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逃亡
这场冬末自半夜之后而落的雪在第二天凌晨之时已如秋末的树叶般铺满了明华城的整个青石板地面，而寒风却在吹刮了一宿后无力地消散了，于是片片鹅毛大的雪花飘飘如柳絮般而落了。做着解救苍生大梦的城主在小妾温暖的怀抱中苏醒了，不过遗憾的是，这是一个不完整的梦，以至于让城主忍不住接着睡去好完成梦中的伟大愿望。可是在注意到这段时间窗外格外透亮的光线后，城主就穿起衣服走下了床铺。屋内的烛光不仅给人带来感觉上的温暖，而且还给人带来视觉上的温暖，所以披着衣服在打开门的一刹那，雪白的世界便迎面向他扑来，使他措手不及地面对这场突兀而来的大雪，而雪白的世界又是宁静无比的，以至于雪花与空气摩擦之声就十分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眼帘之内一望无际的雪白像起伏的山脉一样延伸到无穷远的地方，他看到参天的古树被坠下的雪带起的透明的冰棱，看到栖息之上的冬鸟巢穴鼓起，像新添的坟墓一样。至于堆在院中的度冬物资则被深埋于积雪之中，倒是顶处还显露出深青色的棉被，这也让城主知道了现在正是物资发放之时，而解救苍生的伟大愿望也不用在梦中实现了，现在就可以为它续上一段美好的结局，于是便迫不及待地返回屋中穿好衣服，之后便率领一队人马来到城门口之处。而在经过除魔特派员屋前之时，里面断断续续的鼾声依旧未停，城主也只好把动作幅度放的尽可能的小，以至于在搬运物资的这个过程中就花了两个时辰。这时已是清晨之时了，雪花是从容不迫地飘下，短时间内未有停止的意思。在未被人踩过的积雪上行走也是一件费力之极的事情。城主的高跟官靴下不时传出碎裂雪花的声音，却又使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舒服之感，所以城主的脚步也是不急不慢，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来到了城门处。他回望过之前踩过的雪痕，深陷之处仿佛车轮滚滚而过，而尽头之处却已是不见了踪影。他看着一路走来的士兵，也是满脸欣慰之色。后来便开始一系列的摆设，清晨的吆喝之声就这样惊醒了明华城中的每一户人家。
茹凡在夜半睡着之后直到吆喝之声的传来才醒了过来，见证第一片雪花飘落过程的他在起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窗户，顿时停留在记忆中的冬季萧瑟的凄凉之景被雪白而充斥了。他隔着窗遥望着城外安静坐立的落霞山，却发现洁白之中仍旧泛着微微血红之色。通向落霞山的土黄色小道却有人踏过般陷入之处发黑，这让他在吆喝之外的宁静中升起了浓浓的不安之情。雪白的世界突然如红色的墨水在纸上渲染般绽放出一朵朵鲜红的牡丹，而在牡丹陆陆续续绽放之处，一道深青色的影子游动而来。蓦地，在清明的的光线中两道凛冽的寒芒一闪而过，随即又一朵血红的牡丹绽放开来。茹凡从这种幻想之中醒悟过来，大口吸着大雪传来的冰冷气息，结果这种胸部的难受之情在眼中酝酿出了晶莹的水珠。他的视线渐渐模糊着，脑袋却越发的清明起来。他想起了在落霞山中看到的一切，想到应该把看到的一切报告官府，于是也全没了再睡的意思，连忙穿好衣服拿起长剑便走上了去官府的道路。而随后走在铺满积雪的明华城街道上的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把脚下的印痕也印得十分清晰。来到官府之后，却是空无一人，这让茹凡有些失落之情，而内心哽咽着的难以言明的感受却又重了一分。
而在茹凡向官府走去的过程中，流枫也醒了过来。先前所受的风寒此时也慢慢地转好着，而连着躺在床上一天一夜使他也忍不住要出去走走，最重要的是风已经停了，于是拖着大病初愈后般虚弱的身子来到了练武场，这时的天已经完全的发亮了。他听到流府外传来的嘈杂的声音，忍不住出去看了看。可在他第一步踏在积雪之上的时候，咯吱咯吱的声音使他立刻缩回了脚。他看着被自己踩踏下去的雪，已没有先前的纯洁了，突然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是充满伤害性的，尤其是在联想到墨色的莲花绽放在黑夜中那绚烂的一幕。他小心翼翼地走在人们走过的地方，结果不一会儿就感受到传入脚底的雪水的冰冷。明华城中的大部分人都已起来，而且聚集在城门口领城主发送的度冬物资。流枫远远看着，突然间对那条通向落霞山的小道起了兴趣，可惜的是目光所及之处延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剧烈的雪花摩擦之声，大地也随之微微颤动起来。一股卷起雪花的寒风吹来，使他感觉整座城是在洁白中漂浮着的。已有很多人也注意到了剧烈的震颤之声，目光纷纷向四处望去，只见狭窄城门洞中传来令他们惊讶的图像。从远方看来，一道深青色的影子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明华城奔走而来，眨眼间的功夫便已能让人们清晰地看到它的身影了。那是一道青色的擎天巨蟒，却又不太像是蛇，因为身上分明地布满着鳞片。于是接下便开始了人群呐喊、嘶叫和逃亡的过程。流枫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渐渐游动而来的青色大蛇，眼中也是布满了震惊之色。虽然之前已在山洞中见到过它真正的面目，但在衬以白雪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和撩人心魄。仅仅是两盏灯笼般刻着梅花的黯淡瞳孔，就让他心底泛着一阵阵惊悸之情。后来在逃亡着的人群的碰撞之下，他才感觉到自己伫立不动的双脚传来的感觉。脚底的被踩得厚实的积雪也在这一刻融化了，他看到青色大蛇在游走过来时翕张的鳞片在雪地上划出的深刻的印痕，看到了飘落而下的雪花在落至青色大蛇身上时融化成的水雾。而随着青色大蛇的到来，带有血腥之气的寒风也再次呜咽而来了。天空中的雪花也挣扎般开始了无规则的运动。在人群渐散之时，他看到城主却大无畏般站在了城门的首要之处，脸上一副无知者无畏的表情。他从远处看到随从劝告无果后就把他独自抛在了这里，显然远方而来的那道青影在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蛇魔的到来了。而城主却在脑海中幻想着奇妙的画面，生出微妙的感情。最后逃亡之人散完之后，城门处在雪花的飘落下显得一片狼藉。而蛇魔也在这一刻来临了明华城。它却奇怪地止住了继续向前游动，反而瞳孔紧缩地看着在站城门处的城主。它扭动着身躯，滑动缠绕而来，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两道獠牙寒芒一闪地向城主袭去，就在城主的胸口绽放出了娇艳的牡丹。这时城主胸口之处已是一片空洞，心脏已消失不见了。而在这一刻，城主仿佛从梦中醒来般，眼中有着不曾有过的冷静之色。他看到陆陆续续的人从遥远天际的黄泉之路而来，却已不能说出一句话了。无言之中所有的一切只化为一朵莲花在眼中慢慢地黯淡下去了。而在不远之处头发沾满雪花的流枫只愣住地看着这残酷的过程。在深青色的大蛇蛇身之上，他在为数不多的几人中，看到了依旧穿着黑色夜行服的夜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