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三天后·通源。
天空中积累覆盖着厚重的云层,早晨的阳光完全被阻挡住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散下来,落到地上发出柔软的声音。但在这一片寂静了,雪花落地时的声音就像一场轰隆隆的爆炸,震得耳朵隐隐得疼。
晓愁走到通源的一个花园里,花园里的花开得格外鲜艳。
这些都是习惯在寒冷的环境下生长的花,当冰雪覆盖的人间的时候,其他的花基本上都凋谢了,它们却还能华丽地争奇斗艳。
所以居住在荒野上的元素师一般都非常喜欢这种花。
晓愁精致的脸出现在这些花丛中,简直比花还要好看。但他的眉头却是微微皱紧的,迷人的眸子里浅浅地晃动着涟漪。
晓愁身边的空气里浮现出几缕烟束,看上去仿佛白色的水草。然后一个挺拔的轮廓在晓愁的旁边缓缓地被勾勒出来。这个位置里晓愁恰到好处。既不会因为过远而显得生疏,也不会因为过近而感觉不够尊重。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出现了,他有着好看地五官,但仿佛朦朦胧胧地,有点不真实。感觉轻轻触碰一下就会消散,又好像重来没有存在过。
“祀丛,你怎么过来了?”晓愁没有回过头去看他,他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涣散开来了,好像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雾。
祀丛轻轻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很好看,但非常地克制,当这个笑容到达一个最完美的弧度时,他就恰到好处的控制住了,然后选择最好的时机再把这个笑容缓缓地收回去:“晓愁,那件事情还是没有消息吗?”
晓愁摇了摇头,但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深邃的瞳仁颤动了一下,仿佛秋风掠过冰冷的湖面。一会儿之后,他问祀丛:“骓刃死了吗?”
祀丛犹豫了一下,祀丛很少会犹豫,或者说基本没有犹豫过。但当他听到这个问题时,从来都保持着最完美的表情的脸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点,但很快他就又调节过来了,恢复了那个任何角度保持着最完美线条了表情,他对晓愁说:“死了。”
“是吗?”晓愁停顿了一下,然后问祀丛。但很明显,这个句子没有反问的意思。他知道骓刃肯定会死,也必须得死。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就仿佛看着自己撕下来的花瓣上滚动的露珠。晓愁感觉心里缠绕着数不清的情绪,最后缠成一个触目惊心的茧。
但不知这个茧最终会飞翔出华丽的蝴蝶还是困死出一条僵硬的毛毛虫。
祀丛看着晓愁的背影,没有说话。
过了几分钟,晓愁又说:“祀丛,你说我让西神宫菊进‘葬天幻穴’,对吗?”
祀丛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晓愁好看地笑了一下:“你怎么总是不知道呢。”
“不是我不想知道,但那个东西……”祀丛说到这里的时候,感觉胃里开始翻腾了起来,好像有一只大手伸进了他的食道。各种各样的恶心感翻涌了出来。
“你想说的是位列三大‘神的宝物’之一,被诅咒的神鸟,不死鸟吗?”
祀丛忍着恶心,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表情说:“嗯。”
“不死鸟是神鸟,但犯下了重罪,受到了神的诅咒,所以现在成了世界上最邪恶的动物。它也失去了高贵的神鸟的样子,变成虫子的样子。”
祀丛点了点头:“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它并没有失去重生的能力。或者说,是保持原有状态的能力。只要找到不死鸟,把它的血灌进身体里的话,就能够拥有保持原有状态的能力。人的身体一旦注入神兽或者说是魔兽的血的话,那他的血液流动就会加快。而魔兽越高级,血液流动的速度就会越快。这会让人产生亢奋,这就是最强大的祝福。但虽然理论上这能够让人的实力疯狂暴涨,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一个元素师无论多强,但他的身体内部是不会跟着变强的。身体里的所有器官都以一个最合适的速度维持着生命,如果某一个环节的速度忽然变快或者变慢,生命将会在瞬间毁灭。所以别说依靠强大魔兽的血来提升实力,一般元素师即便是灌进最低级的魔兽的血,身体也会爆炸而死。”
“但不死鸟的血例外。”晓愁接过了祀丛的话,“它可以在身体还没有因为受到远远超过能承受的力量而爆炸前,就把身体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这种保持原来状态的属性,就是不死鸟强大的原因。因为这种属性,所以灌进不死鸟的血的人也不会老去。但人的身体和真正的不死鸟终归还是不同的,在无休无止的损坏修复中,他们虽然不会老,但却会由于身体这个容器的局限性而死亡。”
“那如果不死鸟的血和羽化之血……
“融合!”晓愁的瞳孔闪动出锐利的光,他知道祀丛想要说什么,“‘葬天幻穴’对元素师来说一直都是禁地,它里面所隐藏的‘纸坠’有多么庞大的力量即使是我们也不知道。如果能利用不死鸟的特性承受住两种血的冲击的话,那……那样的话,对抗纸坠也有了高一点的把握。”
“嗯。”祀丛点了点头,表情稍微调节了一下,然后他说,“但这种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计,不死鸟的血,羽化之血,还有冰雕琥珀。虽然殿刑继承了容器般的身体结构,但这还是不可能,如果这三种东西碰撞在一起,殿刑会瞬间被撕成碎片的。”
晓愁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这是最理智的分析了。而祀丛的理智,他是非常清楚的,这种理智是与生俱来,甚至会让人觉得恐怖。这点殿刑跟他很像。
当年他和晓愁被困在一个封印了一头几百年前的巅峰魔兽的洞穴里,空气进不来,这样就直接导致了他们的力量得不到补充以及元素的短缺,最终连“术符”都无法催动。
在这近乎绝境的时候,祀丛却依然一脸平静地说:“以现在的情况看,还有四分二十一秒我们这儿的空气就会全部耗尽,如果我们现在已最合适的气流催动‘术符’的话,可以连续催动三次,但这样肯定打不破这个洞穴,看来我们现在必死无疑了啊。”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比当时要恐怖太多,或者说于现在相比,当年简直就和散步一样悠闲。
晓愁迎风而立站着,金色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在这一大片广阔的雪原上,只有“通源”这一个建筑,这里没有城市,没有村庄,也没有除了元素师之外的人。这使得庞大无比的“通源”也显得渺小,而晓愁,这一代的路西法,在这种苍茫中就更加渺小了,他高高在上的地位却还是使他像一粒飘动在风中的沙粒。
晓愁停顿了一会儿,精致的脸上浮动出若有似无的光,然后说:“也不一定,殿刑,可是有完美天赋的。”
祀丛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晓愁又问:“我们死了多少人。”
“三分之二。”祀丛立即回答了他,对于这次战争的死亡的人数,他早就在战争结束时就完全记录清楚了。
晓愁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纤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果然这么多。”然后他就不再说话了。
祀丛看着晓愁不说话,就也安静地停了下来,呼吸均匀地弥散开来。过了几分钟,他问晓愁:“那个地方也应该过去了吧。”
“那个地方……”晓愁微微抬起了头,眉头锁得更紧了。一对深邃的眸子里若隐若现着几缕模糊的光,“沙尔迪恩城,城市和荒野的分界点。”
“我们现在就要去吗?”相比晓愁脸上那些淡淡的忧愁,祀丛的表情要自在得多,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们过着朝起夜归的生活,“那个城市非常的神秘,有着连我们都不知道秘密。”
“不,我们知道。”晓愁打断了他,“我其实已经调查过了,那里有……”晓愁一边说着,瞳孔里开始一点一滴地涌起恐惧。
大战几天前·沙尔迪恩城。
嫁衣来到一栋比较偏僻的建筑前,这种形态的建筑在这里很常见,但这个的位置显然比那些建筑都要隐蔽,一般人很难发现这里。而就算发现了,他们也只会把这里当做一个普通的地方,并不会觉得有什么特殊的。
嫁衣在这座建筑前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上前了一步,把手按在石门上。一缕细腻的红色光线从他的手臂流动到门上,旋即仿佛落入大海的一滴水珠,立即消失不见了。嫁衣轻声说:“嫁衣。”
一个装束普通的人把门打开了,他是个中年男人,40岁左右,穿着当地生产衣服。嫁衣没有理他,直接走了进去。中年男人看到他进来之后,就把门关上了。
门一关上,房间立刻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很奇怪,从外面看,这个建筑有很多的窗户,即使是在晚上月光也能招进来。但进到里面之后,却连一粒光也漏不进来了。
而且不但如此,门关上之后,那个中年男人扭曲旋转起来,然后像阳光下的薄雾般消失了。
嫁衣并不奇怪,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上前了一步,他面前的气流开始呼啸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气眼。仿佛空间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周围的黑暗仿佛都在灌进去一样。
嫁衣身形一闪,变成一道红色的流光,轻巧地飞掠了进去。
当嫁衣再次出现时,他已经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了,周围弥散着化不开的大雾,什么也看不清。
嫁衣也不清楚这里是哪里,这里除了雾,另外什么特征也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脚下踩得是什么。往下看只是看不到尽头的大雾,周围也一样,没有边际。这种感觉就像是包裹在一团雾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