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之后的半个多月，大家突然发现外外和向雯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两人也大方地在他们面前拉起了手。大家似乎对此毫无准备，都以一种自然而然的心态接受着他们两人的关系。
体育课，老师刚宣布解散，两人就单独活动了。他们先是围着操场走了几圈，之后便在远处的一棵树旁坐下了。
郁木、小游还有丹哥站在篮球架底下悠闲地看着纳纳打篮球。这里人很多，聚集了好几个上体育课的班级。大家混杂在一起，共同享受着这个公共的篮球场。纳纳必然是他们当中最显眼的一个，无论是球技、身高、还是打扮。一件半袖T恤外面套了一件又大又长的AND1篮球服，肥大的裤衩底下是一双新款的耐克球鞋。此时他正在场上飞驰着。
“纳纳一进球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平时看他没那么张扬啊！”郁木边看边说。
“这你都看不出来，吸引小女生呗。”丹哥说话的口气像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在纳纳一个漂亮的进球后还配合的为他叫起好来：“好球！”
“那么冷的天，他就穿个背心裤衩也不怕感冒啊？”小游今天的语气似乎有点沉闷。
“我怎么看他这身打扮像个说唱歌手呢，电视里那帮HipPop的不都这范儿吗？”郁木看了看丹哥。
“现在小女孩就喜欢这样的。”
纳纳在场上的一招一式都是那么帅气。急停跳投，运球过人，突破分球，虚晃上篮，招招变幻于无形之中，凌驾于球场之上。
球场对面的几个女生，也不时地为他加着油。并跟着场上的形势或紧张或兴奋，活蹦乱跳着。
“看见了吗，我说的没错吧！”丹哥指了指对面的那几个女生。
“轻浮。”
小游是沉默了半天之后才开口说话的。“我先回班了。”
“还没下课呢，你回去那么早干什么？”丹哥看了看手表。
小游没说话，独自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郁木依然无聊地看着场上的纳纳，时不时地和丹哥聊上几句。操场远处，外外和向雯仍旧坐在那里，他们像是在说些什么，又像只是静静地坐着。和球场上激烈的对抗相比，他们显得分外轻松。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纳纳投进了一个压哨三分。兴奋地高举起拳头。那几个女生也随着尖叫了几声。郁木把一件外套给纳纳扔了过去：“赶紧穿上，别着凉了。”
下课铃通常要比上课铃更加悦耳，但体育课似乎恰恰相反了。带着些许意犹未尽，大家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刚才和你们一起打球的是哪个年级啊？”郁木问。
“高三的吧，怎么了？”纳纳说。
“没事，看他们打球怎么都那么累呢？”
“脑子不够用了吧。”
“我看像。”
老头这节课安排的是自由背诵，使得朗朗的读书声分外杂乱。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小游并没有加入到声势浩大的合唱中，攥着那本崭新的语文书，默默地冥思着，像是置身于喧闹之中入定，并等待圆寂的高僧一般。
在某个元神归体的时刻，他把头转向了向雯。“你和外外好了？”他的声音很轻，眼睛直直地看着向雯。
“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你们不都在大家面前拉手了吗。”小游的语气沉静，但一直营造着嬉皮笑脸，这种笑和他以前的那种不太一致，仿佛有些生硬。
“那就是吧。”向雯的语气少有的出现了婉转的迹象。
“你们谁追的谁啊？”
“哎呀，你怎么这么麻烦啊！不告诉你。”向雯脸上露出了一丝腼腆。
小游转过了头，嘴里默默自言自语着什么。
“你嘟囔什么呢？”向雯看了看他。
“没事，赶紧背吧。”说着小游便大声地背诵起了古人的文章。
教室后面同样大声背诵的还有郁木，不过没多久他便撑不住了。扔下书，趴到了桌子上。旁边的夏漫依旧默背着，没有声音，嘴唇微微张合。这种安静不久便被一个短信打破了，是大卡发来的。他说他们乐队的主唱生病了，有个重要的演出不能演了，问她能不能临时客串一下。她说最近时间太紧张，让他们找找别人。大卡说他们的时间也很紧张，恐怕找不到别人。她说那要不……。大卡又说了点什么。她又说了点什么后结束了通话。
草草地回复完最后一条后，她也和郁木一样趴到了桌子上。
外外从桑爷家出来的时候，似乎有点晚了。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上过自习课了。放学的时间也已经有点记不清了。飞快地骑到学校门口时，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一眼便看到了向雯，她一个人坐在小卖部门前的马扎上，笑嘻嘻地向他招手。他向她的方向骑了过去。
“都等你半天了。”
“画得太认真，忘了看表了。”
“我让夏漫先走了。”
“嗯。”
“给你买了个棒棒糖。”说着便剥开皮塞进了外外嘴里。
外外嘴里鼓鼓囊囊的笑了笑“走吧”。
上班族们3多个小时以前就从拥挤的马路上脱身了，此时的街道像是刚被做了一次剖腹产一样，浑然轻松又心有余悸。各个学校毕业班的学生们会不分门派的在放学的路上相遇，这是属于他们的时间。他们穿着各色证明自己身份的校服，在五光十色的夜景里招摇着，穿梭着，证明着自己和黑夜的交融。当他们彼此在某个闪烁霓虹的路口擦肩而过的时候，也许互不相识。但他们都主动或被动地感受着这明媚夜空的荒诞。
“你晚上还要去画画吗？”
“不知道，可能吧。”
“那我上去了。”
“嗯。”
向雯家楼下，向雯轻轻亲了一口外外，之后便跑上了楼。转身离开的时候，外外接到了佳佳打来的一个电话，佳佳和他说了一些画的事，之后外外便挂掉电话朝着桑爷家的方向去了。
去桑爷家的路上，他远远地看见了小游和丹哥。他们在马路对面，小游架着丹哥的胳膊像是在打闹。气氛很和谐，步履很悠闲。由于相隔太远，他没有和他们打招呼。望了几眼之后便继续前行了。
“要不是到时间了，估计我还能升一级，就差那么一点了。”丹哥似乎有些遗憾。
“哦。”小游的反应有点冷。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啊，怎么总心不在焉的，刚才几个小怪物都打不死。那天上体育课我就看你不对劲。”丹哥看着小游。
“没事啊，最近我有点学傻了吧。”小游无聊地说。
从网吧出来的路上，两人散漫地往学校走着。自行车还在学校，他们是下午逃课来到绝地的，此时他们要回去骑车。
“你说外外怎么就跟向雯好上了呢？”丹哥问。
“相爱了呗。”
“你怎么说的这么肉麻啊。”丹哥歪着嘴说，片刻后说，“说实话，你觉得向雯怎么样啊？”
“就那么回事吧，没觉得怎么样。”小游的表情似乎很淡然。
“我一开始还对她挺有好感的呢！”丹哥的话里带有些遗憾和不屑参半的感觉。
“禽兽。”
“你才禽兽，我只是说一开始，后来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那你一开始是禽兽。”
“你还跟我来劲了！”丹哥一把拧住了小游的手腕。
“错了，错了。松开，松开。”小游苦笑着央求着。
丹哥松开了手，散漫地行进中沉思了片刻。“其实向雯长得也并不是多么好看，就是那个可爱劲挺招人喜欢的……”
小游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说得兴起的丹哥，似乎正在积攒着心中的小宇宙。
丹哥并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依然透彻的剖析着：“要说她的身材吧……”
小游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从后面抓住了丹哥的两个手腕，猛地向上一抬。丹哥的头和前身一下子探了下去。
“靠！你有病啊？”丹哥有些措手不及。
“你他妈怎么就知道谈论女人，换个话题。”
小游的小宇宙慢慢地挥散到夜空之外的大宇宙当中，缓缓地消失。此刻他突然想到了《天下无双》里阿龙的那句话“我只不过是尘世间的一粒微尘……”
这不过是在自我安慰罢了，他心里其实也在想丹哥刚才的那个问题：“你说外外怎么就跟向雯好上了呢？”似乎自己一时还给不出明确的答案，也许从外外找自己借书的时候他们就已有过第一眼的亲密接触了吧。一切只是凭空猜想。
路上时而会看见一些穿校服的人，有说有笑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从这个时间来看，他们想必也是些毕业班的学生。他们骑得很慢，像是在享受这种短暂的惬意。回到家中，战斗即将继续。小游也说不清楚自己逃课去上网的原因和意义。太累了？太烦了？或许还有别的，又或许根本什么都没有。反正是就是想玩。那就玩呗！
马路对面一个身影很熟悉。米黄色的棉服，遮住眼的头发，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双黄色的大头皮鞋。外外正从马路对面和他们相向而行。他回来的方向是向雯家的方向，这一刻小游出奇的敏感。他赶忙收回了视线，并没和外外打招呼，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丹哥也没有看见外外，他此时还被小游架着胳膊呢。
“你他妈没完了，快松开。”丹哥低着头喊着。
小游松开了手，没有说什么，搂着丹哥的肩膀继续向学校的方向走着。
告别了前几日的阴冷后，今天终于等来了温暖的阳光。每个人都仿佛焕发了新的青春一样，尤其是老鹰。她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服，脱下大红色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红色的羊毛衫，显得格外鲜艳、喜庆。科学家说红色是使人兴奋激发活力的颜色。老鹰此时就在证明这一点。
最后5分钟总是那么难熬，郁木已经是第三次看表了。秒针一跳一跳地绕着表盘旋转，那么迅速又那么漫长。时间对于他们这一群人的意义也许就在于此。
其实老鹰也是颇有几分姿色的。30出头，风韵初显。丰满的前胸似乎比她的课更有内容，这也是不少男生偶尔津津乐道的话题。丹哥曾经还说过他有一晚梦遗的对象就是老鹰。不过鉴于其威严的教学风格，大家也都避此景而远之了。
下课铃终于打响了。老鹰没有宣布下课，而是给战士们发起了喜糖。
小游是第一个说话的。“老师你不是结过婚了吗？怎么又结啊！”话音刚落便引来了全班的一阵起哄。
“胡说什么，今天我妹结婚。”老鹰的笑容既是如此少见却又如此亲切。“还有今天下午我就不过来，大家就上自习吧。”这句话更是引来了全班的一阵欢呼。
“嗯？什么意思？”老鹰的表情又恢复到了惯有的严肃，但很快就变成了无奈又由衷的笑。“我不在，你们都老实点啊。”
全班异口同声“OK！”
老鹰满脸喜庆地离开教室后，一上午的课也随即宣告结束了。
郁木又趴到了桌子上，丹哥转过身来问他去吃饭吗。他说去。小游也离开座位走了过来，像是一种兄弟间的默契似的，外外坐到了他的座位上。
“走走走，吃饭去。”小游催促着丹哥和趴在桌子上的郁木。
“又去食堂？”郁木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旁边的夏漫直起身子，看了看前排的向雯。估计她今天又不会陪自己吃饭了。
“吃拉面去。”郁木兴致勃勃地说。
“学校做的太难吃了。”丹哥抱怨着。
“去外边吃呗。”郁木用下巴指了一下校门外面。
“哪有？”小游问得不疼不痒的。
“找找呗。”
三个人起身准备出发时，被夏漫安静的声音叫住了。“你们去外面吃饭？”
郁木回头看了看她：“你去吗？”
四个人走出学校大门的时候，王姨正在织着毛衣，校门口依旧像每天一样熙熙攘攘着。推出各自的自行车，他们开始了寻找拉面的旅程。
几个人停在了学校附近的丁字路口。小游被郁木和丹哥鄙视的原因，是因为他说记得这里应该有一家拉面摊。看着一个摊煎饼果子的大婶和一个修自行车的大叔正在努力地工作，几人带着崇敬愤然离去。
继小游之后丹哥也在一个他胸有成竹的地点被鄙视了。看着一个皮夹克里套西服的成年人被两个年轻人痛骂，路边仅有的卖水果的老太太向丹哥投来了同情的目光。收到目光的丹哥随即回复了一个迷离的眼神，似乎是在说：“奶奶，都是您害了我。”
没过多久郁木也被鄙视了，这已经是他们来到的第五六处地方了。在他们的印象中这座城市应该是遍地拉面的。怎么当他们真正找起来的时候却又如此艰难？
“这倒挺有意思的。捉迷藏。”夏漫终于说了点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