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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湖边月下

我和楚灿坐在翡月湖边的平台上聊天,这里环境安静,像是一个钓鱼的好地方。我随意和她讲了一些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她说她小时候也很顽皮,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力气很大,一般的小男孩都不敢招惹她。

“我们爸妈年纪也应该差不多吧?你爸妈是不是结婚也很早?”她问。

“我爸妈是同一年生人,我妈生日要早一些。”我心想之前听她说了那么多家事,告诉她一些也无妨,“我爸和我妈是高中毕业后认识的,没有经过任何人介绍。我爸那时候本来有机会去当空军,部队上来征兵的领导很看好他,但是结果他没去。我妈家庭条件要好一些,她的学习成绩也很好,恢复高考之后本来非常有机会上大学,但是她没去参加考试……他们当时正在谈恋爱,这些人生大事方面的选择肯定考虑到了对方的因素。他们结婚早,刚到法定年龄就举办了婚事,到现在二十年了,一直都很恩爱。”

“愿意为对方付出,愿意自己去放弃,这才是真爱。”楚灿说。

“是啊,如果当年我爸决定了去当兵,我妈选择了去考大学,这世界上很可能就没有我了。”我微笑着说,“我感觉他们那一代人对待感情都很简单真诚,我爸妈结婚的时候,我爸是骑了一辆自行车把我妈载回家的,结婚照也只是小小一张合影的黑白照片……他们也从没有过吵架,顶多是因为一些柴米油盐的小事情拌嘴,每次总是很快就和好了。所以,我认为吵不吵架和分手或者离婚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吵架仅是一种表面现象,真正的矛盾是隐藏在内的,不要说旁人无法察觉得到,有可能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分开……”

“我爸妈就是这样。假如他们那时天天吵架,说不定就不会离婚了。吵架有时也是化解矛盾的一种方式,两个人要是真的客客气气相敬如宾,他们肯定是互相不够了解,也因此不会有太多增进了解的机会,那就距离分开不远了……”

楚灿停住了说话,旁边有人经过,是几个抄近路回宿舍的男生。刚才听她说话,我又想起我和苏筱云的经历,我们相安无事的过程,或许就是最大的矛盾。

楚灿等着几个人走远,瞅了瞅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我,然后在石凳上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像是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

“你和你妈妈的关系,现在应该还好吧?”我问她。

“很好啊,我们母女的关系就是吵架吵出来的。现在只要聚到一起,也经常会吵,但是心里不会记恨。我觉得爸妈离婚也只是他们分开了,只要有我在,他们也还算是一家人。我自己也想开了,不会再去想什么让他们重新在一起,我觉得还能叫他们爸妈就够了,至少比那些孤儿院里的孩子幸福多了……”

“这样就好,凡事要想开一些。”我说。

“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凡事要想开一些。”她看着我微笑。

我暗自苦笑,心想自己是被楚灿领着绕了一个圈,她所说的家庭往事似乎是一大段精心的铺垫,而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劝解我。我也略有惭愧,失恋分手本就应该是一件单独承受的事,我不想对别人造成任何影响。

“怎么样?心情感觉好一些了吗?”她问。

我向她微微一笑,感觉坐的有些困乏,于是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廊桥那里已经看不到人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只是月光依然明亮。

“还想听我聊一点别的吗?”她又问。

“可以啊,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看着她笑笑。

“我在高中的时候谈过一次恋爱,是我们班上的男生。”楚灿望着湖面,神情更胜过之前的专注,“他从高一就开始追我,直到高三下学期我才答应他。他最后向我表白的那次送了我一个笔记本,里面的内容从高一到高三,记录着我每一天在学校和教室里的举动,几点几分做什么了,只要是他认为感兴趣的就都记了下来。很厚的一本,写得满满的……我当时还想考验他,故意让他说出一百个喜欢我的理由,结果他真的就当场说出来了。记得那天还在下雨,我们就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躲雨,他一刻不停地说了很久,让我特别的感动……我认为这一辈子能有个男生愿意这么关注我并且喜欢我,我就很是知足了。但是我们之后只相处了几个月,高考结束,他考到了北方,我们就分手了。”

我静静地听着她讲述,没有插话,只是用眼神带出了一些疑问。

“我们分手的原因很复杂,确实我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是他主动提出的分手,他说他追了我三年,心里其实已经很累了,他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一个性格,他认为我们最终的结果肯定会是分手,他不想把一件原本很快乐的事情拖延成痛苦的等待。所以,不如在彼此感觉最幸福的时刻来个了断,那样,留下的记忆也会是最美好的……”楚灿微蹙眉头,我又不由想起了我和苏筱云的事。

如果我们也能在去年高考之后得知终将分隔两地的时候果断分开,那么今天的情形就会大不一样,我们肯定会少去许多烦扰,也可能还会是朋友。

但是现在,不管我怎么想都已经于事无补。我此时感受到的失恋,就好似深入了沼泽的腹地,走失了同伴,陷入了泥潭,近乎不能自拔。

“你们那年高考,没有报考一个地方的志愿吗?”我问楚灿。

“只是想过,但是他的成绩比我好很多,我不想拖累他,所以就各自报了。”

“是你不愿意和他去同个地方?他什么意见呢?”

“他想陪我来重庆,但是我不同意。除了成绩的原因,我还知道他爸妈都不是很喜欢我,他们知道我有些不太好的习惯,还知道我爸妈离婚,不是一个好的家庭。其实我在他面前,内心总有一点自卑,但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我感觉那个男生应该是个很理智的人,你很喜欢他吧?”

“你们男生不都是那样吗?做事果断,不留后路,从这方面来说,他的确很理智……我是很喜欢他,直到今天,我真正喜欢过的人也只有他一个。只有和他的那一段经历,我才感觉是真正的恋爱过。在他之前,我交往过男朋友,在他之后,也算有过。但是和其他人在一起,感觉更像是一时兴起的玩伴,看起来是在谈朋友,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交流。临到分手了,对彼此的性格仍还是一知半解,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喜好。我知道我伤害过别人,也知道周围的人对我有些不好的看法,但我并不在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我现在只想找一个我喜欢的人,认真去谈一场恋爱,什么都不去计较!”

夜深人静,让一个失恋的人去聆听别人的感情往事,很容易触发许多感悟。我想我和苏筱云之间也还是不够了解,我不知道她对我了解多少,只觉得是我了解她多一些,因为她更喜欢表达,而我,连说一句“我爱你”都那么吝啬。

“楚灿,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些。”我由衷言谢。

“没什么啊,我们是好朋友,我这些话也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她手撑着膝盖,向着湖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是很谢谢你……”我站起身来,想说时间已晚,就此回去。

“你还想聊点什么吗?”她仍是坐着,抬头看着我问。

“改天再聊吧,有机会的话。”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对你是什么印象吗?”她突然问。

我和楚灿第一次见面是在我们宿舍楼下,那时刚刚入学,她打电话喊我下楼通知事情。她后来说过,对我的印象是严肃,不爱说话。这些,我还记得。

“觉得我严肃?”我猜一定是这样。

她笑而不答,拉开随身的挎包取出来一个钱夹,打开之后找出一张不大的照片。随后又拿出来一个小巧的手电筒,把照片拿在手里,示意我凑近去看。

“你来看这张照片,你感觉像谁?”她笑着问。

一张两寸大小的黑白免冠照片,上面的年轻男子相貌俊朗,只是目光稍显呆滞,紧绷着嘴角,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情。我感觉似曾相识,但又无法确认。

“这是谁啊?”我问。

“这是我爸爸。”

“像谁呢?”我更疑惑起来。

楚灿一手拿着照片,一手拿着手电筒往我脸上轻轻一晃。

“像你……”她悠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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