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银时代末期的一天,一个少年从山地里醒了过来。
他不记得任何事,只是从身边的痕迹推测,自己是被埋在山壁里面,今天山壁风化,他才得以现世。
他走下了山,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山村的居民很亲切的接待了他。
虚弱的他得到了食物,并且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少年失去了记忆,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就在村子里生活了下去。学会了那里的语言,认识了不少的朋友。
他发现自己所处的地点是一座海岛,一个很大的海岛,岛上有山有水,土地肥沃,人民安居乐业。
唯一的问题是,从来没有人离开过海岛。不过岛上物质丰富,民风倒是淳朴,接受了少年作为村民。
带着些许的疑惑,失去了过去的少年定居在了村子里。
真好呢,没有记忆的少年这样想,自己看来可以在这里活到老,活到死。
但悲剧,还是发生了。
“假的,全都是假的。”夏天说道,尽管语气平淡,但豆子还是从这里面听出了些歇斯底里的味道:“美好的生活是假的,和平的日子是假的。”
海岛上的一切,并不是造物主的恩赐,而是饱含恶意的饲料。人类在饲养家畜的时候,会希望它们快快长大,这座岛上丰厚的条件,也是如此。
有一部很有名的电影《楚门的世界》,30年前奥姆尼康电视制作公司收养了一名婴儿,他们刻意培养他使其成为全球最受欢迎的纪实性肥皂剧《楚门的世界》中的主人公,公司为此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然而这一切却只有一人全然不知,他就是该剧的唯一主角——楚门。
“那些小村庄都是假的,都是派蒙可以培养的祭品,都是楚门,他们生活在一个被编织出来的理想乡之中。”夏天说道:“从他们祖爷爷那一代开始,就被派蒙投放在岛上,现在终于到了他们该进屠宰场的时候了。”
“岛上没有大树,岛上的居民根本没可能做出船来探索世界,他们只是懵懵懂懂的长大繁衍,最后……”
有一天,在地里耕作的少年发现,天空中出现了巨人的身影,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巨大人形生物渡海而来,用吸尘器一样的工具采集海岛上的人类,那些被抓住的人类,像笼子里的鸡鸭一样,挤在一起。
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被关在巨人背负的笼子里,少年在岛上看到的最后景象是,更多的巨人在焚烧岛上人类的居所。
而在渡海的时候,少年看到了更多的岛屿,更多的巨人,更多的收割。少年有了明悟:整个村子,甚至整个岛的人,都只是被饲养的家畜而已。
三代为一期,派蒙在大洋上的数个海岛上,用圈养的方式,培育着大量的原生态土著人类,然后在人类繁衍开到达了岛屿的极限之后,派出巨大的机械将这一批人类收割,清除掉岛屿上人类生活的迹象,再把一批新的人类孩子放养在岛上。
一茬又是一茬,就像是割麦子一样。
听到这里,豆子提出了问题:“夏天,为什么派蒙会饲养人类?”
“为了角斗。少年和他的同伴,都被投放进了巨大的角斗场,在那里,他们每天都要相互厮杀以求得一块粮食。”
夏天描述的景象让豆子战栗着,但立刻被发现这一举动的夏天抱在怀里,她不免有些疑惑:“夏天,要是看人打架的话,为什么不选择一些经过训练的人去战斗,而是一些普通人?”
“那多没意思!”
派蒙希望看到的,并不是热血的战斗或是精湛技巧的比拼。而是,生活美满幸福的普通人在惨杀场上会有什么表现,会吐会哭,会痛苦的挣扎,会流泪。
“他们希望看到的是,同类相残,而且最好是……违背人类伦理的残杀。”如果讲述对象不是豆子的话,夏天想这样解释:“亲人之间的厮杀,朋友之间的背叛。把一家老小放进斗兽场,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在在违背世间伦理的相残中,人类的灵魂会堕落,那堕落的部分,将是派蒙最好的养料。”
当然,这些话只是在夏天心里说说,不愿意说出来给天真的豆子知晓。因此,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总之,豆子你知道派蒙他们很坏就好了,饲养人类用于娱乐。”
豆子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夏天也继续讲了下去:“少年也被当作那一个村子的住户,被投入了角斗场中。”
“不过,少年发现,他不知为何很有战斗的天赋,在最初的几场……战斗中,他活了下来。”
“他杀人了吗?是怎么活下来的。”
豆子的问题换来了夏天的沉默,稍微过了一段时间,夏天开口:“豆子,你能不问这个问题吗?”
“我知道了。”
豆子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夏天许下诺言:“等你再大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一些,我再给你讲这个故事的细节。”
“那个少年,活到了最后了吗?”
“是的,活下来了。最后他逃出了那个角斗场。”夏天再次叹气:“那之后,他下决心,要消灭掉……派蒙。”
“可是逃出角斗场的少年发现,派蒙只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一个一个分支,类似派蒙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夏天叹气道:“黑暗的时代,到处都是污秽,两极分化严重。统治者醉生梦死,下层的奴隶生不如死。”
“他能怎么做?豆子。”夏天的声音似叹息,似怀念:“只能,下决心,清除世间一切污秽,并非为了正义这种无聊的东西,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豆子心中已经有了某种明悟。
“夏天,最后,少年取得胜利了吗?”
“胜利了,他打败了包括派蒙在内的黑暗,但是代价很大。上个时代的文明,被彻底的毁灭了。”
“最后的决战中,上一个时代终结了,但是,人类这一种族却存活了下来,其中,人性的黑暗也流传了下来。今天咱们遇到的派蒙,就是其中之一。”
回想起今天遇到的人诡异,联想到夏天平时的表现,豆子看向夏天的眼神中,仰慕之色更浓了。
“当然,少年的意志,也是传承了下来,连带着他的力量与知识。我就是获得了这些东西的人。”
这是夏天的解释,也是他想到的对于为什么自己知道这些秘闻的最好解释,
至于豆子把它理解成自己获得了藏有老爷爷的戒指还是捡到了来自史前文明的高科技电脑,就全看豆子的脑补了。
以后的事,日后再说。
“哥哥,你说你的那些明显超出现代科技水平的图纸,都是上个时代传承下来的?”
夏天可是让豆子帮忙做了不少东西的,雷达啊,信号屏蔽器啊,豆子很清楚,这些东西,技术含量是高于现代水平的。
“嗯,是的,事实上,我给你看的那些东西,都只是上个时代不入流的东西。”夏天许下好处:“等回家,哥哥给你看更好的东西。”
“可是,哥哥,你刚才提到过,上个时代,有角斗场,角斗士,甚至有奴隶与奴隶主。”
“你注意到了啊,豆子,就是这样,上个时代,是奴隶社会。”
“可是……那是奴隶……”
很显然,豆子的思维受到了限制,她只是知道人类的社会是不断进步的,丝毫没想到倒退的可能。
“文明倒退了,白银时代,人类从文明倒退到野蛮,压迫也随之而来。”
“为什么文明会倒退?哥哥?”
“因为人性的贪婪,不受限制的权利,人性中黑暗的一面肆无忌惮的生长,都希望自己占有更多的东西,到了最后,不仅是资源,连文明也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那些世代没有文明之光照耀的人,自然成了奴隶。”
豆子努力的皱起了眉毛:“豆子,不懂呢。”
夏天赶紧摸摸头安抚了豆子:“豆子,你不需要明白那些,你在太阳下好好的活着就好了,那些东西,交给我来对付就好了,生活在黑暗中的我。”
豆子看上去还是不明白夏天的话,夏天苦笑,小家伙还是太小了啊,等到她长大的那一天,受到现实污染的那一天,说不定会明白吧。
苦笑了几声,夏天脑海中再次浮现起那个无数次在他噩梦中出现的场景。
黑褐色石块堆叠而成的环形斗兽场中,他的手无力的向前伸展着,手中握着利刃,一名少女和他对面而立,身体却是被刺穿了。鲜血不住地流在了满是残肢断臂的大地上。
“别哭,我不……”少女停顿了一下,也不知说的是不后悔还是不恨你:“所有人之中,只有你是最能打的,只有你是最有希望活下去的。”
并不是少年主动刺穿了少女,而是少女主动撞在了利刃上。
“活下去,替我,替所有人,活下去,有可能的话,替我们报仇。”
“我发誓!”
扎那个方向,一个小男孩瘫在哪里,用夹杂着不信与悲痛的眼神看着眼前发生的那一幕。
“求你了,把我的弟弟,带出去,这是我唯一的……”
讨厌但忘不掉的记忆,时时刻刻的刺激着它们的主人不要忘记仇恨。
安然的做在夏天面前,豆子看不懂夏天脸上的表情,但到底豆子是聪明的,从刚才夏天的故事中,豆子找到了一个漏洞。
她太想了解面前的男孩子了。而夏天陷入了沉思之中,这确实是问这个问题的最好时机。
“夏天!我还是有个问题,当时,你为什么会从土里出来?”
话一说出来,豆子就后悔了。虽然她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夏天还深陷回忆之中,随口说道:“不为什么,只是我在黄金时代受伤太……豆子,你坑我!”
夏天在自己的脑海里发出了悲鸣声:没想到豆子这种小姑娘也会骗话,太可怕了,以后我再也不相信萝莉了。
同时夏天也放弃了蒙混过关的想法,豆子太聪明了,刚才自己一时的失言,豆子肯定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是……今天豆子实在是太出乎他的预料了,再加上今天这些事发生之后,他对小豆子的心防降低到了极点,
这一来,发现自己被套路的他多少有些生气。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希望能更了解夏天,我马上就把它们忘掉。”
看到了夏天沉吟着,豆子心中悔意更甚,聪明如她,自然是明白夏天这个史前人类的身份有多危险,要是被科研机构知道了,夏天肯定是会被切片的。呜,我该怎么做才好?
都怪自己,豆子想道,要不是自己神使鬼差的问上那一句该多好。
失落的豆子的样子像极了被雨淋湿,装在废纸箱里的吉娃娃,用湿润的眼神望向了夏天:“夏天,你杀了豆子吧,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从豆子的神情来看,这小家伙是来真的,是真的希望能用生命保护夏天。于是夏天很感动的抬起手。
“呜……疼。”
“傻豆子。”夏天再次收回手指:“当时,我逃出那个角斗场,不,在最早的黄金时代我就发过誓,要保护好身边值得珍重的人,真是傻豆子。”
“呜!我不傻……疼!”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惩罚了豆子的夏天却只剩下苦笑。
好了,自己最大的秘密被这小家伙知道了,不过,夏天坚信豆子是不会背叛他的。他倒也不慌。
“好了好了,豆子,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的,我的事,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越说越生气,夏天一戳一戳的对豆子脸蛋追加着攻击,换来了不住的呜呜声。
“放心,我会保护好夏天的秘密的,即使遭受到严刑拷打,我都不会泄露的。”
夏天无奈的笑了,这才是他最害怕的,豆子超怕疼,万一真遇到了拷打……夏天还是希望……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豆子你被抓住了,敌人要从你身上拷问出我的秘密,豆子,你一定要毫不犹豫的卖了,我。”没了继续玩弄豆子的心思,夏天捏起了秀气的下巴,“明白了吗,如果这些事能换的你的平安,我会很开心的。”
一点秘密的泄露,会带来一点危险,能换的萝莉的生命,那真是太值了。
“可是,你会很危险的,夏天,那我把它们忘记好了,放心,回家之后,我知道该怎么做的,用药物也好外科手术也好,我会让自己忘记的。”
夏天呢,正在揉着豆子脑门上的那一块被敲出来的红肿,又在上面哈了一口气,总算才让皮肤颜色恢复正常。
他淡淡的的说道:“那倒不用,我希望有些故事永远不要被忘记,哪怕是以故事的方式被记住,人类应该永远记住最大的敌人是什么,所以我把它讲给你听,豆子将来你有了孩子,请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
除了他身份那一点之外,剩余的故事泄露出去,威胁也不大。再说了豆子也是很聪明的,知道该把什么事流传下去。
豆子的样子有些扭捏,即使是黑暗中,夏天也能看出她脸上的红晕。但夏天却迟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愿意吗?”
豆子摇头:“不是,我也换愿意讲的,但为什么夏天,你不亲自讲给孩子听?”
“哈!”
不理会夏天的惊呼,豆子理所当然的说道:“爸爸的英勇事迹当然要讲给孩子听啊。难道,夏天以后会成为那种不哄孩子睡觉的爸爸吗?孩子会哭的呦!”
“豆子你……”
瞥了一眼惊讶的夏天,豆子扭捏的磕巴起来:“不认账了吗……你可是亲……”
打断两人话语的是刺耳的警笛声。
警察来了。
夏天最后一次叮嘱豆子:“豆子记住了吗?一会等警察来救我们的时候,你要好好的哭出来啊,还有你只管说咱们两个人一直被绑在这里,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人家也是很聪明的,夏天放心吧,你真啰嗦。”
夏天在豆子脑门上轻轻的一敲,转身坐在了豆子身后,开始钻进绳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