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热，窗台上仙人球烤的滋滋冒油，看上去刺都要飞出来了。我穿好裤子揣了200块钱和一张信用卡就出门了。刚出门电话就响了，勾践打过来的。
“啊，我下楼啦”我一阵烦躁，歪着脑袋夹住电话，把没系好鞋带的左脚索性蹬在电梯门上系鞋带。
“我的念哥啊，快点的吧啊！姑娘一会都到了”勾践在电话另一头扯着嗓子嚷道。
“再喊我不去了啊！本来我就不喜欢相亲这套你也知道。”我系好鞋带放下腿，按了下电梯。
“赶紧的啊，昨天喝酒的时候不是给你看照片了么，长的不错，还磨磨唧唧的。”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电梯到了，我得赶紧叫个车。”我抬头望着脑袋上面蹦跶的数字，挂了电话。
咣~电梯门吱吱打开，13楼到了，我跨进电梯，想起来昨天晚上跟勾践喝酒回来上错楼层猛砸12楼门的情景，暗暗发笑，要不是110来了我可能还没醒酒，现在还睡她家门口呢，要不是醒酒了也许我现在还不知道12楼邻居长什么模样。
某步司机人很好，我跟他说老婆生孩子麻烦他快点，司机一路风驰电掣开到中心医院，我都下车了司机还在车里跟我摆手送上祝福“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哈！”我侧身双手作揖表示感谢，而后径直走向医院马路对面的一个咖啡馆，掏出手机看了看，索性还有两分钟，没有迟到。
一进门我便感觉周身清爽，隐隐体会到西瓜被从菜场拎回家直接塞进冰箱的感受。我瞄好了一个有沙发的双人台走过去坐好，咧开嘴大口喘着热气，眉角一颗巨大的汗珠直流而下掉在大腿上，啪嗒一声。我用力岔开两腿，感觉一股热气从两腿之间缓缓蒸腾而去，感觉整个人都超然了。
“是李念么？”一个姑娘从背后绕到我面前说。
我连忙正色，然后把腿慢慢并拢，抬眼看了看这个姑娘。两秒钟之后我恍然大悟，赶紧起身微笑“你好，我是践哥朋友，李念，你是...“我本想脱口而出姑娘的名字，但是脑袋里只有她的照片和昨晚一地的酒瓶子，太尴尬了。
“我也是勾践的朋友，孙炎”姑娘莞尔一笑撩裙坐在了我对面。
我恍然大悟，名字、照片、勾践贱贱的表情和一嘴夹着大蒜的啤酒味啪嗒一声组合在了一起。一部分关于昨晚的记忆嗖嗖嗖弹射出来——
“离婚算个屁啊！现在妹子不在乎这个。”勾践光着膀子揪着一瓶干啤。“我聊过，妹子不错，要不是不喜欢胖子我就上了，还介绍给你。”他一搂我肩膀，抬手拿瓶嘴碰了碰我手里的酒瓶子。“有枣没枣打一竿子，万一掉嘴里呢。”
“干什么的她是刚才你说？”我舌头有点直，努力打着弯保持口齿清晰。
“护士！”勾践搂着我肩膀又拿瓶嘴碰了碰我手里的酒瓶子“走一个”。
我俩举着瓶子仰脖灌了一大口，啤酒从口腔冲过食道咚咚咚拍在胃里也不过一秒钟，这一秒里我脑袋里出现不少小电影，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勾践搂着我的脖子冲着我耳朵哈了一口热气，“又没让你跟她结婚。”紧接着他贱贱地朝我胸脯捏了一下说，“能捂捂被窝不更好么。”
这一口有点喝大了，大半瓶酒都干进去了，我拎着空瓶子眼神一阵发直。离婚之后这种眼神屡屡出现在我眼睛里，但是我自己没见过，据勾践说此种愣神其实就是睁着眼睛做春梦。其实不是，我自己知道这个愣神出现的时候，我脑子里就会轮番闪现尹洋和洋果娘俩，这个时候我的心就会像人拿鱼钩揪着那么难受。
胸口一阵剧痛，我低头看勾践右手揪着我的胸脯左右扯动，“别一提女人你就这个死表情。”
我拽开勾践的手。“给我起瓶酒”，我含糊不清地说。
“我也离婚，我像你这熊样了么。”勾践从桌下摸出一瓶酒起开递给我。“你俩在一起未必好，离婚是件大善事。这个劲早晚得过去，你总绷着跟抑郁似的，你知道尹洋现在躺谁...”胖子收住话自己喝了一口。
我心又被揪了一下，好似勾践拽着我胸脯来回扯一样。
回忆到揪心就断片了，我忘了是怎么答应勾践的了，总之早晨起来翻微信看到了昨天勾践留给我的地址时间还有姑娘电话。再回神时孙炎坐在对面双手环胸看着我。
“喝什么？我去买”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什么都行，最好是凉的”她笑着说。
“好”我扭身走向吧台，吧台边长凳坐的一个黑裙女孩看见我努力并了并腿，我感觉前列腺一阵尴尬。
两三分钟以后我左手握着柠檬水，右手捏着西瓜汁走了回来，孙炎放下手机抬头对我笑了一下。
“西瓜和柠檬，要哪个？一个甜的一个酸的。”我把两杯饮料一起放到孙炎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柠檬水吧，谢谢”她把柠檬水的杯子拽到自己面前，然后把西瓜汁推给我。
“昨晚看过你照片了。”我拿餐巾擦了擦脑门“看见你才想起照片，呵呵，昨晚跟他喝大酒断片了。”
“对，我一猜他就是喝多了”孙炎笑着看向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舌头都硬了，还一个劲跟我说你怎么好，告诉我务必见一见。”
“我都不知道他给你打电话了，那时候可能已经断片了”我继续擦着脑门“勾践平时说话就挺没溜的，喝多说的话你也当真。”
“正好今天休息，一个人挺没劲的，跟你聊聊也能挺有意思的。我毕业以后还没跟哪个老师聊过天呢。”
“是啊，我每次住院也没怎么认真跟护士聊过。”
孙炎低头一笑蹦出咯咯两声，”你还住院呢啊“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就是偶尔有机会去病房看到护士一个个都形色匆匆一脸僵硬，就特别好奇这样一幅面孔要是笑一下得多坏气场，就总想逗逗。”
“那我刚才笑了，你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笑倒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咯咯’那两声挺突然的，我以为你岔气了呢。”
孙炎捂着嘴一连咯咯咯咯咯了五六声，声声入耳，旁边桌的几位都不禁偷偷瞄向我们。
“你还真挺有意思的”孙炎笑着说。
“什么叫真挺有意思”我纳闷。
“勾践说的，他说你有意思，不过没有贬义，男人有点幽默感好”孙炎解释道。
对于这种表扬我倒很是受用，转而问孙炎“那你有意思么？”
孙炎转了转眼珠，好像真过脑了一样，说：“我挺没意思的。”
“我觉得你挺有意思”
“哪有意思了”
“特现实，不装假，你看你觉得有点意思你就‘咯咯’，挺有意思你就‘咯咯咯咯咯’，所以我特别好奇你觉得最有意思的时候到底能咯咯多少声”。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孙炎低头趴桌子上笑了起来，我看着她后背起伏觉得笑点低对人对己未免都是一种好事情。
咯咯了大概一分钟孙炎才把头抬起来，我看着她满脸的红晕随着她努力正色而慢慢淡去，露出底色。“好了好了别闹了。再闹没法聊了”
“不闹了，我看你要再笑睫毛都要飞出来了。”
孙炎很认真的翻了翻眼皮“我平时不化妆，你知道我们这工作挺累的，平时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挺漂亮的”我翘起拇指在桌子上晃了晃。
孙炎脸蛋微微一红，但是很快就褪了下去。通过这个细节我发现女孩在不好意思的时候只是脸蛋红，但是要是笑起来连脑门都是红的，这点以前还真没注意研究。
又闲扯了两句，噔噔手机微信响，我示意了一下孙炎“肯定是勾胖子。”
“勾胖子...”孙炎咯咯咯地笑着重复道。
我拿过手机一看果然是勾践，“怎么样”加一个贱笑的表情。
我举起手机给孙炎看，孙炎脸蛋红云乍起。
我说：“要不咱俩自拍一张发给他吧。”
“好哇”孙炎赶紧拢拢头发要站起来。我忙说不用，然后走到她身后说“用你手机”
孙炎哦哦答应着拿起手机歪着脑袋闭起一只眼睛。我赶紧蹲下，把脑袋放在孙炎后头。
“你往前点”孙炎扭头看我，那一瞬间距离有点进，我感觉脑门又起了一层汗。我把脑袋往前挪了挪，就势趴在沙发背上，感觉嘭嘭嘭心紧紧蹦了几下。咔嚓~
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在外面跟朋友，我总是以一副臭贫烂贱的嘴脸出现，一回到家就把脸一端一整晚一个表情动也不动。一开始也搞不清为什么，后来觉得这可能就是动物本能的自我保护，应激机制。我这样也许接触的人都会觉得我嘻嘻哈哈的没什么心眼，对我也没什么可研究的，反之我要是天天端个一本正经的脸，指不定别人怎么合计我，故事就多了。这种家里家外的反差在离婚之后尤甚，越是跟不熟的人越臭贫，恨不得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孙炎把照片发给勾践，不一会勾践回了孙炎一个翘起大拇指的表情加一个小红脸蛋甜甜地抿嘴笑。孙炎把手机递给我看咯咯地笑了两声。我起身回到座位拿起手机，看勾践给我回了一个大字“日”加三个小骷髅的表情。我抿嘴一笑放下手机。
孙炎赶紧问我“他给你发什么了，给我看看”
我摆了摆手说不行，不适合女孩看，孙炎哦了一下故作无所谓似地喝了一口水。
其实像勾胖子这种心态着实尴尬的不行，借着酒劲把自己想上的妞介绍给我了，醒酒后悔又没有办法，只怕我万一手腕一抖裤腰带一松把事办了，他又得假装崇拜又得在心里把我拧成卷。唉，所以这种介绍对象的事我从来不干。现在只当“日”不是一种情绪表达而是一种期许。
“中午吃饭了么？”我问道。
孙炎略作思考回答“没有”，随即直勾勾地看着我。
这种眼神之前见过，表达的意思是“你说咋地吧，我都干了。”这种眼神只有女孩做得出，而且出现在各种场合给男人带来的心理愉悦是不一样的。假如此时是晚上十点半以后我问姑娘说我送你回家吧，姑娘要是给出这种眼神，那我就要摸摸兜里的身份证了。所以这种眼神给男人带来的冲击是难以把持的。因为此时你看向姑娘她的脸，上面分明就写着“同意，走吧，爱咋咋地”。假如是英文，就是“YSE，DO!”我倒奇怪孙炎此时就摆起这种眼神是情不自禁，还是操之过急了。
“你喜欢吃什么？”我问。
“都行啊，好吃就行。”孙炎答道。
“那就近还是往远点走走看看。”我又问。
“都行。”孙炎继续答道。
“你家住哪？找个离你家近的地方吧，到时候回去方便。”
“我住宿舍”孙炎指指窗外的一幢黄色小楼，“没事，哪都行，尽量别在医院周围吃东西。”说完怪怪一笑，意味深长。
“好吧，那稍等一下，我叫个车”我拿起手机。
“好的”孙炎也拿起手机翻看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