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小镇,一如京中诗词里说的那般,满目烟尘无乐处,一撩烟雨一尘沙。
车夫将她们送到这里之后,便是匆匆离去,甚至连声道别都没有,害的楚儿一阵埋怨。
思曲儿和苏晨在这里设了一家酒家,酒家虽不似长安大,但在这里也算是个名店,这里的老板姓崔,情娘她们也是随着店里的伙计叫他崔老板,老崔不喜,硬是说大老板的朋友便是叫他老崔,显得亲近些。
老崔是二十年前叱咤江湖的铁骨扇面崔天,年轻的时候胡作非为,惹了江湖几个世家,在打打杀杀中过了半生,后来遇上个兴趣相投的侠女,便是结下了良缘,为了过上安稳的日子,便是入了苏家门,来了这里当个酒家老板,算的上苏家产业的一大助力,在这个酒家附近的几个小镇中,还就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惹他。
老崔的老伴是峨眉山下来的一个弟子,叫什么名字,情娘并不知道,只知道众人都叫她老板娘,便也不在乎称其名字了。
倒是有一个让她惊讶,那边是在这里真的见到了一个熟人——崔嵬。
自从半年前,崔嵬留信离开之后,情娘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音信,本以为从此以后见上一面都困难,却不料在这里见到了。
崔嵬的面色比半年前好多了,但是看破红尘的感觉更甚从前,他说是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本是要一路西行,可是却是遇到了景玉迹,知道情娘有难,便是留在了这里,漂泊了半年,忽然有了安身之所,感慨万千,此刻复见情娘,更是感叹物是人非。
两人相隔半未见面,并没有尴尬之意,谁也没有提及之前的事情,宛若还是当年的人儿,情娘依旧是情娘,崔大公子依旧是崔大公子,只是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背景。
情娘的身份,苏晨已经吩咐过了,是这家店的挂牌掌柜,其实是座上宾,情娘不愿如此受人恩惠,自发以纱遮面,两日一曲,献给酒家客人,这一举动倒是给这家酒家带了不少客源,许多邻镇的青年才俊都是慕名而来,为听上一曲,亦或是见上一面。
老崔是彻底乐欢了,苏家名下有很多酒楼,每一年都是按业绩提分红,表现好的,还可以分派到大城市担任掌柜,他在这边陲小镇呆了快二十年了,业绩不仅比不上大城市的那几个老家伙,还是垫底的那几家,现在眼见生意红火,升迁再望,再看向情娘的时候,更是显得亲切。
“小姐,翠儿和燕儿那两个丫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楚儿掀开情娘房间的门帘,露出一张抱怨的小脸。
情娘放下手中的女工,近日学习女工,倒是费了不少心神,“估计是去和老板娘切磋去了,你找她们干什么?”
“还不是之前说好要去胭脂店的吗?这两个丫头每次都放我鸽子!”
楚儿在宝月阁的时候学过制作胭脂的方法,在这边陲小镇,闲的慌,身上带来的银子并不是可以无限度挥霍,所以便是研制一些长安的胭脂,在买面赚点外快,想不到是相当的受欢迎,自此,楚儿还向情娘盘了些银子,自己去外面开了一个小本店铺,也算是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
“你也别老揪着那两个丫头,她们哪里是弄这个的料。”情娘笑道。
“我又不是要她们帮我去卖,这不是两个丫头力气大,可以使唤嘛!”楚儿接道。
情娘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这丫头才做了多久生意,倒是有些生意人的头脑了。
“主子,今天崔公子去哪里了?怎么也没见着人?”忽然想起这么一个人物,楚儿的脸色微微一红。
“许是被老崔拉去喝酒了吧!”
老崔是个酒鬼,以往有老板娘管着不方便去喝,现在老板娘被翠儿和燕儿两个丫头缠着,分不开身管他了,逮着空子就拉着崔嵬喝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两父子呢。
“这才什么时辰啊,早饭刚刚才吃过就去喝酒?多伤身啊!”楚儿有点气急败坏。
情娘好奇地看着发怒的楚儿,嗤嗤一笑:“楚儿丫头懂得怜惜人了?”
楚儿这才红囧着脸,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明显了。
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楚儿愈加发现崔嵬的好来,以往总觉的这个公子哥过于自傲了,可是现在发现崔嵬平易近人,相处的多了,不自觉的视线就总被吸引,不知不觉就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
“看来什么时候我得做一回红娘了!”情娘继续打趣道,看着手中的针线,“还是绣喜结连理好点,免得到时候赶不上好日子。”
“小姐……”楚儿不依,耳根子都红了,轻轻一跺脚,小跑着出去了。
这时,窗外一只白鸽飞来,停于窗沿处,情娘取下信件,展开,几个娟秀字迹:
嫣儿是李恪的手下。
那日离开时,在李恪府门前看到的那抹熟悉的身影,终于有了答案。
情娘将信条卷起,撕碎,这是思曲儿的字迹,她的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李恪李恪,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不是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在这次事件里,你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世间最可怕的不是要害你的人,而是表面对你好却又下手最狠的人,笑里藏刀,是不是真应了前人的话:自古皇家无亲情?
窗外,天色无边,边塞难得的晴天,没有黄沙漫天,白鸽展翅离去,只留下一地的碎纸和一颗摇摆不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