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再次相见
这时，漂浮在地渊红色河水中的大蛇探出头来，睁开刻有黄色梅花般黯淡的瞳孔，发出寒风呼啸的声音。茹凡被惊得连忙从石缝中钻出，发出阵阵急促的呼吸。他听到来自地渊中另外一个方向的脚步声，听到石头抛向水面一般噗通的声响，随后听到了河水沸腾一般滚动的声音。他再次钻进那条狭窄的小道，看到青色的大蛇在地渊红色河水中活跃的场面。那在温暖火光中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鳞片犹如刀剑般锋利无比。它不安分地跳动起来，鳞片与石壁碰撞，在上面划出了深刻的印痕。他突然想到了在通向火光的那条湿润的山洞中，两壁刀刻般流畅的线条好像是这条大蛇在出洞时鳞片与石壁摩擦所致。这时他才意识到这条青色大蛇的破坏力是多么的巨大。茹凡相信以它的威能可以轻而易举地屠掉一座城。
他的眼中突然升起了红色的血幕，使他看到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他看到青色的大蛇灯笼般的瞳孔放出了红光，看到远方火把上飘摇的火光簇成了鲜红的绸缎。他望去浪涛滚滚的河水，在山洞口看见的冰冷的头骨栩栩如生地在水面展现，于是记忆中回荡的凄惨哭喊再次在耳边响起。他的脚步忍不住向前，仿佛离家之鸟归于巢穴一般飞冲而去。冥冥之中他感到河水中散发着的鲜血气息在嘴中酝酿微微发甜，他向往下方红色河水柔软的怀抱。在这时，流枫在后面猛然地拽他一把，在悬空的无助感中，他觉得自己落叶一般掉入下方沸腾的河水中。他睁开了眼，看到水珠在头顶突起的石壁上逐渐凝成。感觉到自己还存在于世的生命，他空洞的目光中开始泛出灵光。茹凡连忙退出石缝，俯身吐出一口乌黑的鲜血，阵阵腐臭之气逸散开来。他看到自己在被露水浸得发亮的石板上吐出的鲜血洇散成了一朵怒放的鲜花，像青色大蛇眼中刻着的黯淡的梅花一样。在这条在火光中泛着磷光的是路尽头，他看到自己在身后石壁上映出的狼狈的影子，他看到自己此次之行又一次逃脱的身影。
流枫看着茹凡一句话也不说了，他继续带领着茹凡来到道路尽头。不过这里只有浅微的缝隙，飘摇的火光也只是钻出而已。在这里，缓过来的茹凡透过缝隙看着里面的情景，他感觉眼中被火光灼热得发涩。一缕缕炽热的腥风阵阵吹来，掺杂着火光的温暖，使他被冰锥般刺痛的腹中渐渐缓和。透过四壁火把上摇动的火光，他看到这里面是是一处巨大的空谷。令他惊奇的是，他看到了人影。在来到落霞山之后的时间中，除了几只在天空中徘徊不去的冬鸟，和给他带来危险与恐惧的青色蛇群，他再也没有见到过生灵。而那几道人影的出现，使他感到了亲切。但在凝睛细瞅之后，他发出一声轻咦。那儿有一道瘦如干柴的身影，拄着枯朽的木棍站立。他看到那人头顶上稀疏的头发、干瘪的皮肤以及尖如利刀的指甲。那人是在流荒客栈后厨房发出桀桀怪笑的瘦老头。此刻面对的虽然只是背影，但茹凡还是看出瘦老头仿佛呈现出头骨一般的头上缠着眼布。当日雪中之战虽然没啥了他，但仍令他受挫不已。流枫在后面说：“这是万蛇帮，明华城附近最大的帮派。”
“万蛇帮？！”茹凡细喃。他想起了在以大雪如鹅毛在风中摇曳的背景下，站在流荒客栈门口的方清寒，那时的他一袭白衣在寒风中像簇起的白烟一样，发出簌簌的声响。他对流荒客栈老板娘凤舞姬说的话中也提到了万蛇帮，于是茹凡的视线在下方空旷的山谷中寻找。果然，在瘦老头不远之处，有一道艳丽的背影款款而立。就在他试图找到其他熟悉的人影时，一粒石子因为他的使劲凑前而脱落，摔在了空旷的山谷平地中，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这声清脆的声响让茹凡知道空谷的平地也是石板堆砌而成，却让流枫暗叫不好，连忙拉着茹凡向洞口外跑。山谷中传来一道低沉地呵问：“谁？！”四五道声响纷纷迫近，瘦老头虹牙扯动皱纹覆盖的鼻子，对一旁的凤舞姬说：“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凤舞姬看着山谷顶端垂下的石林，那里有清脆的脚步声在回荡，她说：“那人在蛇洞。以前我们封印这条蛇时的留下的洞口。”随后红袖一抚，两把闪烁冰冷光泽的铁环出现在她洁白的手腕上。而在一旁火光照不到的阴暗中，则传来一声轻笑，声音细微得只能让自己听见。他说：“好久不见了，小兄弟。”随后他在笃笃的清脆声中缓慢地走了出来。那两道在火光下鲜红得仿佛融化般的疤痕随着笑声摇摆，是韩朝。他对一旁身着黑色衣衫脸缠薄纱的夜行人说：“你去杀了他们。”夜行人躬行一下便以轻功走在陡峭的石壁上，如履平地一般行动自如。韩朝对凤舞姬和虹牙说：“你们俩呆在这里，把蛇魔的饲物准备好。它最近烦躁不安的，未到下雪前，不要让它生事。”随后韩朝身形趔趄地走在褐色的石板上，右脚木棍与石板碰撞的清脆声越来越远。
在这时的流枫与茹凡两人走在凹凸不平的山洞中，脚下已出现踩裂骨头的咔嚓声。火光的渐远使轻功略逊的茹凡四处碰壁，他现在什么也不顾了，只剩落荒而逃。流枫便跑便骂茹凡不谨慎、暴露了行踪。茹凡觉得这样的逃跑毫无意义，而且不明白为什么要逃跑。他问流枫：“万蛇帮的人很多吗？为什么我看不到那么多的人。”流枫说：“不是很多，只有五个人。”“五个人？”茹凡听后停住了脚步，说：“五个人我们还跑什么，为什么不让他们就地伏法。”流枫似乎也豁然开朗，停下了脚步：“是啊，只有五个人我们还跑什么，我一个打三个，你打两个。”他问茹凡：“你能一下能打两个吗？”茹凡与他争执，说他要打三个，让流枫打两个。于是在山洞入口铺地的白骨中，两人为此喋喋不休。而就在这时，夜行人的身影已飘然而至，有些意外地看着山洞中的两人，无声无息中抽出了一支剑长的笛子。
寒风浸入山洞发出了呼啸的声音，流枫最先发现站在洞口若隐若隐月光中的夜行人，他停止了与茹凡的争吵，纵身一跃脚踏石壁来到了夜行人身前，来到了洞口外的月光中，颇有玩味地看着夜行人的服装，发出了笑声。他说：“我记得你，无月之夜时是你在明华城来回游动，杀了几个人。”夜行人不说话，一双灵动的眸子在月光下如水一样的清澈。而为在铺地白骨中行走艰难的茹凡再看到夜行人时，记忆中回想起了初来明华城的那个无月之夜，那时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鲜血的气息。他抽出宝剑奔腾而至，剑光中燃起了愤怒火焰，挥动一下破空之声嗡嗡振鸣。他向夜行人挥剑斩去，洒下了月光中皎洁的银霞。夜行人轻轻一跃便蝴蝶般飞上树梢。她从青翠欲滴的笛子中抽出了剑刃，眼中的光彩同剑光一样在月光下冷冰冰的。流枫微笑一声便紧随而至。茹凡无可奈何地望着树梢上站立的两人，只把长剑抖动出不断的嗡鸣之声。他说：“流枫，流枫，你快下来，你没武器，这个还是让我来吧。”流枫没理茹凡，现在的他面临着对面一股汹涌的杀气，丝毫分不开心神。茹凡见两人没动静，决定以自己浅薄的轻功跃上树梢，可是在他摆好架势准备一飞冲天的刹那，远方石缝中飘起的红光突然涣散开来，从中走来一个庞大的身形，在红光的衬托下，逐渐显示出高山般的轮廓。茹凡盯着在红光中走来的人影，发出了苦笑：“你果然是万蛇帮的人，流荒客栈外雪地中的两道凄惨人影和你脱不了关系。”走出来的韩朝发出了憨憨的笑容，他向茹凡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小兄弟。”茹凡愤怒的长剑指向了韩朝，血丝蛛网般弥漫了整个眼眶。他说：“我们还是兵刃相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