来了,还是来晚了,怠慢了刘厅长和胡总工……”

今晚得到了曾经的对手的祝贺,刘流很欣慰,忙说:“大哥太客气了,本想到了资城和媳妇一起去拜访你,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谭老板坐下,刘厅长放下茶杯说:“各位,借今天这个机会,周董事长想和大家商量一件事,下面请周董和大家说吧。”

刘流明白了周老爷子为何出现,心想在座的都是重量级人物,有我什么事啊?周老爷子站了起来,首先向他鞠了一个躬,他想阻止,周老爷子摆了摆手说道:“刘总,小女得你恩惠却不知感谢,老朽替她赔礼了!”

谭老板和肖斌都惊呆了,胡总工站了起来,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刘流慌忙说:“都过去了,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周老爷子又说:“兆丰投资弄虚作假被曝光以后元气大伤,经过此次不愉快的经历以后,我决定退出中州的矿业市场。老朽厚着脸皮与诸位聚集一堂,是想请各位为鹰嘴崖金矿的归属着想,当初的收购并不光彩,请各位为它寻得一个真正的买主。”

周老爷子的话太意外了,众人都想不到,将目光盯向刘流,这里只有他最熟悉鹰嘴崖的资源情况,但刘流并不想去捡起那个烫手的山芋。他看了胡总工一眼,老人家却闭目养神,仿佛事情与他无关。

谭老板试探着问:“周董事长,鹰嘴崖金矿已经实施了探矿工程,如果有资源不必卖掉啊。”

周老爷子说:“我说了,兆丰投资已经无意矿山开采,有资源也好,空无一物也好,请各位自行判断。”

肖斌不感兴趣,自然默不出声。刘流知道鹰嘴崖金矿有一条金脉,就是不知道他们找到没有,结果如何?谭老板小声对刘流说:“兄弟,咱俩都是干矿山的,要不我们联手接过来,有胡总工相助,咱们怕什么?”

刘流回复道:“好是好啊,可我没有钱,无能为力啊。”

他熟悉鹰嘴崖金矿,根本不急着表态。

谭老板豪气冲天地说:“好办,我先垫付。”

周老爷子见谭老板这里开了一条缝,信心大增,解释道:“为了避免说闲话,我想原价转让,也就是当初的收购价八百万,不增加小刘的负担。”

谭老板凉了半截儿,原来周老爷子是想把矿卖给刘流。他环顾一周,刘厅长和胡总工好像都很关心鹰嘴崖金矿的归属,他明白了背后的意义,突然猛拍大腿,对周老爷子说道:“周董事长忍痛割爱,顶点矿业公司决定联手金鑫矿业公司买下来。”

他先斩后奏,刘流摇手拒绝,谭老板含笑说道:“这样,钱由我来付,你什么时候手头宽松了再说。”

刘厅长见大局已定,站起来说:“物归原主,这样的结果最好。”

以刘厅长的性格,他从来不插手矿权交易,今晚的破例之举绝对有原因。周老爷子的杀鸡取卵之举也不合常理,回想起苏荃说过的话,他不能理解云麓之鹰哪有那么大的能量,连周老爷子都招架不住了?短短的一个多月发生了很多事,刘流心里有太多的疑问。谭老板并不是真的对鹰嘴崖金矿感兴趣,他的目的无非是丢个八百万投石问路,借机和刘厅长拉近关系,这一点肖斌都看出来了。刘厅长看着谭老板和周老爷子交换名片完毕,突然对谭老板说:“谭老板,观音山那片区域你去探过矿吧?你把资料拿出来共享吧!”

谭老板惊得站了起来,不由得望了刘流一眼。刘厅长笑了两声说:“你别看他,不是他告的密。你们在人家的菜地里面打钻孔,这事瞒得了谁啊?有人到我这里告状了。”

谭老板见躲不过去了,忙表示明天把资料送到厅长办公室。刘厅长点头说好,谭老板冷汗直冒。趁着这个机会,刘流溜出来打通老姚的电话,问他鹰嘴崖金矿到底还有没有希望找到矿?老姚说兆丰投资请地质队布置了钻孔,极有可能是设计的位置不对,否则该进行正常生产了。他又问如果拿回鹰嘴崖金矿,有没有价值?老姚没有十足的把握,说鹰嘴崖金矿就像赌石,成败各半。刘流挂念着那条被他们偷挖干净的金脉,很想一搏。回到包房,刘厅长一身轻松,起身打了招呼要走。谭老板连忙使眼色给刘流,刘流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忙扶起胡总工跟在后面,留下谭老板和周老爷子继续闲聊。坐到刘厅长的车里,他再忍不住问道:“厅长,您今晚这出杯酒释兵权是什么意思啊?谭老板在稀土矿上少说也花了五百万。”

刘厅长不再绕弯子,解释道:“稀土是国家限制开采的矿种,谭老板是不可能拿到开采证的。懂吗?”

看来厅长大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应该与目前国内的稀土资源的整合有关,刘流猜不透,转而又问道:“周家想尽办法得到了鹰嘴崖金矿,又为何要原价转让呢?这不是经商之道啊?”

刘厅长没回答,胡总工说:“兆丰投资违规面临处罚,周家也失去了公司的控制权,周老董事长有苦难言啊。在他离开之前物归原主,也算是他对你的补偿吧。”

刘流认为胡总工根本不了解他的表兄弟,也不相信他会良心发现。胡总工又说:“你还想问鹰嘴崖金矿到底如何吧?这个矿和张家村金矿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十公里,地表有明金显示,这种类型的金矿飘忽不定,是最难以捉摸的类型。主攻方向要以寻找深部的原生矿体为主,我反复论证过,如果主矿体存在,它的深度应该在500米以下。小刘啊,我认为鹰嘴崖金矿还是有价值的,买回来并不见得是件坏事。”

刘流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又问道:“那就是说接收鹰嘴崖金矿也有风险,对吗?”

胡总工点了点头,刘厅长恢复了常态,教训他道:“一辈子做好一个矿,你就什么都有了,不要好高骛远,踏踏实实去做才最重要。那些炒作矿权的就像狗熊掰棒子,到头来是一场空,你千万不要学啊。”

转眼到了省政府宿舍,刘厅长下了车。刘流没有得到全部答案,心里很不是滋味。张家村金矿如何处理刘厅长也没说,他懊悔自己太老实,当面问清楚有什么不好?奥迪车行驶在中州夜晚的街道。胡总工今晚兴致很好,对他说:“你干脆趁热打铁,把婚事也办了。”

那也是刘流心中所想,他开玩笑道:“等她身体好些再和她说,您这么急着抱孙子啊?”

回到家里,刘艳贵已经睡了,赵四阿婆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一旁,指了指他的房间说:“我给你们铺好了床,你陪着她,也好照顾她……”

刘流从来没有不好意思过,这回倒是有些耳热了。他进去帮她掖好被子,电话又响了,他想肯定是谭老板来问消息了。门外,谭老板焦急地在电话里问:“怎么样,刘厅长是什么意思?”

刘流将刘厅长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分析道:“虽然不清楚刘厅长的方案,我估计对你没有坏处,大哥,你还是照他的意思办为好,毕竟稀土矿周围的土地都在你手上,你不卖地谁也开发不了,你有你的优势。”

谭老板当然明白,说:“我就担心稀土矿交给国有矿业公司去开采啊,那样就没我什么事了。”

刘流说:“那样的话你就为国家作贡献了啊,你不是矿业协会的会长吗?”

谭老板不高兴了,笑骂他隔岸观火,根本不是兄弟所为。他是个善谈的夜猫子,不到半夜根本不睡,刘流想挂掉电话总也找不到机会,不禁烦躁起来。谈得兴起,谭老板干脆要他去华都酒店见面,说还有要事商量。刘流喝了酒,打了的士赶过去。远远望见华都酒店顶楼上发光的“H”字母,他想到了一年前自己还只有几十万存款,而现在变成了掌握两千万资金的小富翁,他想赚大钱并非很难,但一定要方法对头,如果再加上一点运气,那就非发不可了。想到这里,他又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如果自己循规蹈矩,那在鹰嘴崖金矿上面就栽了跟头,又哪能认识周红、胡总工、谭老板和刘厅长等人?这些人带来了机会,又让他得悉了张家村金矿的秘密。当一切毫无希望,快要绝望时他去了西部,带回来一千九百万现金。虽然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和变数,但他一一化险为夷,一切似乎朝着对他有利的方面在发展,造成今天的结果是什么原因他说不清楚,只知道机会来了就不能放过。

咖啡厅全套竹子打造而成的包房里,谭老板正在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刘流东倒西歪地敲门进去,谭老板仿佛知道他是故意的,马上向他打听女儿国之行的收获。刘流不可能告诉他金滩有砂金,便将张老板如何设计将他和牛大伟骗到乔拉山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谭老板兴奋得两眼放光,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两个圈说:“原来如此,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你说的那个张老板是什么来历?”

刘流说了实话:“他自称来自排帮,而且他们的先祖很多死在那里。”

谭老板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排帮?原来那小子是排帮的?”

刘流不装了,赶忙问道:“大哥你认识他?第三颗天珠就在他手上。”

谭老板端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慌忙说:“我哪里认识……他来自哪里都不重要,关键是要把乔拉金矿弄到手,不然就让高总抢了先了。死胖子是个厉害角色啊,趁着改制的机会赚得盘满钵满,又把手伸向了西部,他比我的眼光要长远,不得不佩服啊。”

他一定隐瞒了什么,刘流这样想,等他抒情完毕,刘流说:“乔拉山金矿背景复杂,排帮背后还有后台老板,我知道的情况是矿权现在掌握在放高利贷的李总手里,你去找他买,他肯定不会卖,要想别的办法。”

谭老板“哦”了一声,问:“你说乔拉金矿更换了矿权人?这个人肯定不是李胖子,据我了解他只会放高利贷,对开矿根本不感兴趣。找到他的后台老板,事情就容易多了,这是你的任务,听明白了吗?”

刘流很烦,劝他道:“大哥,我很不理解,你的钱都花不完,还那么较劲干什么?天底下的钱赚不完。”

谭老板不满意了,说:“你啊,有点追求好不好?”

刘流心想我倒霉的时候你一分钱都不借,这会儿又要我舍命陪君子,我犯得着吗?谭老板又说:“兄弟,你不知道我在资城的这几个矿很快就资源枯竭面临停工了吗,不去寻找新的矿源,你让我等死吗?”

这一天刘流已经很累了,酒意不可避免地涌上来,也不顾谭老板正在给谭春布置任务,瘫倒在沙发里醺醺欲睡,谭老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要谭春送他回去。好在他没有要回天珠,刘流暗自庆幸。

回家后,他马上清醒了。洗漱以后来到床前,她睡得很香,他亲了她的脸,抱了床被子睡到客厅的沙发上。胡总工还没有睡,把他叫到了书房,问他这次西部之行有何收获?刘流一五一十地详细汇报了。

胡总工说:“那儿的情况小彭很熟悉,他都和我说了。藏区的情况不同,如果是乔拉山,即使是金子非常诱人也不能开采,只有极少数观念比较开明的地方,比如新龙著名的乔拉山麦科山有过开采记录。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再去女儿国了,利用手头的现有资金,把精力放在鹰嘴崖金矿和张家村金矿上面,这样更现实一些。”

刘流说起了夏拉活佛和雀儿村藏胞们的期盼,胡总工沉默了,隔了很久说道:“如果能让他们相信乔拉山上没有金子,他们自然就不会再挖了。”

刘流接过话来说:“那并不容易啊,起码乔拉山上就有矿脉露出来。”

胡总工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找了一辈子矿,一直以来,都以发现大型矿山为己任,要论证你那个地方没有任何矿体存在,还是第一次啊。”老人家的表情有些痛苦,刘流深知违背固守已久的原则有多难。房门没关,多吉没有睡着,一直站在门后听爷儿俩谈话,这时进来说:“胡爷爷,大哥,让你们为难了……”

胡总工没有再说,要多吉和刘流去休息,特别提醒刘流要睡到房里去,她今晚很累,需要人照顾。乳白的灯光下,老人家独自翻开资料看了起来。刘流再次进屋,轻手轻脚地铺好被子钻进去,她醒了,身子往他这边靠,他马上暖和了。她的嘴靠近他的脸,轻声说:“你累了,到什么时候才停下来休息呢?”

他轻叹了口气说:“等兄弟们都能安定下来,不再为钱发愁的时候吧。那一天不遥远,我想也快了吧。”

她更加贴近了他的脸,抚摸着他的伤疤说:“你毫无心机,我担心你被他们利用,到头来自己难受啊!”

伤口已经没有任何痛楚,但他依然能感觉到锋利的刀子扎进去的那种刺痛,刘流说:“我毫无根基,要想在这一行混,也只能吃点亏了……有时候,明知有危险也要去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像处于弱势地位的刘邦,要忍辱负重啊。”

她笑了:“人家刘邦是皇帝,你能比吗?”

刘流“嘿嘿”地笑了几声,更加抱紧了她。她说:“我不要你做皇帝,只要你平安!”

第二天一早,谭老板约他一起去刘厅长办公室交资料。谭老板也真会找挡箭牌,刘流想到了她昨晚的话,心想又要被谭老板当枪使,有什么办法?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可以活动自如了,早就起床熬好了八宝粥,刘流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竟然很不习惯,胡总工笑道:“浪子回家了,呵呵。”

粥熬得恰到好处,他赶紧吃完出门。到了厅长办公室,刘厅长还没来,张猛已经在等候了。

3

坐到会议室,他俩才知道他们这次参加的是厅领导扩大办公会议。会议很快开始了,资城市国土局局长站起来宣布道:“经省厅研究,观音山稀土矿的探矿权配置给省有色金属投资集团,鉴于谭老板的顶点矿业公司前期已经投入资金,并且征收了大片土地,经报请省政府批示,同意顶点矿业公司持股5%共同开发。”

谭老板正在喝茶,猛地被烫了嘴,他怎么也不相信没有送出一分钱却有了收获,他又惊又喜,马上想大放鞭炮祝贺。目前市场上稀土资源紧缺,观音山稀土矿规模巨大,谁能成为股东意味着不可避免地大发横财。省有色投资集团总资产在五百个亿之上,是本省矿山行业的航母巨舰,和它合作,以前他都不敢想。

刘厅长其实是给谭老板一个机会,稀土矿周围的土地都在谭老板手里,有他加盟自然少了征地的麻烦,刘流不禁对刘厅长的深谋远虑所折服,否则谭老板较起劲儿来拒绝卖地,稀土矿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工。

厅领导征询谭老板的意见,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表示满意,但对持股比例不满意。几位副厅长都很吃惊,谭老板毕竟是利税大户,影响力不小。张猛这个资城市国土局长下不来台,他给刘流使眼色,让他这个局外人士来当和事老。刘流知趣地挪到谭老板身边对他说:“大哥你知足吧,那么多外国公司虎视眈眈地盯着呢?省里已经破例了。”

幸好刘厅长没有亲自参加会议,否则非拍案而起不可。谭老板其实是在玩以进为退的花招,见形势对他不利,马上不说话了,心里却在偷着乐。

观音山稀土矿的股份结构就这样定下来了,趁领导们都在,刘流向常务副厅长请示道:“张家村金矿的探矿权一直没有办理过户,厅里是什么处理意见?”几位副厅长相互看了一眼,示意张局长再宣布一个决定。他的话一说完,他立即明白了刘厅长不参加会议,其实就是为了避嫌,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张猛打开一张纸,念道:“鉴于张家村金矿的拍卖评估存在问题,现决定退回禾鑫矿业公司所缴纳款项,重新拍卖。”刘流的脑子“嗡”的一声脆响,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他应该算是一个坚强的人,这一刻却完全失去了主张。张猛也不理解,但他明白既然形成了决议,那就意味着无法更改,至少目前是这样。他同情地递给刘流一支烟,说:“按照规定,在同等价位上,你有优先权,好好准备一下,等候拍卖公告吧。”

当着众多领导的面,刘流不好骂娘,也不能透露出和张猛关系不一般。散会了,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离开会议室的。进了电梯,他很想上去问问刘厅长为什么不帮忙?谭老板看着他脸色铁青,万分同情,不理解刘厅长为什么置身事外?是什么原因促使张家村金矿要重新拍卖呢?刘流按住电梯按钮的手又松开了,熟悉内情的只有张猛,他要约张猛见面。谭老板说他最近新装修了一处休息之所,正好邀请张局长去那里谈谈。出了国土资源厅,车沿着资水河上了过河大桥,直往云麓山而去。这条路刘流并不陌生,以前罗东的办公室就在前面,而谭老板的车恰好就停在雅苑门口。谭老板下了车,解释道:“别张着嘴表示惊奇了,罗总走后我租下了这里,花了大价钱,走,进去看看。”

亭台楼阁依旧,只是装饰得更加豪华。刘流故地重游,又想起了罗东在时这里热闹的景象。离开神曲县之前,尹重说如果都不去开矿,东哥也不会离开,几兄弟怎么也不会天各一方,输赢都是命。不可预测的是不知道谁的命会更好。他随便看了看,觉得索然无味,便坐下来给张猛打电话。

谭老板和罗东不同,他在向阳的一面修了一个大阳台,这里视野很好,正好面对着河对岸的中州城区。离开国土资源厅大门,一路上谭老板还算冷静,这一下彻底爆发出来了,他坐在一堆古董中间,迫不及待地给有色集团一把手打电话。说了一大堆客气话,又问了合作的公司如何注册等各项事宜,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刘流看着他丑态百出,心想罗东那些古化石应该都在他手上,要找个机会向他要回来就好。

谭老板总算忙完了,放下电话问刘流:“兄弟,张家村金矿重新拍卖,价格就不是一千万能拿得下的。我当初放弃的鸡肋现在成了香饽饽,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有事瞒着我!”

刘流暗自叹气,谭老板也算半个地质专家,可不好糊弄,好在他早有准备,便将胡总工昨晚对鹰嘴崖的分析如实相告。谭老板深信不疑,问道:“这么说鹰嘴崖金矿的矿体确实延伸到了张家村金矿的范围,不是要重新拍卖吗?我们好好谋划一下,再合作一把吧?”

张家村金矿总也摆脱不了被瓜分的命运,刘流无法推辞,只得点头答应。他问道:“股份怎么分配?”

谭老板白了他一眼,说:“那还用说?咱兄弟还不好说话?”

他打起了哑谜,就是不提股份如何分配,以他一贯的做法是想独吞,刘流分明见到了他手握一把磨得异常锋利的刀,毫无表情地挥刀砍来。刘流的心情坏透了,不由得想起了肖斌,他说要送两百万出去,不知决定了没有?这个时候,他真的想送四百万!在谭老板身后,罗东的那块贵州龙化石稳稳当当地立在红木博古架上,它像个幽灵又回来了,刘流问道:“大哥,罗东的化石怎么在你手里?”

谭老板说:“当时罗总找到我,说他缺钱,主动要卖给我的,我没有还价,你可别以为我落井下石啊。”

雅苑易手,变卖心爱的化石,看来罗东走时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刘流抚摸着化石冰冷的层纹,心想罗东想得到怎样的结果才肯回来呢?谭老板开始算账了,问他要回天珠,他说媳妇戴着呢,第三颗就在张老板手上,说起张老板他不问了,刘流很想问问原因。谭老板却打开一瓶进口的蜂蜡,要给紫檀笔筒抹上。刘流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他,不知他还藏有多少秘密。

等到吃中饭的时候,张猛的奥迪车开来了,谭老板点头哈腰态度相当热情,抢先表态:“张局长,今天这事也太突然了,你也要事先通知我嘛!这样,晚上我请客,你帮我约一下厅里所有领导,小刘帮我约刘厅长,我要感谢刘厅长,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张猛说:“感谢是肯定要的,就看你如何表示了!”

谭老板应付自如:“那就要看领导们需要什么了,我是竭尽所能,一定服务到位!”

刘流知道张猛是在开玩笑,待他在红木靠椅上坐定,迫不及待地问道:“张局长,张家村金矿招惹了谁啊?”

张猛把玩着桌上的鼻烟壶,笑了两声说:“和观音山的稀土矿一样,这次张家村金矿重新拍卖也是统一部署的。稀土是重要的战略资源,这一块就不说了,对于张家村金矿来说,可能是你的保密工作没做好,现在市面上都在传说它的储量惊人,总体来说,还是它的名气越来越大,各家眼红啊。”

谭老板岂能被他几句话就忽悠过去,他说:“不对,这个矿本来拍卖处置了,是有人施加了影响?想独自占有?我们都看得懂。”

张猛又说:“你的说法也没错,云麓之鹰现在是日资西海公司的首席代表,这家公司手握几十个亿的投资,资城市政府也要考虑他们的要求啊。对于观音山稀土矿来说,刘厅长就是考虑怕被非国有投资捷足先登,所以才决定让你入股,难道你还看不清楚形势?”

搞了半天还是云麓之鹰从中作梗,刘流有一种冲动,要找资城市政府理论。有什么好怕的?张猛盯着他恶狠狠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去年的拍卖程序来说,也并非完全没有漏洞,就拿评估来说,时间太仓促了,根本就没有反映出张家村金矿的价值。你去上诉,不是与我为难吗?还有刘厅长呐,他不骂你才怪?”

他说的是实情。刘流又想到如果在拍卖场上硬碰硬,他的资金实力明显不够,老外硬着脖子抬杠,他那一千九百万能够举几次牌?退一步讲,与谭老板合作,禾鑫矿业公司持股多少还是个未知数,二十吨黄金岂能拱手相送?

这个时候,他万分想念罗东,有他在这些问题也许都能迎刃而解。他拿出一盒虫草递给张猛,问道:“张局长,我要怎么办?请你出个主意啊。”

张猛双手一摊说:“估计这事过一段时间就会公示,除了要做好竞买的准备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哪一条路可走。你和老外不是很熟悉吗?能不能私底下做做工作,让他主动放弃呢?”

问他等于没问,薛勇一倒台,云麓之鹰也被赶出了中国,老外最恨的人就是他。最关键的问题还不是这些,是拍卖价格,他继续问道:“这一次拍卖,评估价是多少?”

张猛不自然起来,仿佛身上有虫子在咬,他小声说:“最后的结果我也不知道,听说好像定在二千万!”

刘流有些绝望,他手头的钱连底价都够不着!张家村金矿根本就没有任何地质资料,二千万明显是在抬价,他不想追问评估的依据是什么了。张猛无限同情地看着他说:“小刘啊,你干的都是大买卖,即使失败了也没什么,重在参与嘛。”

谭春过来说饭好了,谭老板便请他俩入座。饭桌上摆着三只镶了蓝边的金饭碗,与之配套的是真正的象牙筷,刘流在喇嘛庙里见过这东西。他想都没想,飞快地把碗筷塞进张猛的包里,另一副则塞进自己的包里,然后吩咐谭春再上两副碗筷。谭老板瞪大了眼睛说:“怎么,你要打劫啊?”

刘流总算出了口恶气,嬉笑着说:“打倒一切暴发户!”

张猛清醒过来,马上将皮包压在屁股底下。刘流已经想通了,他这几位富豪朋友都不好惹,万事还得靠自己,也就不怕得罪谭老板了。谭老板总不好对张局长不敬,嘴巴动了几下,看得出他的肉都在痛。谭老板就是谭老板,没一会儿谭春重新拿来了碗筷,他倒上了茅台,招呼两人要多喝,这种酒又要涨价了。张猛这才举起酒杯对刘流说:“你小子辛苦了!祝贺你媳妇身体康复啊,哈哈,看来我又有喜酒喝了。”

餐厅里的气氛貌似和谐,其实谁也吃不下。张猛吃了几口菜,又问起了西部之行有何发现?谭老板忙对他使眼色,刘流说:“我请来活佛,改天可以帮你诵经、赐福。”

电话响了,是高总,问他在哪里?拍马屁的好机会来了,刘流望了谭老板一眼,回答说在谭老板搞腐败的地方。高总哈哈大笑,说他马上赶过来。谭老板不满地说:“他准是得到了消息,要来打劫的,你叫他过来干什么?”

刘流要借助高总的采矿权才能继续谋取金滩的砂金矿,苏荃已经拿到了县国土局的核准文件,等当地省厅的批复就万事大吉了,这个时候必须和高总搞好关系。刘流明知故问,盯着他手中那只金碗说:“你俩是矿山行业排名前两位的富豪,这点金子他不一定看得上吧?”

谭老板教训他道:“你懂什么,他是看上了稀土矿,要利用各种关系来分我的股份了!”

4

晚上谭老板请刘厅长吃饭,刘流没去。追寻了一年的东西就要擦肩而去,他怎么吃得下?刘厅长讲原则,说不定还会训他一顿,一想到刘厅长那严厉的眼神,他更加不敢去了。

夏拉活佛和多吉住不习惯,想尽早回去。刘流把 “贪污”而来的金饭碗和象牙筷送给夏拉活佛。活佛不贪财,闭目念经,刘流说用金碗向菩萨献上供奉,那才是对菩萨的大尊敬。活佛恍然大悟,笑呵呵地收下了。金碗至少有半斤重,胡总工见他眼睛都不眨就送了人,倒是佩服他的这副洒脱和那副吊儿郎当毫不在乎的模样了。其实刘流一直在装,虽然他脸上努力摆出一副老模样,但脸背后的僵硬还是被胡总工看出来了。胡总工一下飞机就从刘厅长那里得知了结果,自从刘流发现了金脉所在以后,老人家认为他就是那个有缘人。虽然张家村金矿的归宿一波三折,他也担心矿权落入他人之手,但老人家心里一直都相信刘流既然广结善缘,就一定能逢凶化吉。他和刘流商量道:“既然老外要插手,我西部矿业不能置身局外。小刘,万一矿权落入老外之手,咱们对不起祖宗啊。这些年国外的风险勘探公司拿走了我们不少好东西,我就要让他们看看中国矿业公司的实力!所以西部矿业一定要参加竞买!你把这消息散发出去,我有这个权力!”

西部矿业介入,云麓之鹰当然要考虑有无胜算,但是刘流还是得不到矿权。局面越来越乱了,他左想右想,总结出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太弱了,除了挖金子,他想不出还有什么生意能快速聚集到大笔资金。也许放高利贷的李总能办到,但那是犯法的,他根本不屑考虑。

就眼前来看,能带来直接效益的也只有金滩的砂金矿了,要等到高总的手续办全最少也要一个月,唯一的办法是私采,可申强那里能答应吗?刘流苦笑一声,感觉自己怎么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刘艳贵端着茶,轻轻地来到他身边,看他喝完,她喜气洋洋地征求他的意见:“你看,我们还要买些什么?”

她的脸有些红,他便猜出来她的心思,结婚办喜事已经摆上了议事日程。他逗她:“什么都不要,你给我买个新娘子回来!”她笑,笑靥如花。

一大家子人集体下楼,步行往中州最有名的购物广场进发,夏拉活佛也被多吉说服跟去了。商场里都是奢侈品,全是国外的品牌。他们这一群人汉藏结合,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尤其是刘艳贵灿若桃花的俏模样和活佛独特的喇嘛服。在赵四阿婆的指点下,他俩首先订购了一套来自意大利的床上用品,价格高得惊人。

刷卡的时候刘流要了两套,她本来就心痛,忙说一套就够了。刘流示意她去看看两位老人家,她马上明白了:“你是说把两位老人家的喜事一起办了?”

刘流搂过她来,小声说:“这事要保密,等会儿你带两位老人家买两套礼服,婚礼上穿的那种。”

她忙点头,说:“嗯,还要买钻戒……”

说完,他俩偷着笑了一阵儿,然后分开行动。转了一圈刘流到了黄金首饰店,在刘艳贵的策划下,刘流成功地买下了四只戒指,四季发财!

两个小时后在咖啡厅汇合,胡总工钟爱喝咖啡,这事刘艳贵早就摸清楚了。六个人分开坐在三张桌子也是她有意安排的。热腾腾的咖啡端来了,刘流喝了一口,犹豫着此时该不该问她张老板的矿权和薛勇之间的关系,这件事他想了很久,总也找不到机会。她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当然,他昨晚那种神情也在她的视线之内。她是善解人意的,靠近他问道:“多吉说你们在藏区碰到了和薛勇有关的人,对吗?”

她能主动问当然最好了,说明她已经度过了黑暗期,他点了点头,实在不忍心让她重新翻开那段历史。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张老板原来和谭老板合作,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闹翻了,所以他就有意接近薛勇,这是黑哥告诉我的。那时候薛勇和放高利贷的李总是朋友,天天在一起赌钱,玩得久了张老板欠了很多钱。后来我知道那是薛勇和李总一起下的套,赌博这东西哪有朋友可言啊。一天晚上,他们抓住了张老板和他一个姓赵的手下,逼他们还钱。那张老板是个狠角色,会些武功,打伤了李总几个人,但薛勇有枪,很快就制服了他。张老板不肯还钱,怎么打也不给。李总失去了耐性,想废了他!当时我在场,见那人挺可怜的,就对薛勇说如果他不再干坏事,我就答应马上举行婚礼……”

说完,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刘流更加抱紧了她。赌博是矿老板们最重要的活动,死去的赵老板肯定是排帮张老板的手下,他的死根本就是赌博和高利贷惹的祸。刘流不再同情他,反而觉得他很可悲,是个十足的大傻蛋。回想和张老板初次见面,刘流也觉得很好笑。张老板貌似强大,却被李总钻了空子,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但是他曾经是谭老板的朋友,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他们之间肯定有交情,那两颗天珠他俩各有一颗就说明了问题,只能说明谭老板有事瞒着他!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胡总工有时候很感慨,说每一个发了大财的矿老板后面都有一段血腥的故事,谭老板应该也不会例外。

咖啡厅另一角,夏拉活佛被好看热闹的中州人围住了,多吉不知推辞有问必答,忙得不亦乐乎。她心软,用眼睛征求他的意见,另一旁,胡总工和赵四阿婆居然傻坐着,不像平时那样有说有笑,他忙起身招呼着一起回家。走到电梯口,苏荃打电话来说鹰嘴崖金矿的转让合同拟好了,要他赶紧去签。

他再次请教胡总工道:“到底要不要鹰嘴崖金矿?”

胡总工奇怪地望着他说:“傻小子,你还不懂得找矿的含义啊。”

他摸起了脑袋,刘艳贵附在他耳边说:“老人家是在提醒你风险与机会并存,但是机会大于风险,你还不懂?”

下了楼梯,迎面而来的是罗东最钟爱的梦特娇品牌,这个牌子不算很有名,但是是最早进入国内的国外品牌。刘流心里一亮,直奔兆丰投资公司而去。

她盯着他的背影出神,胡总工笑着对她说:“放心吧,他肯定想到了对策。”

兆丰投资。周老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办公区豪华依旧,只是物是人非,刘流忍不住问道:“周董事长,对兆丰投资的处罚结果不是出来了吗?重整旗鼓从头再来啊!”

周老爷子淡淡地摇了摇头说:“你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要做好一个行业没有积累和人才,光有资金支持是远远不够的。兆丰投资之所以招来大祸,是不该持有资城锰矿的政府改制批文啊!”

刘流不懂,周老爷子耐心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仿佛这些事情与他无关:周家通过旧城改造项目拿到了资城市政府的承诺,将引进兆丰投资参加资城锰矿的改制,这无疑成了众多投资资金的争夺对象,周家即将失去控股权也是在所难免,利益太诱人了。

自己的前途未卜,刘流无法去安慰周老爷子。协议签好以后,刘流马上通过网上银行支付了八百万,付款如此坚决,连他自己都吃惊。从前次拖延支付成交款的教训来说,他付了款,在法律上就是事实成立,谁也钻不了空子。周老爷子感慨地说:“小刘啊,物归原主,祝你好运。”

鹰嘴崖金矿又回到了他手上,这个矿饱受争议,是鸡肋还是名副其实的金矿?要彻底查清楚至少需要投入五百万勘探资金。刘流坐在河边的台阶上,抚摸着胸前的天珠在想:赌还是不赌?风呼呼地吹向北方,暗示着这是个诡异的时刻,押上全部砝码,结果会如何?还有,卡上的钱来得不容易,并不全是他的,牛大伟和各位股东都有份,万一血本无归,有何面目见人?河面上船来船往,他心里最后的评估结果还是不能说服自己。他扔下烟头,决定不去想了,赌下去至少还有50%赢的概率。

车在飞驰,刘流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省国土资源厅找到郝正,将全套手续交给他,吩咐他完成金矿转让手续。接着,他又打电话给老姚,让他火速联系一家物探技术过硬的勘查单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鹰嘴崖开展工作,一旦锁定了矿体马上布置钻孔打下去,费时费力的巷道就不要打了。电话那头,老姚的头像鸡啄米般乱点,听刘流交代完大喊:“刘总,我坚决支持你正确的决定,我们前期的巷道已经打到了主脉,通过GPS定位已经大致锁定了矿体的位置,如果加快速度,一个月就可以见到深部的资源情况!你太英明了。”

刘流在鹰嘴崖发现了金脉,还偷偷地采到过一万多克黄金,采金的部位应该就是主矿体,只是因为矿脉含矿不均匀,金脉又突然消失了,而这条消失了的金脉正是他敢赌的砝码。如此说来,探明鹰嘴崖金矿深部原生矿的规模要花的时间还要缩短!他感觉五百万花得值,越来越兴奋了。回到家里,他把计划一五一十地向胡总工汇报了,老人家握紧了拳头说了声好,翻开一堆资料说:“你让姚工带着全套资料到我这来一趟,兆丰投资后期施工的资料周董事长已经给我了。我已经核实,根据我的计算,第一个钻孔钻下去就能知道个大概,你要有足够的准备。”

刘流进入了临战状态,电话不断。夏拉活佛闭目想了想,便意识到他在谋划一件足可以决定成败的大事,夏拉活佛和多吉同时提出先回雀儿村,也好给他减轻点负担。刘流见实在留不住,订好了机票后又在醉仙楼定了一桌全斋宴算是给他们饯行,当着夏拉活佛的面,他将所有想法如实相告。夏拉活佛行礼后诚恳地表示:“世间一切的由来皆有因果,因缘到了自然水到渠成,我看你也不必着急。”

多吉舍不得离开,刘流说:“你的责任是回家种好那些橄榄树,三年以后就有收获了,事情虽小,做好不容易,可别小看了啊。”

他高兴了,大声说:“大哥你放心吧,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学习种植技术,看好金滩的砂金矿,绝不让杨十九染指半步。”

送走二人,刘流的心思又回到了鹰嘴崖,为了稳住那些总是捣蛋的二流子,能让老姚的施工顺利进行,他决定亲自去找一趟高明,警告他们要老实些。高明在电话里“哈哈”大笑:“你刘总的名声比我大啊,那些小混混听到你的名字就紧张,还用得着我去做工作吗?”

但他还是决定去一趟,他的基地在资城,顺便看看彭局长和张猛也好啊。刘艳贵也要去,他握紧她的手说:“正好,我也要去拜见岳父岳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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