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
对于一个续弦太太来说,如果前头原配留下的女儿怎么折腾都折腾不死,那该怎么办?
回答。
给她找个烂婆家。
俗话说得好,女人一辈子投两次胎,头一回拼的是托生在哪个肚子里,第二回拼的就是嫁给谁了。
盛宛之扳着手指数数,她算计林小桃也有十三年了,这棺材子真真就是命硬弄不死。于是她只好曲线救国,在找婆家这道坎上动动心思了。哎,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她盛宛之和徐妈妈两个臭皮匠,居然也谋划出了一个颇为不错的局。
十多年以前,遥远的大周朝京城,一个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夜晚。进京赶考的林茂才当时还是一身长衫的翩翩公子,只可惜落了难,在皇城根脚下他居然遭了劫匪,抢走了盘缠银子不说,还被打了个半死,又浇了半夜的雨,眼瞅着要一命归西。
当时还是未出阁的盛小姐盛宛之救了他,用自己瘦弱单薄的小肩膀将奄奄一息的林茂才扛回了自家,又衣不解带日夜照料,愣是赶在开考前将林茂才的身子调理过来。落难公子一朝金榜题名,想要迎娶舍身救命的寒门千金时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结过一次婚了哦。盛小姐深明大义,心甘情愿委身做小,只为能日夜服侍在情郎林茂才身边。
就这样,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比翼双飞。
等等,这跟林小桃找婆家有什么关系呢?
盛宛之出身也算诗书之家,她老父是个老童生,考了一辈子没考上秀才,临老过继了一个族里的男丁撑门立户,这个过继来的继子比盛宛之还年长五岁。盛宛之追随林茂才一起去理县的那一年,继兄的儿子都要开蒙了。十来年时间白驹过隙,盛宛之的老父过世了,继兄也病的只剩一口气,托人给这个千里之外的妹妹送来一封家信,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儿子成亲,不能让盛家就此断了香火。
盛宛之在林茂才面前哭的是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却只言片语也不开口,只拿着信请林茂才想想办法,可怜可怜她连老父过世都未能到灵前上香。
林茂才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媒婆。可是盛宛之一味哭,日也哭夜也哭,水米不进,偏那眼泪就跟无穷无尽一样,区区不到两天,就哭的整个人都脱了形。林茂才对盛宛之是真心疼的,一疼她当年为照料自己不顾名分,二疼她这些年给自己延续香火,三疼这十三年来盛宛之的温柔小意。
然后,林茂才就给哭出办法来了。
把林小桃嫁过去!
成功!盛宛之笑了。
林茂才对盛宛之继兄留下的侄子一无所知,盛宛之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她这个侄子,可不是个好的,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赖混混,这些年没少写信找盛宛之打秋风。盛宛之继兄就是算准了自己儿子吃喝嫖赌的德行,说不定哪天就让人套了黑布袋堵在死巷里打死了,所以才求着妹妹帮找个儿媳,起码给盛家先留个香火。
林茂才这边开了口,那边盛宛之就给侄子写了封信。信里的内容再简单不过:侄子哎,我给你找了个老婆,抱歉你接到的时候只是个棺材,随信送上银两若干,给你压压惊了。
从理县到京城,山水迢迢几千里路呢,林小桃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孤身远嫁,路上随便出点什么事,还不就一了百了了?
林小桃在屋顶偷窥的时候,眼睁睁瞧见了盛宛之磨墨动笔写信的全过程,所以刚回屋那会绿绿摸她的手才是冰凉冰凉的。
“你知道吗,我还曾叫过盛宛之母亲。”林小桃对绿绿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在笑,但语调里的苍凉触目惊心:“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知道她派徐妈妈一次次的作践我。但一直以来我都不恨她,奇怪吗?我不恨她。”
她盛宛之,不过就是个可怜人罢了。一个有执念的可怜人。她的执念让她数十年如一日处心积虑的算计一个孩童,已经到了不死不休魔障的程度了。
对付这样的人,甚至不需要动手,只要她林小桃还活着,就是对盛宛之最大的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