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济涂拿着灵石，一阵发愣。
暗格里的和尚见他这副样子，错怪道：“怎么，你还嫌少啊？就没遇到过你这么笨的。站在柱子边的那位师弟，下次换你来给我抄。”
柱子下站着一个眉心有痣的和尚，他当即走上前来小声说道：“得了吧你。为给你们这些家伙抄经文，师兄弟们都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别挑三拣四了。再闹腾，你就自己写。别忘啦，你如今可是受罪之身，若是抄写经文，嘿，非把你们痛死不可。”
暗格里的和尚想起抄经文时的感受，也是嘴角一抖道：“好，再给你小子点好处。”说着又扔出一块灵石。
外面的和尚一把接过，递给王济涂说道：“你也别不好意思。这些家伙都有禁制在身，一抄经书就会全身发疼，不靠我们靠谁去。”
和尚说着眼睛陡然睁大，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之事。他悄声对王济涂说道：“刚才太忙了，竟没发觉你的身份。你穿的是灰色僧袍，应该是沙弥吧。作为一个沙弥，你竟然敢来这儿，你小子胆子够肥啊，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往小处说是顾全同门之谊，事发也只是关在各自的禅院中，受些责罚便是。
往大处说就是违反寺规。和尚要关进戒律院受苦，沙弥就要被赶出寺外。
受些苦倒是无所谓，若是被赶出去，那就是断灭仙缘了啊。
一直以来，敢来戒律院的只有和尚。你一个小小的沙弥来凑什么热闹啊。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个临时和尚吗？你们只是杂役僧，非正式和尚！”
“啊，什么叫临时和尚、杂役僧？”王济涂茫然问道。
“就是别的和尚只需打坐念经，而他们不愿干、不屑干的事情，统统都由你们接手。哦，我懂了，你不会是新来的吧？”
见王济涂点头，那和尚却催促道：“此处油水虽足，捞够了就停手吧。别真的因小失大。我叫心一，这几天有麻烦就来找我。”
从第二天起，王济涂就不敢再抄写经文了。
第三天。
王济涂愣愣的在一旁值守时，心一和尚突然小声警示道：“执事僧要来了。”
抄佛经的和尚们立即将佛经送进暗格之中。个个摆出正襟危坐，尽忠职守的模样。
暗格下被关着的和尚也咬牙拿起笔抄写起来。只一会儿，戒律院四处传来痛苦嘶吼声，关着的和尚们叫苦连天，每写一笔都如同割肉一般。
王济涂错愕的看着这一切。就在此时一伙执事僧疾行而至。
执事僧个个冷面萧杀。抬头一位和尚高高壮壮，僧袍上绣着戒尺，走路时龙行虎步的，显得威猛无比。
威猛和尚先是检视着场中僧人，一见傻不愣登的王济涂，立时走近他身前，为他理正僧袍，方才说道：“看守犯戒弟子的僧人们，要是都像你这副懒散模样，犯戒弟子还不偷奸耍滑闹翻天。看在你是义字辈僧人座下弟子的份上，这次饶你一次。多向旁边的师兄弟们学学，下次再见你怠慢行事，你在戒律院就不会是执勤了，而是将你也关在里面。”
威猛和尚训斥完后，带着后面僧人一窝蜂的往一处暗室走去。
执勤僧人全都被镇住了。
一时间场中情形大是奇特。暗格下是受罚的僧人痛吼连连。暗格外是执勤僧人噤若寒蝉。
只过了一小会儿，就听得威猛和尚在一间暗室前叫囔道：“心照，今日当领受大轮明王法棍责罚。你可认错？”
等了良久，暗室中不发一言。
“既然你死不悔改，那就领罚吧。”威猛和尚一叹道，他从身旁执事僧手中接过一根金光法棍，一脸肃穆地走进暗室。
片刻后，透过暗室的暗格，可见其中法光突然暴起，期间传来阵阵闷响。而在闷响之后，便是佛音怒吼，一股无上气势冲天而起。
王济涂虽是站在外界，也能感受到法光之中的至强威力。身旁有几个不中用的僧人，早就在瑟瑟发抖了。
心一和尚并未受到影响，却小声嘟囔道：“哎哟，好家伙。三日一小罚，九日一大罚。今日应是大罚之日。大轮明王法棍啊，上一次心照就是被大轮明王法棍打乱丹海的。这次还打，真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了。”
“明王是什么？”王济涂问道。
“菩萨有金刚怒目时，佛主也有不动明王身。明王是佛的‘忿化身’。佛也有火，佛一旦发火后就会化作明王。弥勒佛的‘忿化身’就是‘大轮明王’。这可是戒律院首座的法棍。”心一砸砸嘴羡慕道。
法光须臾则停。威猛和尚走出暗室，却转头对暗室说道：“心照，你这又是何苦呢？在大轮明王法棍下，竟然吭也不吭一声，可见你的炼体术也有小成了，若你认错，我可向师祖引荐，让你入离垢院精修韦陀降魔真法。”
等了良久，暗室中仍是一声未吭。威猛和尚叹息一声，带着一群僧人风风火火的走了。
“那个心照和尚犯的什么罪名啊，要受这等惩罚。”王济涂不禁又问道。
“忤逆上师。”心一叹息道：“心照师兄修为已经是筑基境了，与他师尊明亮大师境界相若。
在灵善寺中许多师徒的矛盾，都是来自于境界相同。
明明都已经境界相同了，凭什么徒弟就要把寺中供奉的七成交给师尊享用，自己却只能靠剩下的三成修炼。
如此一来，自然容易发生争执。两人在一次较量之后，反倒是心照师兄比起明亮师叔更胜一筹。
于是明亮师叔恼羞成怒，上报戒律院。心照师兄也就关在此处了。”心一摇摇头，很是为这位心照师兄感到不值。
“那最后是怎么解决的？”王济涂皱眉问道。
“还能怎样，当天戒律院首座就赐下大轮明王法棍，命戒律院执事僧将心照师兄丹海打破，直接跌落一个境界。此时的心照师兄只剩通窍境修为了。”心一又是一阵感叹道：“唉，真是可怜啊。咱们这儿‘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听说魔门之中，只要徒弟境界上去了，师尊立时平辈相交。要是再上一步，师尊更会以晚辈自居。那才是好地方啊。
唉，犯口嗔了，平时不谈是非，莫议论庙中长者。阿弥陀佛，小僧先去休息了。”心一也知道话说得不对，赶紧离去。
剩下几天里。王济涂真把自己当做一个木头桩子。看着执勤的和尚抄录佛经，听着关押的和尚念佛诵经。
此处虽是戒律院，可是看守的、受罚的都没有秉持戒律，看得王济涂苦笑不已。
王济涂打开执勤房间窗户，望向外面。
戒律院在朦胧夜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格外沉寂肃穆。寺庙前的一路青砖发出忽明忽暗的光芒，上面刻的是佛家真言，能防止犯戒弟子私自逃跑。
再熬过这一晚，就可以得到这次任务的香火钱了。三十支灵香，倒是能值一枚灵石的量了。但比起这里其他僧人所得的，这点灵香还真不算什么。
第二天清晨，另一拨执勤和尚进来了，这些和尚大都与心一和尚相熟，几人在一起交流了一阵抄经心得。心一就与其他和尚装作一副沉稳的样子出去了。王济涂赶紧跟上。
一行人来到戒律院执事僧处，领取了各自的酬劳。和尚无一例外领的都是灵石。就王济涂领的是灵香。
这位执事僧也是个冷面人，挥一挥手让大家都出去了。
僧人们离开时，迎面走来一个威猛和尚，就是前几天执法的执事僧。僧人们全都屏气凝神，让威猛和尚走了进去。当离开戒律院很远时，几个僧人方才大喘着粗气。心一拍拍胸口说道：“明锐师伯身上的威势越来越强了，每次看见他，我都不想再做抄经的生意了。”
其他几个僧人同样点点头，大家似乎心有余悸不愿多谈，各自匆匆离开。
王济涂倒是神经大条，没什么感觉，却是与心一和尚同路。心一和尚是个热情的人，没有因为王济涂的沙弥身份而看低他，反而边走边给他讲了许多灵善寺应该注意的事项。
两人走到一处亭阁时，看到一人正在沿街叫卖丹药。
“瞧一瞧，看一看嘞！”一个矮小精悍的僧人满脸堆笑的招呼着：“修行三大宝，丹药、灵器、炉中宝。”
“炉中宝是什么？”王济涂又听见一个新鲜词。
“丹药炼败后有废丹，灵器炼败后有废器，这些废品的原材料都是珍惜之物，弃之可惜，又全是炉中炼出的，所以就叫炉中宝了。”心一说着，就对矮小精悍的僧人笑道：“心太师兄，这次卖的是废丹，还是废器。”
“诶，心一师弟怎么能这么说？这是药房新出炉的炉中宝。”心太见到陌生面孔，可不能承认这些都是废品，立时介绍道：“金乌大还丹，火属性灵丹，有宁静心脉、进气增元的神奇功效，只售三十根灵香。”
王济涂刚向心一和尚讨教，早已经知道丹药价值不菲，自己就算是做上几年任务，也换不来一枚普通丹药。这些炉中宝应该都是废丹不假，但为什么此人还敢如此叫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