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斯镇。
殿刑叫来一辆马车,马车上都是古朴的花纹。昏黄的阳光照到上面,有一种厚重苍老的时光的味道。
殿刑没有说话,直接上了马车。
骓刃对着骓世说:“出了这座小镇之后我们还要经过三座大的城市,然后就到荒野了。”
骓世眨了眨眼睛,真诚地问:“荒野是什么地方?”
骓刃杏谪的额头渗出一个豆大的汗珠:“……荒野就是和城市对立的地方,那里虽然也分春夏秋冬,但却任何时刻都有可能下雪,而且雪终年不化。”
说着,骓刃杏谪就拉着骓世上了马车。
从沃斯镇出发,到达沃斯郊外,然后就会依次进入佛斯特城、赛跟德城和沙尔迪恩城。沙尔迪恩城是从城市到荒野的最后一站。那里就仿佛是神砸下的一把巨大的战斧,成为了人间和地狱的分界线。
殿刑他们的马车经过沃斯郊外时,骓刃杏谪就把头探到了外面,一会儿之后,他又把头缩了回来。
“哥哥,这儿刚才有一大群元素师。”
殿刑点了点头:“应该是祭氏家族的人。”
骓刃杏谪惊叹地叫了出来:“他们都走了这么久了,这你也能分辨出来。”
殿刑给了他一个白眼:“祭氏家族奢侈高贵,即便是他们的元素气流也缠绕着这种味道。而且,我刚才在沃斯镇还遇到了这个家族的人。从她的元素气流来看,她应该是他们家族首领的妹妹,秋舞。”
“什么,你遇到了秋舞。”听到殿刑这么说,骓刃杏谪立即叫了出来,“你遇到了她竟然没告诉我,你太缺德了。”
殿刑不耐烦地揉了揉额头:“我现在不是在告诉你吗?”
“什么叫现在不是在告诉我吗?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还好,我也有一件事情没告诉你,不然我亏大了。”骓刃杏谪把手叉在腰上,得意地看了一眼殿刑。
殿刑扬了扬手,把黑色长袍裹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就躺倒在了座椅上眯上了眼睛:“随便。”
骓刃杏谪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得意又在殿刑轻描淡写的动作中崩溃了:“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我在来沃斯镇之前,路过了缀于镇,就是在遇到骓世的那里。但在那里,我不只遇到了骓世,而且还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男人。也不算是男人,他就是个少年,看上去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他说他要来杀我的,我打不过他。”
殿刑猛地做了起来,虽然他的表情还是这么平静,但脸上已经冻上了一层薄薄的震惊:“你打不过他?”
“嗯。”骓刃杏谪点了点头,“应该说是完全打不过,跟他打的时候我感觉身体都快动不了了。而且啊,我打他还没用,他的伤口能自动愈合。其中有一次,我把他一条手臂都看下来了,但不到10秒种,他的身体就完全恢复了。”
“皇室什么时候又这么厉害的怪物了。”殿刑半眯起眼睛对着空气轻声地自言自语,又好像模糊地想起了什么。这种感觉仿佛是什么东西在最黑暗的深渊里蠕动,然后冰冷的触手伸进了胃里,恶心和恐惧缓缓地翻腾起来。这种感觉让他想到一种东西,渊斯大陆最恐怖的东西之一——“神的宝物”。
“他不是皇室的人。”但骓刃杏谪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索。
“嗯?”殿刑忽然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忽然开始凝固成冰起来。
骓刃杏谪郑重地点了点头:“嗯,这点我可以确认,他绝对不是皇室的人,因为他‘术符’的运行方式和皇室完全不同。”
“不是皇室。那……等等,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啊,我吗?我也不知道,本来我已经被揍得快不行了,但他忽然就自己走了。”
越靠近荒野,天气就变得越冷。不知不觉殿刑他们已经到了沙尔迪恩城,这里已经和荒野的气候差不多了,四季都会下雪。
这时天空中就洋洋洒洒飞扬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这些雪花在铅色的天空和古老的建筑群的映衬下,仿佛长满灰尘的时间碎片。雪花跌落在屋顶上,层层叠叠簇拥在一起,有着世界末日的美感。
到达沙尔迪恩城后,殿刑他们就下了马车。
骓世看着殿刑,疑惑地问:“到了吗?”
“没有。”骓刃杏谪代替殿刑回答了问题,“这里是沙尔迪恩城,也就是城市和荒野的分界点,过了这里就能到荒野了。但在荒野上,马车是动不了的。”
“为什么啊?”骓世抬起头,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骓刃杏谪。
“因为那里雪太厚了,马车的轮子会陷进去的。”
殿刑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时雪越来越大了,密密麻麻得仿佛有一张白色的大网笼罩了下来。而这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黑暗从东边一直蔓延过来。
殿刑的眉头皱得很紧,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每次到这里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好像这里的空间被扭曲了一样。但很快他不再去想了,这里是城市和荒野的分界线,元素气流非常的混乱,使人有这种感觉也属于正常。他一边朝着街边走一边说:“天黑了,我们先找家酒店住下来吧。”
“嗯,好。”骓刃杏谪马上扬起手臂说,然后他转过头笑着对只是说,“我们走吧。”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街道上零零碎碎亮起了一盏盏慵懒的灯。昏黄的光在空气里扩散开来,在飘落的雪花上勾勒出一个金边,仿佛是一片片飘落的花瓣。
殿刑他们居住的房间里也弥散着黄色的光,这些光是从墙壁上的灯罩里发出来的。由于灯罩长时间不使用,积满了灰尘,所以透过它发出来的光比原来都要暗了几分。
骓刃杏谪在这样的灯光下狼吞虎咽了一大堆食物,然后迟钝地垮在一张大椅子上说:“哥哥,我们明天真的要去‘葬天幻穴’吗?”
“嗯。”殿刑点了点头,随即他把视线移到了骓世身上,“你也要去吗?”
骓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柔软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先显得特别迷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你有可能会死的。”殿刑的声音很平静,他薄薄的嘴唇也只是轻轻地掀动了一下而已,这让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圣殿骑士的雕塑。
“哦。”骓世平静地点了点头,好像并没有发现殿刑刚才说了多么恐怖的事情。但只是好像,“那我就不去了。”
“别。”骓刃杏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别不去啊,如果你不去的话我该……就今天,你也应该发现了我哥哥是个多么无聊的人了吧,我和他在一起。哎……”骓刃杏谪真诚地看了一口气。但忽然间,他感到一股寒意从他面前蔓延过来。
骓刃杏谪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殿刑隐藏着两座冰山的眼睛,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但他还是逞强地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我……”骓刃杏谪越说声音越轻,到后来,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骓世看着他这幅德行,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骓刃杏谪的脸不禁红了起来,他连忙转过头,设计出一个威严的表情看着骓世:“你笑什么,我……我……”
“没什么啊。”骓世打断了他,“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吧,不然我也没地方去了。”
骓刃杏谪双眼直直地看着骓世,她的嘴角很自然地扬起着,露出好看整齐的牙齿。婴儿双颊有些婴儿肥,仿佛早晨滚动着叶子上的露珠,闪耀着朝气蓬勃。而她的眼睛好像晃动着一整片大海的水,里面的光芒游得欢畅。骓刃杏谪一时愣住了,本来就已经绯红的脸变得像烧起来一样。
殿刑比骓刃杏谪大不了几岁,对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经验,这个干咳了几声,把骓刃从幻想中拉了出来。
骓刃杏谪听到殿刑的声音,连忙回过了神,但眼里还是一片茫然:“怎么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殿刑揉了揉太阳穴,闭了会眼睛,然后说:“明天骓世和我们一起去,你保护她,不要让她死了。”
骓刃杏谪立即站定:“好嘞。”
殿刑他们一晚无梦,第二天很快就到了。
天亮时,雪已经停了,但窗柩上已经积满了雪,看上去像簇拥在一起的毛茸茸的动物。
按照惯例,殿刑起来很久之后,骓刃杏谪才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走出来,仿佛是一只正在发情的狮子。
但没想到的是,骓世比他更懒。当骓刃杏谪打着哈欠一步三晃地走出来时,骓世还团在床上睡得满脸诚恳。
骓世起来之后,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殿刑就说:“我们走吧。”
“现在吗?”骓刃杏谪好像还没有睡醒,睡眼朦胧地看着殿刑。
殿刑也看着他,瞳孔一点一点收紧起来。骓刃杏谪看到他的表情,连忙跳了起来:“是,现在就走。”
殿刑无奈地站了起来,太阳穴上的青筋一直没有消下去。
骓刃杏谪也拉着骓世站了起来,然后转过头问她:“你会跑吗?”
“当然会啊。”骓世感觉他在明知故问,她又不是瘸子,怎么会不会跑呢。
“能跑多快。”骓刃杏谪又问。
“没测过。”骓世摇了摇头,“大概一分钟能跑一两百米吧。”
“啊——”骓刃杏谪一时没反应过来。
殿刑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有些缺氧地扶了扶额头,随即他一边下楼一边说:“你抱着她吧,她不能‘跑’。”
骓刃杏谪的脸忽然又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