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求救,犹如晴天霹雳般瞬间炸响在杨林耳畔。
那求救里包含着浓郁的凄凉,几乎可以化成实质的对生命的渴求,无法想象的绝望,以及对他寄予的绝大的希望。
那一声求救,代表着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杨林活了十几年,从未听到过真正的求救声,更没有见到过将死之人。
看着那只朝自己伸过来、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杨林面色惨白,背脊发凉,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冒。
“救救我。。”
言昔云瞪着被血水漆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石块,仿佛已经透过石块看到了藏身在后面的杨林,他张了张嘴,再次求救,话语中的悲哀与无助,使人心哀。
杨林捂住耳朵,疯狂的摇着脑袋,他不想听,不敢听,因为他做不到,他并非没想过去救人,早在第一时刻他就想去救那言昔云,可是他做不到,他即便是冲上去,也只能沦为怪禽的腹中餐。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的捂住耳朵,脑中还是会回荡那悲凉的求救声。
“救救我~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杨林哆嗦着发白的嘴唇,无力的喃语着。。他害怕,害怕面前的这一切,更是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尤其是言昔云那被鲜血涂抹下的绝望的表情,更是让他的心颤抖个不停。
怎么办,怎么办,我救不下他,我不可能救下他,但是,我也不能不就他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无论是如何努力的道歉,杨林都无法驱散心中的恐惧和愧疚,而他哆嗦的嘴唇,已经在不知觉间咬的血红。
“没关系,没关系的,你并没有亏欠他,所以,没关系的。”
这时,格外温柔的话语,有如一滴纯净的清水,点化到杨林的心房。
“我们没有亏欠任何人,他落得个如此下场,并不怨我们。”
“能救之人,我们可以救,既然救不了,你又何苦挣扎。”
看着满脸痛苦的杨林,小狐狸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她很明白,自己必须得解开杨林心中的结,因为他的身心太脆弱,别说是天赋和身体底子,他就连成为强者最基本的信念他都没有,没有信念的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困境,这样下去别说是逃出树洞,要不了多久杨林的精神就会奔溃掉。
小狐狸无法给他灌输信念,也无法使他变得坚强,但她可以引导,引导出杨林自身的信念,引导出能够足以支持杨林的信念,引导出能够帮助他度过任何困难的信念。
“你不救他,并没有违背自己啊,因为你有想到过救他,如此,便足够,所以。。”
说到这里,小狐狸扬起脑袋,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拼命的呼喊起来。
“所以,你没有错!!!”
空旷的场地里,话语的声音回荡开来。
被怪禽追杀的言昔云抬起脑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这后面,果然有人!
陡然爆发的声音让怪禽们齐齐愣了一下,紧跟着它们嘶吼一声,扑腾着翅膀朝石块这里疯狂的飞扑过来。
就是这声音,打扰了它们享用饵食,更让它们得知了,饵食不止一份!
夹杂着愤怒与欣喜,铺天盖地的怪禽齐齐冲向石块。至于那言昔云已经被它们仍在一边,因为他此刻趴在地上,血流了一大滩,连坐起身都做不到,更别说逃跑,
对于怪禽们的异变杨林并不知晓,而是全身心的沉浸在小狐狸的话里,迷茫的喃语。
“我。没有错。”
“不救他,并没有违背自己。所以,我没有错。”空洞的话语,蕴含了一丝底气。
“只要不违背自身,我便没错。”呼吸开始变得平稳,发白的脸庞透出了一抹红晕。
“那么,我所做的一切皆是正确。”双目的迷茫开始退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明亮的精芒。
“所以。我只能。”嘴角翘起一丝弧度,明朗的声音从嘴里吐出。
“不违本心!”
杨林静静的看着小狐狸,然后,他笑了。
痛快的笑声仿佛是拨开阴云后的阳光,挺直的身板直如一柄利刃,在封尘许久后,终于拍散那灰尘,向天空露出锐利的身形。
信念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有的人的信念脆弱如纸糊的一般,而有些人的信念,则是坚硬如刚!
“这。怎么可能。”小狐狸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心底震撼万分。
“我只是引出了他的信念,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和先前相比,无论是眼神、气质,还是行为、举止,都简直判若两人!”
上空中,成百上千的怪禽已经飞扑过来,将杨林与小狐狸团团包围,没有露出丝毫间隙,追赶言昔云许久的它们已经有了先见之明,这次,不会给下方这新的食物任何逃脱的机会!
对于这一切,杨林视若无睹,反倒是抱起小狐狸,温和一笑。
“一直以来,真是谢谢你了。”他说完话后,抓起那毛茸茸的小爪子,朝右臂上用力划下。
尖锐的爪牙毫无阻碍的划破了皮肤,携带出一抹血花。
“一路跟随我过来,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吧。”血水从胳膊上滑下,滴落到小狐狸的嘴巴。
其实早在森林中的时候,杨林就已经隐约猜到了小狐狸的意图,因为在他们相遇的时候,小狐狸就是在舔他腿上的伤口,而一路上,小狐狸又多次想撕破他的伤口。由此杨林也知道,小狐狸需要的是自己的血液,并且还是需要源源不断的血液,否则小狐狸不可能好心到给一个陌生人提供食物,更不会三番两次的搭救。
这一切,杨林早已看破,只不过他不敢,他连划破伤口的勇气都没有,他讨厌自残,害怕疼痛。
然而,现在的他,什么都敢做!
“呵呵,没想到啊。我引导出了一只不得了的怪物。这真是了不起的信念。不过,这么点量可不够哦。”小狐狸轻快地跃上杨林的臂膀,脑袋伏在血口,贪婪的吮吸着血液。
一缕红韵飘散出来,空气在这一瞬间开始变得炙热,小狐狸的身子也是变得格外滚烫。
杨林感觉肩膀像是被火烧着一样,但他还是硬生生的忍住。
他已经猜测到,小狐狸是在恢复实力,更从小狐狸一路上的冷静,不慌乱中明白,如果她的实力能够恢复,面前这些怪禽将不足为惧!
半空中,怪禽们并没有一股脑的冲下去,反而是很理智的呆在半空,冷静观察这一切。
生物的直觉告诉她们,那只狐狸很危险,是可以威胁到它们生命的存在。
“咕噜,咕噜。”
越来越多的血液流入到小狐狸的腹中,还时不时有几滴溢了出来。
就在杨林感觉脑袋开始发晕之际,小狐狸才终于将嘴巴移开,舔了舔嘴唇,很恋恋不舍的样子,似乎还没有品尝够
“今天就到这里,仅凭现在的你,即便是把你吸干也恢复不到我全盛时期的一成元力,但仅仅是对付目前这状况,三成的血液已然足够。”
此刻,她原本萎靡的耳朵已经竖直,雪白色的毛发散发出光泽,原本暗淡的红瞳看向空中,迸发出炙热的血色。
一时间,浓郁的热气爆涌出来。
形成猛然爆发的气浪,四散而出。
扑面而来的气流让怪禽们一阵摇晃,目中的恐惧之色也更加浓重。
“没想到啊,我们居然是作为饵食被扔到这里,这让本小姐,很不愉快。”与炙热的空气相反,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四周,任谁都可以听出,那冰冷下掩藏的愤怒。骄傲如她,怎能允许被当做饵食,如果不是因为诸多原因,岂会一路上东躲西藏,畏首畏尾。
“现在的话,谁是饵食可不一定了哦!”
话音刚落,小狐狸的身影就已经冲入半空的怪禽群中。
对此,怪禽们似乎是知道跑不了,尽管目中的恐惧丝毫未减,它们还是齐齐尖叫一声,幽兰的双目爆发出凶芒,毫不犹豫的反扑上去。
“轰!”
二者相撞响起剧烈的爆炸声,这一瞬间,整个上空都被火焰所吞没,没过个片刻,就有不少怪禽们被烧得破旧的尸体一个接一个掉落下来。
看着上空的战况,杨林一阵汗颜,虽然他知道小狐狸很强,但没想到会强到这种程度,这哪里还是战斗,分明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只可惜,他回头太早,并没有发现那浓重的火焰中,闪过一道优雅的倩影。
“那么,既然小东西已经开始干架,我也不能闲着,你说是不是啊?求救者。”杨林漫步走向前去,蹲下身,淡淡的看着这位血肉模糊,趴倒在地上的言昔云。
对于这一系列变故,言昔云愣了半响,很快便反应过来,赶忙道谢。
“啊。多谢兄弟出手相救,多谢。多谢。”言昔云欣喜,只可惜他脸上的血,让他那笑容看起来极为渗人。
“其实啊,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杨林扶起言昔云散乱的头发,淡淡的看着那原本被头发掩盖着的苍白面庞,继续说道。
“你这状态已经是半死不活,说得更直白一点,即便我救你出来,你也支撑不了多久。”
言昔云沉默,静静等待下文。
“那么这里问题就出来了,为什么你还要向我求救呢?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应该更清楚不过。”杨林眯起双眼,逼人的目光直视着言昔云。
“呵呵,兄弟真是多疑,一个人想多活哪怕一会儿,有什么不对吗?”言昔云苦笑,笑声里有着掩藏不住的悲哀。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想要临死,拉着我一块垫背呢。既然这样也是我错怪你了。”杨林一愣,歉意的说道。
听到他这话,言昔云目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喜色,又缓缓说道。“哪里哪里,兄弟可真是想太多了,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与兄弟并无仇隙,怎么会想着要拉你垫背呢?”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是错怪你了,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兄台能够以身犯险前来救助,在下就已经足够感激,怎么会怪你呢?还望兄弟搭把手,拽我一把。”言昔云向着杨林伸出手,另外一只手则不着痕迹的摸了摸地面,他的眼神也在此刻变得更加暗淡。
出乎言昔云的预料,对于他这合情合理的请求,杨林却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呃。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嫌弃在下的手脏?”言昔云勉强摆了个笑脸,相比较之前语气冷淡了一些。
“嗯,对啊,我确实是嫌你手脏,你也不看看你的手,上面又是血又是肉渣的,连骨头都露出来,我怎么忍心碰你。”杨林放下言昔云凌乱的头发,缓缓站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