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雪莲道:“曲檀越请站起身来说话,随老衲过来。”说着便走出门去。雪莲站起身来,跟在其身后,两人走出寺门,老僧凝望着寺外林立的血桃树,叹息了一声,向雪莲道:“我向曲檀越讲一个故事。”雪莲道:“大师请说。弟子在此恭听。”
老僧道:“六十几年前,穷欲与唐乐两国连年征战,民不聊生。想必曲檀越应该知道。”
雪莲点道:“这个我是知道,最终以唐乐侵打败并侵占了穷欲国而告终,师父为何提起此事。”
老僧道:“唐乐国战胜穷欲国后,为防其复国欲绝后患,所以将穷欲国的皇氏一族全部捕杀。不过却有一人漏网之鱼,就是穷欲国的太子,太子早在穷欲国被灭国的前三年,就已经偷偷离开皇宫,因为他在宫中对一位一直照料他的宫娥日久生情,想要征其为太子妃,这种想法在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可是太子却很执着于自己想法,在皇上与皇后的极力反对下,太子便带着那位宫娥偷逃出皇宫,找了一个离都城很远的偏僻乡村与那宫娥安个家种几庙田地,想这样安怡的度过余生。不过皇上同时也派兵追捕,可几个月来一直没有察到他们的任何讯息,就这样过了三年,不知谁知晓了太子的情况并泄漏给了朝延的人,皇上复又派兵追察,这次果然察到太子住处,抓捕他们之时太子乘机带着那位宫娥从暗径逃走,宫娥心中很是愧惧以为是自己害了太子,因此在躲避追兵的路上他央求太子跟随那些追兵回到皇宫,她知道他是太子皇上不会取他性命的,而她自己却投河自尽。”
说到老僧嘴角微微一颤,可还是面带笑容。
老僧沉呤了片刻,又道:“最终逃了一夜太子终于逃过追兵,他又从那宫娥自尽的河中将那尸体打捞上来埋葬后,自己悲恸至及,心思成灰。后来他舍弃红尘出家为僧了。”
雪莲怔怔地望着那那老僧,只见他眉头微锁,想在想些什么。
老僧又沉默一会儿,才又启齿说道:“老衲便是那位太子。”
天边曦阳的酡红色渐渐变成了淡黄色,日光映满了二人的因风轻摆的衣袖。
雪莲望着天际初升的日光,面容显得有些吃惊。
老僧凝神又道:“老衲初衷本想借着古刹中这晨钟与佛经的洗礼来渐渐遗忘掉失去所恋之人的苦楚,每逢老衲听到清晨寺院的阵阵钟声和诵读经书之时心灵总会得到一丝慰藉,时光如驹,这里的血桃花经历了五十载的花开花谢,可是修行愈深心中却对那位宫娥的愧疚也愈来愈大,老衲参研佛法几十年,却只有单单一个情字无法看破。”
雪莲转头向老僧道:“居师父看来,男女之情作何解释?”
老僧道:“佛讲人有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有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六尘生,六根感继而生欲。情乃人之所本,佛讲‘爱不重,不生娑婆’。众生生于轮回六根不净,六尘不清,故此佛说‘有情众生’。凡谓情者不过皆为俗世之情,情根难断,难脱轮回之苦。男女之情自属凡情,若要脱离红尘烦恼,须斩断情根,虔修我佛慈悲,方除一身漏障。”
雪莲听了老僧的话,思忖片刻,仿佛会意。
那老僧蓦然回过头来看向雪莲道:“我知曲檀越与老衲一般,曲檀越想入佛门不过是为了逃避一时的世俗捉弄,而决不为修行超脱而来。是与不是?”
雪莲听老僧此话心中一动,不禁暗暗思忖,是否自己正确老僧所言。可是她想不出,想不出为何来此,是为了逃避还是为了真正要放弃世俗一切在此参佛修心?
老僧微微一笑道:“曲檀越不必掩饰,老衲在此修行几十年,也时常问自己那个问题,我适才说自己唯有情字看不破,是因为几十年来我对那位女子的爱恋从未褪忘。你身为女儿之身,五障多染,又怎能轻言要洗脱尘世一切归入空门?”老僧说完转协身去走进了寺院里。
雪莲木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秋日凉爽的晨风轻轻吹动着她的白色的衣衫,秀长的青丝在风中舞动着。
周边的早已凋零的枯树枝桠兀自随风摆动,幽微清淡的菊香随着晨风轻轻摇动着,东方的日光渐渐升高,受照耀的地方越来越广阔。
雪莲的嘴角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丝微笑,转过身走回了寺院内……
翠莺楼。
秋鸾起床后发现雪莲不在屋内,只以为他有事出去也没在意,自己洗了脸走到妆台前,却发现上面有一封信笺,秋鸾忙拆开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愚姊雪莲泪挥别书:自小家败,迫溷戏楼,时常倚楼自嗟,多蒙两妹消愁开导,姊妹深情,犹比碧海。莲实为感念,此生永镌于心。近来莲时望此寂寥秋色,不免自嗟:瓦市勾栏,终非定所,近又心陷情潭,无能自拔,终日心神难安,情思萦乱。其中苦楚,唯能自谙。莲踯躅再三,决心告别。为使各自心安,谅莲不辞之愆。此别成诀,月虽双圆,还望鸾秋二妹勿切怀思。专心事业,两地各安。泪已凝眸,不尽欲言。愚姊雪莲离别再拜。”
秋鸾看完此信怃然若失,过了片刻眼泪如泉涌一样滚滚流下,信笺已被泪珠渐渐湿透……
白驹过隙,时光如驶,已到了十一月中旬。
天空飘了二天的晶莹小雪,长安城中一片银装素裹,玉树瑶屋,地上的白色碎玉已经铺了约半尺厚。这日的天气虽然雪已停住,天空可还是依旧阴霾晦暗。下午清彦出门到赤威将军易元结府里顽了半日,又喝了酒。回府时有些曛醉,元结本想找仆人驾车送他回去,却被清彦推辞说雪太厚只怕马车不能行走,还不如徒步而行,元结又见天空阴暗,怕是又会下雪,便给了清彦一把纸油伞,清彦推辞不过,只得拿了伞,自己一人独自出了易府大门。
清彦刚出门外,只觉处面寒风呼朔,天空黯然,因为自己刚只了酒,又被风一吹,浑身不禁一阵寒栗,踏着地上厚厚的积雪,信步而行。路上车人零星,唯有两旁房屋灯光明耀,走了离家还有一半路程时,忽然一阵阵寒风袭过,吹在清彦面上,并夹杂着几片雪花,清彦向天一望才知天空又飘起了雪花,他停住脚步撑起伞,在雪路上缓缓行走着。在寂静的夜里看雪花一片片凋落着,清彦心中蓦地感到一些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