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将至,萧进仍未出现。
当你的朋友违背一个相当重要的约定后,估计你是笑不出来的,至少短时间会是如此。
小林没有,他选择相信他的朋友,一个认识不足三月且不知其底细的朋友。
至于他现在为什么会笑,是因为她已经有了新的搭档,一个同样不明底细且可以算作朋友的人,不同的是,她是女人。
跟一个女人在几乎无人知晓的匠铺里合作打铁,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小林不知道,也没想过。
而现在他想到了,体验到了,却仍然不知道。
此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好像有很多故事,这些故事在这一刻已变得渐渐有吸引力,并愈发强烈地牵引着他,促使他以最为急切的心情去了解。
而令他意外的是,接下来女人几乎有问必答,而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所保留。
或许,此时此刻女人也正在跟他想同样的问题呢?
他不能确定,但并不打算现在就去确定。
“女剑师剑术如此高超,想必剑界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么我之前没有见过你?”
“你见过谁?”
“见过,见过很多!只是没见过真人!”
“原来如此,那你又是怎么见着他们的?”
“城南的皮影戏,我差不多每年都会去看一次!”
“呵呵,你们还有这种把戏,真是难得,但问题是,会有人看吗?”
“恰恰相反,去看的人差不多能把院墙挤破!”
“哦,要钱吗?”
“当然要,而且要很多钱!”
“可你不是没钱吗?”
“所以我一年只会去看一次,而且这差不多是我半年的打铁收入!”
“原来这样......”
“看来你很少用钱,所以对钱的认识并不是很深刻!”
“这很正常,我们大概都是如此!”
“噢.....”
“不过,这好像并不能算作是一个人的缺点吧!”
“当然不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完全可以算作优点!”
“既然你那么有心去了解我们剑界之事,那么你的初衷又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打铁!”
“打铁?”
“没错,是打铁!”
这个年轻人曾经反复在想,如果他有飞檐走壁、开山裂石的本领,那他的打铁技术也必将无法想象!
有时他眼中会忽然闪出亮光,一旦如此,原先需要一个礼拜才能打造出来的器具,很可能一天就能完成,而且有质有量,所以他就不必担心长时间生意惨淡的问题,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你东西做得好,深山里开匠铺照样生意红火。
“好吧,我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我听得出这一定是你最希望得到并拥有的东西!”女人略带笑意地点了点头。
“差不多,不过我话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
小林忽然压低声音,并提高语速说出三个字——女朋友。
“是吗?像你这么英俊这么阳刚的男孩子,居然会没有女朋友?”
“没用的,没有钱,其他的都是白搭!”
“不可能吧,难道她们都只认得钱?”
“也许有少数例外吧,只是我还没有找到而已!”
女人静默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微微一笑:“要真是这样,建议你就别去找了,将来我帮你介绍一个剑术高超,并且温柔又体贴的青春美少女!”
“谢谢你的好意!”
“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我对太过青春靓丽的,不但不喜欢,甚至有些反感!”
“是吗?”
“是的!”
女人噗哧一笑道:“不喜欢青春靓丽的,难道喜欢老太婆?”
小林不语,只是看,用一种特别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女人。
在四目交接的刹那,女人也忽然怔了一怔,因而颇显不安地说道:“咱们还是回到之前的话题吧,你说,你在戏院都见了哪些人来着?”
小林尚未回神,仍在看着对方。
他只听到“戏院”二字,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城南戏院,狄升、隋唐以及剑在天,是他能够记住的三个名字。
而现在,他记住了第四个,而且记住它的时间可能会很久很久。
他也曾听闻有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同时也是一位闻名遐迩的捉妖专家!
可他偏偏想不起那人姓名。
“他是当今竹子林最厉害的剑师,捉几只妖肯定不在话下!至于专家嘛......”
“对,应该说你们剑界中人,差不多个个都是捉妖专家!”
“确切地说,是仙剑师!”
“对,是仙剑师!”
“可你说他不喜欢女人,难道喜欢男人?”
“大概是吧!总之不太清楚,就是听说他不喜欢女人而已!”
“这就对了,我说这小子怎么可能知道那种事呢?”一念方毕,女人哂微地笑了笑,她深知那位竹子林最厉害的剑师,其人其事只怕整个剑界也无几人知晓。
十日方至,萧进终于来了。
萧进也很可能不知道,即便知道也应该不会轻易跟人说,包括最近几次短暂性的与小林的饭后闲聊。
他连自己身家底细都不愿跟朋友透露,何况其他人?
恰巧这几次女人都不在,小林顿生疑虑,未知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萧进早已知情以后的有备而来?
他们其实没聊什么,总而言之就两个话题,打铁以及妖皇。
前者必聊,后者嘛,作为当今最大新闻主角之一,也应该在必聊范围。
他们丝毫没有没有提及女性,女剑师、女教师、女护士、女妖、女皇、女官、女兵、女童、女*婴,如此等等,一个也未提及。
女人来了,萧进已走。
女人说,你的朋友看起来一点也不简单。
“哦,你见过他了?”
“确切地说,是发现!”
“那他也有可能发现你了!”
“也许吧,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哦......”
“无意偷听到你们的谈话,不介意吧!”
“不会的,你没听到,我也正准备跟你说呢?”
“不介意就好!”
“其实我们也没聊什么......”
“正因为没聊什么,我才觉得他不简单!”
“莫非他不是凡人?”
“谁知道呢?不过看起来他对你还是挺友善的,所以在跟他相处时,你大可不必对自身安全有所担心!”
小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犹记得三个月前,父亲过世不久,当他正在为无人合作打铁而烦恼时,一个平民打扮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并用很诚恳的语气说:“朋友,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打铁.....”
在没有问对方姓名及来历之前,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他甚至连抬头看对方一眼都没有去做,当他看到对方时,对方已然与他并肩而坐,且用友好和善的表情面对他,等他开口问话。
二人一见如故,遂以兄弟相称,萧进为兄,小林为弟。
自此以后,吃饭、睡觉、打铁,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他们的生活简单且平静,直到一个女人的出现。
因为萧进暂时离开,他遇见了这个女人。
但反过来说,若萧进不离开,他也许就不会遇见这个女人,现在不会,也可能终生不会。
所以小林是庆幸的,他因此感激萧进,哪怕他已经怀疑对方不是俗世中人,甚至并不完全对自己没有敌意。
与此同时,女人也在想着另一个人。
若是小林没有提起这个名字,她也许有不会去想。
“之前你说的剑在天,你是否只在戏院见过他?”
“不在戏院,难不成还能见着真人?“
“原来这样......”
“莫非你跟他很熟?”
“你觉得两个人同在一个地方呆上二十年,会彼此都很陌生吗?”
“嗯,是有这种可能,因为你也是天门海的人!”
“天门海的人可多呢?”
“是啊,天门海乃剑界圣地,那里有住着一些剑术深不可测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那是自然,只要有人的地方,男女老少都会有的!”言及此,女人再次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紧接着问:“你今年多少岁?”
“二十岁!”
“是吗?”
“莫非你认为不像?”
女人笑了,只是笑。
小林接着道:“虽然我一直很穷,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但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算与实际年龄比较吻合!”
“是的,的确很吻合,不显老,也不显年轻,二十岁就该是你这个样子!”
“那你想知道关于我的哪一方面?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哦,我暂时还不想知道!”
“莫非你说的是钱?”
“钱?”
“对啊,我现在为什么会这么穷,想必是你迫切想知道的吧!”
女人淡淡一笑,然后摇头。
炉火在燃,炉火正旺,只是他们早已放下手中铁锤,几乎原地不动地在匠台边站着,莫非只是为了欣赏那平淡无奇的炉火?
“不说算了,不过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你会对钱那么反感!”
“谈不上反感,只是因为不怎么需要,所以没有去深刻理解!”
“那么我再继续谈钱,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不会,只要你不是刻意就好!”
“我知道你们素来林栖谷隐,淡泊名利,但凡事都有特例,所以你们剑界中人也并非没有有例外!”
“也许有吧!我想即便有,也应该是在俗世呆得比较久,耳濡目染所致!”
“还有......”
“等一等,先别说话!”
小林其实还有很多话要对她讲,关于友情,关于打铁,关于天门海,如此等等,但现在他只能问:“出了什么事?”
女人又做了个手势,好似说道:“有危险!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