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肌肉男被肾哥架着在这狂乱的黑夜里疯狂地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我们都筋疲力尽，直到那座巨大的斗兽场一般的城市被我们远远地抛开，直到夜空的繁星开始一点点地变得黯淡，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夜空迎来了黎明来临之前最后的黑暗，整个夜空似乎被泼上了最浓最黑的墨汁，覆盖在大地之上，把整个世界的空气压抑得异常潮湿。
肾哥大口喘着气把我和肌肉男轻轻地放到路边杂乱的草地里坐着，他自己干脆躺倒在我们脚边，仰望着无边的黑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你们还好吧？”
我坐下来喘了好大一会儿气，才有力气回答肾哥的问题：“嗯，没什么大碍。”
说完，我看向肌肉男，肌肉男只顾低着头喘气，仿佛没有听到我和肾哥的对话，我问他道：“你伤的重吗？碍不碍事，我天一亮就带你去看医生。”
肌肉男推了我一把，说道：“死不了。”然后转头看着肾哥，带着一丝疲倦的语气问道，“还有烟吗？”
肾哥双手撑地，从草地上坐起来，在身上四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支烟塞到肌肉男嘴里，又往我嘴里塞了一支，给我们点着，才掏出一支给自己点上，深深地抽了一口，看着我和肌肉男说：“好兄弟，对不住了。”
肌肉男没好气地说道：“老子是真的不知道你这傻-逼在哪里，否则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跟他们拼命？”
肾哥尴尬地干笑一声，看着肌肉男说：“兄弟，咱们第一次见面，但就冲你这句话，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杨尚慎打心眼里认你当我亲兄弟，大恩不言谢，若是有机会，下辈子让姓杨的给你当牛做马也绝无二话。”
肌肉男强忍着痛，挪了下身体，一脚踹在肾哥屁股上，骂道：“滚！别跟老子套近乎，谁他妈稀罕，我和捕头一大堆账还没给你算清呢！”
陆小春一路喘着气跑过来，刚到我们身边就看到肌肉男踹肾哥的一幕，上前挡在肾哥身前，看着肌肉男说道：“哎，你干嘛呢？别没大没小的，信不信……”
陆小春话还没说完，就被肾哥从后面一脚踹在屁股上，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回头看着莫名其妙地看着肾哥，说道：“肾哥，你……”
肾哥拍了拍他身边的草地，示意陆小春坐下，陆小春唯唯诺诺地坐下后，肾哥把烟和火机一股脑丢在他腿上，一把掌打在他头上，骂道：“你小子不要命了？谁他娘让你偷偷跟着我的？”
陆小春颤抖着手点着一支烟，在烟火的明灭里，依稀可以看见他脸上挂着惊慌失措的恐惧，他吞吞吐吐地回肾哥道：“肾，肾哥，你对我有恩，现在你出了事，既然让我遇到了，我陆小春绝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我……”
肾哥瞪眼看着陆小春疑惑地说道：“老子对你有毛的恩，老子跟你压根熟都不熟，你别扯那些闲淡！你这枪从哪来的？”
陆小春在肾哥面前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说道：“你让我回去找他们俩时，我去了杜兵的办公室，看到里面没人，就顺手把他抽屉里的枪给偷了出来。我本来想给你的，结果出来后就忘记了。”
肾哥拍了拍陆小春的肩膀，叹气道：“兄弟，为了一个杀人犯，你这又是何必呢？”
陆小春急忙摆手道：“肾哥，不管你做了什么，在我心里……”
肾哥伸手拦住了陆小春继续说下去，忧伤地说道：“好啦，你别再说了，我都懂。你再说下去，更让我感觉到我姓杨的活了半辈子，全他娘活到狗身上去了。”
肾哥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陆小春说道：“你想过没有，过完今天，这个城市已经再也没有你的落脚之地了，青龙社的人不会放过你的。马飞那狗娘养的性情你也清楚，得罪了他，比得罪了一条疯狗都麻烦！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陆小春仿佛被肾哥这话刺到了痛处，脸上呈现出一种因极大的恐慌导致的痛苦，他在黑暗中挣扎了一下脸上僵硬的表情，说道：“肾哥，我跟着你，带我走吧，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只要肾哥你不嫌弃，我都无所谓的！”
肾哥眼神复杂地看着陆小春，说道：“傻小子，别犯浑了。听肾哥一句，离开这个城市吧，你还年轻，世界之大，你到哪里都可以重头开始，找一份正经工作，好好干几年，攒钱娶个媳妇儿，好好地过。别他娘老想着什么四海为家浪迹天涯，像你这样的愣头青有几个就得饿死几个。那样的日子，我是不会再经历一遍的。而且我不能走，这里事情还没有了结，我哪里都不会去。”
陆小春急忙拉住肾哥的手臂，哀求一般地说道：“肾哥……”
肾哥根本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挣脱他的手臂，说道：“你们在这别动，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说完，肾哥也不解释一下自己要去哪里，去干什么，拍拍屁股站起来，消失在了黑暗中。
肾哥走后，我忍着痛伸手从陆小春身边的草地上拿起那盒烟，给我们三个一人点上一支，没话找话地问陆小春说：“陆主管，你和肾哥什么关系啊？”
陆小春转过头来，看我和肌肉男一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你们两个身上的伤还好吗？”
我和肌肉男摇摇头，陆小春接着问道：“你们和马飞到底有什么恩怨，他为什么要杀你们？你们和肾哥又是什么关系？能给我讲讲今天这些事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吗？”
我和肌肉男对视一眼，肌肉男低下头抽烟，没有说话。陆小春看着我们，像是在耐心地等待着我们开口解释。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把我和肾哥认识的过程以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地给他讲了一遍。
陆小春听完后沉默着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