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隐隐约约还是知道的,刚穿过来时,她在这具身体里生活,每每夜里总会在梦里出现一个明黄色身影,看不清晰,但凭感觉就觉得有股王者威压,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做梦无所谓,她也有些好奇那皇帝跟这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每次在梦里总能感觉到那男人看向她时一股浓烈厌恶感,再加上这具身体不由自主地会愤怒或怨恨,两三次以后她就烦了,干脆自己采了有助于睡眠的药草做成安眠药来吃,吃了几次后就再也没梦见过了——想必是皇后她魂儿也烦了,终于舍得离开去投胎了。
然后再也没了烦心事的江沉欢就开始悠哉游哉地过小日子,每天起到自然醒,上午教小小酥学基本的一些知识,下午采药草研制毒药,晚上困了就去睡。
这座思过谷虽然荒,但是珍惜的原料却很多,甚至前世里见都没见过的草都有,让她过足了研制瘾。再加上这里土壤未经开发十分肥沃,空气又新鲜宜人,难得的是野兽还比较少,只要她跟桑芷种一小片菜地就够她们吃饭,偶尔还能迷晕几只野鸡野鸽什么的开开荤,小日子过的别提多舒适。
直到小小酥一岁以后,桑芷忽然忧心忡忡地问江沉欢,如果皇帝再把他们召回宫怎么办?
江沉欢一愣,却又想着到底小小酥依然血统不明,就算不被召进宫证明身份,万一被人惦记着来灭口,那也不得不防。
于是就是那时候起,江沉欢叮嘱桑芷,如果遇上外面的人绝对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让人见到小小酥,以防万一,她还根据桑芷给她的一本记载着许多奇门异类的珍惜小册子做了人皮面具给小小酥准备着。
可是让她担忧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半个时辰以前,桑芷告诉她,小小酥在两个时辰以前救了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公子。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因为思过谷虽然偏僻,可谷外面的大山上还是零零散散注视几十户人家的,也发生过有人走到这谷里来后迷路或者被毒物咬了的事,以往都是小小酥和桑芷发现后通知江沉欢,但经江沉欢来考虑要不要救——老弱病残态度礼貌者就救,高大壮实态度恶劣者不救,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就算救了的,也要江沉欢给他们服下江沉欢研制的‘梦游散’来使他们忘记这段经历。
可是这次不同。
因为桑芷告诉江沉欢,小小酥救的这个小公子,是个衣着华贵端庄有礼的小公子,一看就知道他出身不俗,况且桑芷还带回来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交给江沉欢,说是那小公子给的谢礼。
江沉欢接过来一看差点失手摔碎,只因为上面刻着“平阳王”四个大字。
也就是说,小小酥无意间救下的这个小公子,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小叔叔,北冥帝君顾长玦最小的异母弟弟,被封为平阳王的顾玉平!——当然前提是如果小小酥真的是皇帝的儿子的话。
虽然桑芷无数次跟江沉欢强调过小小酥长得跟皇帝很像,可江沉欢就是固执地觉得,儿子是谁的还不一定呢关他混蛋皇帝什么事?
可见,永远不要惹一个小气女人,否则她一定会让儿子不认爹。
不仅如此,小小酥那个小混蛋还跟那个小王爷炫耀了一通他娘亲多美多美后,在没有给他吃‘梦游散’的情况下把他送出了谷,甚至一直送到了正巧在外面寻找这小王爷的护卫们手上!
也就是说,他让皇族中人知道了他的存在!
江沉欢一想就头都要大了,然后不得不开始认真地考虑这样引发的一个严重的后果:如果消息传到了皇帝耳中,他会不会接小小酥回去?
那,如果她跟着小小酥一起回宫的话,她要怎么办?如果她不跟着小小酥回宫的话,小小酥又要怎么办?
于是说白了问题就是,她是为了儿子去那个恶心的皇宫面对那个混蛋的皇帝,还是昧着良心抛下儿子自己远远地逃了继续自在逍遥?
嗯……这是个大问题。
本来良心就小的可怜的江沉欢姑娘陷入了痛苦的挣扎。
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江沉欢挣扎多久,她就不得不被迫做出了选择。
三天后,一百个皇家侍卫带着皇帝顾烨玦的圣旨来到了思过谷:
接太子和皇后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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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清晨。
江沉欢早早地醒了,一走出房门,看到小院子里的情景时就愣住了——本来就不大的小院子里,现在站满了身强体壮的男人,大约是一百个,全都穿着黑底红边的统一制服,还都配着刀。看这阵势,这大概就是桑芷说的来接她们的大内禁军侍卫了吧。
侍卫们原本都在窃窃私语不知议论什么,有眼尖的就看见了站在屋门口的江沉欢,,然后纷纷安静下来,全都面向江沉欢站好,接着齐刷刷地单膝跪地,齐声高唱:“属下见过皇后娘娘!”
江沉欢听着,同时在心里想,她是该平平淡淡地说一声‘起来吧’呢还是抬起双手摆一下再傲气凌人地说‘平身’?她不知道选哪个比较好,又觉得哪个都麻烦,索性就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侍卫们就很给面子地平身了。
“皇后娘娘,”一个侍卫首领模样的男子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对江沉欢说道,“时辰不早了,皇上还在帝京等您回宫相聚,请您快些收拾一下即刻启程吧。”
“这样啊……”江沉欢略一沉吟,然后温和地说,“不行。”
首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她。
江沉欢不紧不慢地说道:“小皇子前几日受了寒,这几天身子虚弱得很,起码还要再休养一天才行,不能立刻就舟车劳顿。”不管了,儿子啥的都先拿出来用用,反正她还不能现在就走。
首领一听原因是这个也犹豫了,“这……”
“是小皇子的身体重要还是你们及时复命重要?”江沉欢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你现在就非要带我们走,是意图谋害小皇子吗?”
首领立刻不敢犹豫了,他要是再犹豫没准儿就成了谋害皇子的罪人了,感觉恭恭敬敬地答:“皇后娘娘请息怒,属下不敢。”说完,他转身看向自己的下属们,高声吩咐道,“大家都去附近的空地上就近扎营,我们休息一天明天再出发!”
江沉欢这才满意,没有再说什么,自己回到了屋里。一天就够了,一天足够她做点儿什么准备了。
但事实上,江沉欢只做了三件事。
一是让桑芷拿来她与帝京通信的信鸽‘圆通’——桑芷是江皇后她爹江轻鸿的人,这两年里都与帝京保持着联系,江沉欢知道,桑芷也知道江沉欢知道,但她们谁都没有点破——她写了一封极短的信,让桑芷的信鸽飞去帝京传信,传到皇城。
然后中午的时候,江沉欢吩咐桑芷准备午饭,顺便给那些侍卫们也准备一份。
可怜桑芷硬是做了比平时多出来几十倍数量的菜,就算只是跑来跑去的送都差点跑断腿。
但也正是因为她跑得太急来去匆匆,所以她没注意到,在她的第二道菜还没从大锅里舀出来时,江沉欢曾经去过一次厨房,没多少时间后就出来了,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桑芷更不知道,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江沉欢已经毒化了那道菜,不过,因为她现在的体内还没什么毒素积累,更不想杀太多人惹麻烦,所以她这次使用的不过是一些改良版的腹泻脱力药而已,只是因为用量太大,耗费心力有点多,所以脸色才白了些。
但是很快的,江沉欢的付出就见到了成果,吃完午饭后的半个时辰,还没等桑芷收拾完残局,就有一个接一个的侍卫们跑向远处的树林深处解决私人问题去了。
江沉欢无视了的一点是,有些毒在她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但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他们的下场会是很惨淡。
于是侍卫们这一活动就活动了将近一天,甚至有身体特殊的还一直折腾了大半夜才停下,再加上晚饭时的特殊用料,到了他们第二天起来时差不多都虚脱了,看情况今天白天是走不了了。
只是这过程中出了点儿小意外,就是在晚上,江沉欢去下毒的时候,撞见了等在那里的桑芷。
江沉欢也不慌,一点儿做坏事被人撞见的心虚都没有,就看了桑芷一眼,然后继续走,走过她身旁,当着她的面,慢悠悠地把药粉撒入了饭菜里——她觉得这种低级的毒药还要用到她的毒化简直就是浪费,其实完全可以一袋子泻药就搞定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往这里面还多加了点东西以确保效果。
撒完药,江沉欢特意搅匀了,然后问桑芷:“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桑芷犹豫,如果她阻止她主子下毒,她主子会不会把这些全都赏给她吃?想起来那些侍卫的惨状,桑芷默默地转身往外走,低声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而帝京这边,大概四个时辰以后,当那只叫做‘圆通’的小鸽子飞进华美雄伟的皇城时,有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看到了它,本来想像往常一样截下来看看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然而却注意到了那个红色标记,她先是一怔,接着,就像没看见那只鸽子一样,低着头走远了。
而那小圆通它继续飞,一直飞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面,然后缓缓落下来。
这时候,从暗处走出来一个一身黑衣,戴着铜质面具的男子,他抓过鸽子,取下上面的信后,走进宫殿里。
一直走进去,穿过无人的内殿,穿过隔挡着的屏风,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书桌面前,他双手奉出,恭恭敬敬地把那个信团交给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男子。
这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他的身份呼之欲出,只是一直背对着,就算接纸条也是那么一伸手就拿过去,看不到脸,只看到他的手和指,皮肤是玉也似的白皙,手指是玉刻般的精致修长。
他身后的书桌上,还展开着另一封信。
这人不慌不忙地把信团展开,不一会儿就看完了上面短短的一句话,随后,沉默。
良久后,他随手将那张信纸抛在桌子上,叠在原本的那封信上边,然后开口:“备马!”
这声音温软而轻,含着一点毫不修饰的玩味,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
侍卫也疑惑,忍不住将视线扫向那封信,然而等到他看完上面那短短的一句话后就无语了,因为上面是这么写的:
陛下,思过谷这儿风景优美空气宜人还没有闲杂人等碍我视线,很好,我喜欢。再让我住几年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