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男子声音哈哈大笑:“好!好一句仗剑除魔!正气凛然,好,很好!不过,就凭你们武道玄门那点粗浅的三脚猫功夫么?”
水清独冷哼道:“武道玄门武学修行之道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在下虽然学艺不精,但就凭这粗浅的三脚猫功夫,要对付你却是足够了。”
紧跟着又是一阵剑气拳风的锐啸轰鸣,夹杂着阵阵“轰隆隆”房屋倒塌的声音,可见交战两人旗鼓相当,交战程度之激烈,丝毫不亚于十级地震。
宁馨儿默不作声,悄悄凝目四顾,顷刻寻到了距离交战之地不远的一株枝叶茂盛绿树,脚尖轻点地面,身子一拔,轻飘飘飞了起来,悄无声息落到了绿树枝叶之间,隐住身形,静静往下望去。
但见大约三五十丈外,水清独手持一柄红芒隐现长剑,衣袂飘飘,正与一名身穿黑衣的精瘦汉子激斗。四溢的剑气拳风宛若实质,呈现出赤红的火焰颜色与暗淡的青灰色,两人身形所过之处,地面青石就像纸糊的一般,纷纷碎裂飞起。赤红色剑气与青灰色拳风一撞上周围物体,立即如同刀切豆腐,风过水面,不是被绞成碎片,就是被轰得稀烂。宁馨儿认得,与水清独相斗之人正是方才于不醉不归四楼静坐饮酒,后来又离奇失踪的精瘦黑衣汉子。她还知道,若无意外,这个精瘦黑衣汉子就是……
除了激烈打斗的二人,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间街边民房下,还一动不动躺着一团血肉模糊,看不清楚身形相貌的人影,四周血迹斑斑,料想是此人伤重
流血所致。已呈暗红的鲜血染红了周遭方圆丈余范围,可见地上人影伤势之重,浓烈血腥味随风四散,闻者欲呕,直似到了修罗屠场一般,着实令人触目心惊。
根据两人的对话,不难推测出,躺在地上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影,正是曾经在不醉不归与宁馨儿等人发生过冲突,其后又弃属下独自溜走的河间府徐家庄大少爷徐瞳,此时却不知为何被人狠下杀手,废去了眼睛和手脚,抛到了街旁路边。
场面太过血腥,仅仅匆匆一瞥,宁馨儿便已觉得腹中反胃,一股腥气直冲鼻端,几乎就要忍不住呕出了方才吃下的饭菜。好不容易运气压制住了,连忙转头,身形一动,就要从树上掠下返回如归客栈,以免得冷千雪和神锋回来见不到自己而起了疑心。
不料就在这时,身边一阵微风吹过,一只温暖手掌疾伸过来,轻轻按在了宁馨儿香肩之上。
宁馨儿大惊,身子迅速一旋,挥掌便拍,竟然也是虎虎生风。只可惜来人着实不是寻常人物,对此竟是视同无睹,仅仅伸手轻探,便已将宁馨儿手掌捉住。与此同时,一个温和慈蔼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馨儿,别动手,是我。”
宁馨儿心神一震,顿时没了挣扎的力气,还未完全转过身,口中已是惊喜万分地叫了出来:“叶叔叔,是您么?您怎么来了?”
来人面容清癯、仪态高雅,约摸四十五六岁光景,此时脸上满布慈和关爱之色,不是匆匆忙忙从青龙关连夜赶来的叶先生,却又是何人?
叶先生微微一笑,道:“听说我们家馨儿在这里受了别人欺负,叶叔叔能不亲自过来么?对了,馨儿,你的身体,还好吧?”
宁馨儿一撇嘴,道:“不好!”
叶先生一惊:“难不成杜神医所开药方有误,根治不了你身上的隐疾?”这般说着,他已快速搭上了宁馨儿脉搏。
哪知宁馨儿手一甩,樱唇翘得老高:“才不是呢!杜伯伯医术通神,世间根本没有他老人家治不好的病。只不过是我出来时稍微走的快了,忘记去杜伯伯家取药,才会在昨天突然病发而已。”
叶先生更惊:“那就是怎样?莫非是昨天与卢府家丁争斗之时受了内伤?馨儿,你不用着急,我已吩咐铁豹铁狼兄弟二人去为你出气。你若是仍旧觉得不够解气,大可自己动手将卢府上下……”
宁馨儿秀眉一皱,嗔声道:“哎呀,叶叔叔,你们怎么老是和我说打说杀的呀?我说不好,那只是因为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做,要走了呀!”说完,她也
不待叶先生再说什么,身形一晃,已然到了树下,展开身法就往如归客栈掠去。
叶先生心里苦笑,这小丫头还真是急性子,话没说上两句就要跑。不过今天可不能再让她给溜了,否则回去之后可无法向她爹爹交代。他晃晃身形,顷刻间将宁馨儿拦了下来。
“馨儿,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却是要去哪里?”
“我有急事要做呀!叶叔叔,你不会是想捉我回去吧?我出来时可是获得了爹爹允许的喔!”
她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无辜。只可惜叶先生从小看着宁馨儿长大,对她的底细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哪里可能上当!当下笑道:“前几天你经过默望城时,就是用这个理由糊弄了葛堂主,消息传回宗门,他可是被你爹狠狠训斥了一通。今天你若是想用相同的手段来塞搪我,恐怕却是不成了。”
宁馨儿心里吃了一惊,暗道完了完了,没想到葛堂主竟然违抗自己的命令,将行踪透露了出去。叶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中可清楚得很,那可是宗门内稳坐权谋智计第一把交椅的再世诸葛啊!又岂是像葛堂主那么容易骗的!
她脑子里诸般念头转得飞快,嘴上却是没停,娇声道:“叶叔叔一向最疼馨儿了,馨儿想在外面多玩几天再回去,叶叔叔肯定是不会不答应馨儿的要求的,对不对?”她仰起小脸,清澈眸光中满是希翼。
叶先生摇了摇头:“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宗主已经颁下严令,凡是发现你行踪而不上禀或者擅自放行者,无论职位高低,一律以不尊宗主之令严惩。叶叔叔虽然与你爹爹私交甚好,却亦是宗内之人,又怎能违抗!馨儿,你偷跑出来也有不少时日了,你爹爹,还有几个关心疼爱你的叔叔伯伯可没少担心,还是先随我回去吧!以后若是想要再出来玩,大可事先禀明你爹,光明正大地走出来,何必像现在这样躲躲闪闪的呢?”
宁馨儿默不作声,表面上看似乎在认真倾听,实际上眼神却在不断打量着四周环境和叶先生的表情。好不容易逮到了叶先生说话间略微分神的空隙,她身形快速往右一闪,小心翼翼绕了过去,拔腿就溜。
只可惜她快,叶先生更快,还没掠出两丈,又被拦住。
“好了,馨儿,别调皮了,快跟我回去。”
他伸手就要去拉宁馨儿,哪知宁馨儿身形一闪,忙不迭地往后急退,口中异常倔强地说道:“不行!千雪姐姐和大木头还在客栈等着我呢!我不回去。”
“千雪姐姐、大木头?你说的就是昨日遇上那个不懂武功修行的愣小子和雪神宫刚刚下山行道不久的女弟子冷千雪对吧?”
宁馨儿大是着急,也不想知道叶先生怎么会如此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一味催促恳求道:“叶叔叔,您就行行好,假装没有看到我吧!馨儿答应您,只要再玩多几天就自己回去,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我出来这么久,如果大木头他们回去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她眼睛眨啊眨的,其中水光盈盈,涟漪摇曳,眼看着就要掉下泪来。
叶先生虽然知道这是宁馨儿为求脱身而使出的招数,不过诚如宁馨儿刚才所说,叶先生对她素来疼爱,见及此状,心下顿时大为不忍。不过宗主的命令却是同样不能违抗,心下着实为难,沉思有顷,方才勉强道:“难得我们的馨儿小公主遇到一两个真心喜欢的朋友,这样好了,我再给你一天时间与他们相聚,明天日落之后,你却需得乖乖随我回返宗门,如此我也好向宗主交代,你看如何?”
“叶叔叔……”宁馨儿可怜巴巴地望着叶先生。
“快去吧!记住,只有一天时间。”叶先生语气温和,却是十分肯定,更加坚定,完全没有丝毫商量或者回旋的余地。
宁馨儿心里叹了口气,情知现在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动叶先生的了,不过有一天时间,总比现在就回去要好的,不是么?想到一日光阴煞是短促,当下不再多言,向叶先生行了一礼,展开身法,闷闷不乐掠回如归客栈去了。
正当叶先生出现在宁馨儿身后之时,不醉不归酒楼中,神锋正在这样对冷千雪说道:“千雪姐姐,宁馨儿今天似乎有些奇怪,自从我们来到酒楼之后,她就不时的东张西望,好像在寻什么东西或者找什么人,总之就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刚才我们问她的时候,她的回答更是前言不搭后语,分明就是心里有事搁着,所以才会显得心不在焉。我觉得她说回客栈休息,想一个人静一静云云,多半也是推搪之言,未必就是真要回去休息的,你说是不是?”
他觉得很郁闷,因为他觉得宁馨儿不应该说谎,真正的朋友之间是不存在欺骗的,他不仅将她当成了好朋友,更当成了好知己,当成了自己最亲最近的人。
冷千雪笑了笑,道:“你觉得馨儿骗了我们?”
神锋承认。
冷千雪又道:“你认为她为什么要故意说谎?”
神锋不知道,他正为此事而郁闷着呢!
冷千雪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当我和馨儿是你最好的朋友?”
神锋毫不犹豫道:“千雪姐姐和宁馨儿是我这辈子最亲最近的人!”
冷千雪嫣然一笑,恍若昙花绽放,美到了极点。她当然看得出他说的是真话,一个人若是能够豪不犹豫、斩钉截铁说出如此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同誓言一般的话语,那多半都是真话。除非说话的人城府太深、心机太重,神锋显然还远达不到那种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高深境界。
“如果明知道前方会有危险,你会不会让我们陪着你一起去?”
“不会!”他的语气很肯定,同样没有丝毫犹豫。
“那若是我们坚持要和你在一起呢?”
“那我,我……”神锋蓦然大惊失色,霍地站起:“千雪姐姐,你是说宁馨儿现在处境很危险?”
冷千雪笑着将他拉回了座位上:“不急不急,我明白你此时的心情,不过真的不用急。如果我们刚才跟去,很可能大家都有危险,不过若是馨儿自己回去,却是多半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所以我们需要给她点时间。”
神锋茫然道:“我不懂,为什么我们跟去就有危险,而宁馨儿自己回去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呢?”不过他也没有挣扎或者坚持着要立刻离开,因为他相信冷千雪。若论人生经历、资质智慧,他未必输与冷千雪多少,但如果讲到江湖经验、智谋韬略、人际关系判断等等,身为雪神宫最杰出传人的冷千雪,自然是要胜过神锋许多。神锋虽然表面上略显木讷,实际却是内秀于中,这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情他还是会分析的。
冷千雪道:“馨儿的身世,她有没有和你提过?”
神锋摇头。
“那不就结了!哎,神锋,看来你以后应该多学习学习怎样审视情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