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华夫人开口头:“近来你很少来看老爷的病了,虽然每日清早都来问安,可平时不读书的时候,也常来这里看看。现在也就你大嫂子和霜儿过来侍疾,你二嫂子和大哥哥也不常来了。”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倒也不妨事。只是你为什么少来了?”
清彦道:“儿子也时时记挂着老爷的病,可每次在老爷跟前的时候,老爷便说叫我用心放在经书上,他的病有哥哥嫂子还有梓霜照看并无大碍,不要让他的病疾缠心而让经书荒疏。让我除了晨安外,就不要再来侍疾了。因为怕老爷为我忧虑,就不像先前来的勤些了。”
萱华夫人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眼看已临考期,你还是要以功名为主。”
清彦点了点头,忧色道:“我看近来太太面色憔悴了许多,可是过于劳累的缘故,要找姜太医来看看才好,若有什么不适,早些预防,才不至积出大病。”
萱华夫人道:“我有什么可劳累的?不过近来心里的忧烦的事有些多,已经着姜太医看过了,开了几剂清心化郁的药,这几天都在吃。”
清彦沉呤片刻,道:“是因二哥哥的事么?”
萱华夫人道:“庭儿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皇上急着召他回都。听朝廷的人说,皇上疑心庭儿存有亲敌的异心。若真是这样,咱们府里可就遭难了。”
清彦见萱华夫人这样想,忙安慰道:“二哥哥一心为国为民,自然不会有亲敌之心,皇上现在也只是疑心,并无证据。太太还是把放宽心,二哥哥没有事的。”
萱华夫人道:“现在我心里哪能宽心?老爷疾痼难愈,庭儿又被皇上疑心叛国。我的心此时是如受熬煎。”说着已经落下二行泪来。
清彦也低下头去,他心里何常不难受,一个臣子若成为皇上想要除去的人,那么他即便没有任何过错,一片赤心,也会背负着本不属于他的罪名,而被整治。最终在人们的唾弃声中,身败名毁。刘章与玉昌王爷便是前车之鉴,今日也轮到了他家,他似乎预见到家府颓败之势已成定局,难以挽回。
萱华夫人把泪水拭去,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才缓缓对清彦道:“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事跟你谈谈。”
清彦向萱华夫人勉强一笑,道:“太太但说无妨,儿子在这里静坐恭听。”
萱华夫人缓缓道:“你跟梓霜的成婚以来,我忙于家事极少过问你们两人夫妻之事,梓霜孩子是个矜持懂规矩的好媳妇,对老爷和我照顾的也极为周到,她嫁过来后,老爷就一直成现在这样,也苦了她了,她刚刚来,我安慰了她几句话,并问她来府里还适不适应的话,哪知她便哭了起来,也不说何事,后来拗不过我诘问,才说起原由,才说你冷落了她,婚后总对她冷淡淡的,至今也没有与她亲近过,我知道梓霜这孩子的秉性,看她如今这般神情,就知道她心里憋着多少委屈。为娘实在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待她,真真让人寒心。”
清彦听完低下眉头,苦色地一笑,说道:“我们两家的婚事本就是个差错,她对我没有情意,我对她也是如此。既然两心各异,又何苦各自勉强呢?”
萱华夫人道:“你怎么知道霜儿对你没有情意,她对你没有情意,也不会哭的那般伤心。一个女人家嫁了人,哪个不想夫妻和睦的过日子,最怕的便是自己的夫君对自己冷漠。你既为她的夫君,日后要多再她身上关心,这样夫妻才能恒久和睦。”
清彦道:“我与她成婚后第一晚,她在梦里便喊别的男子姓名,她这样子,我如何能对她身心相投。再说,我也从未对她有过丝毫情意。”
萱华夫人难过道:“罢了,以前的事我也不再追究谁是谁非,既然已成夫妻,我不想再听到你两人不睦的言语。你先下去吧。”
清彦站起身来,又道:“还有一件事,要禀太太。”
萱华夫人道:“什么事。”
清彦道:“待乡考之后,我想把一位屋里侍奉的丫鬟纳为妾室。还望太太作主。”
萱华夫人道:“我知道是哪个戏子。”
清彦疑道:“太太早已知道?”
萱华夫人道:“是适才梓霜来告知我的,我还以为是你跟她一时说的气话,我刚刚没有跟你提起,是想让你自己开口说。看来你还真有这打算。你真想留下那个叫留婉的丫鬟作妾,并非为娘不许,那个戏伶,为娘也觉得她温婉好看,这里的丫鬟也唯有她配作你的妾室。不过此时是万万不能的。现在你跟霜儿才成婚不久,就想添屋里人,岂不让霜儿寒心?也须先跟霜儿相处融洽后再说。”
清彦听了不禁面色黯然,知道再说也是无用,便告了辞,叫萱华夫人早些歇息,自己转身而退,可刚走到门口时,又止止住了脚步,轻声道:“太太不同意也无妨,儿子自己作主就是了。”说完,遽然离走了。萱华夫人听了这句话,心中一片伤怀,却也无可奈何,只有暗暗叹气。
清彦走出萱华夫人屋里,夜空的星光兀自以着惨淡的光芒,路过向月儿门前时,他停下了脚步,通过院门向里面望了一眼,见月儿房中灯火还明亮着,他在门外逡巡了片刻,终于是转身走了进去,此时他迈进院门的一刻,脚上就像是捆绑了重石一般,自那一晚在凌霜苑看到清茂对月儿做的不伦之事后,这几天来就一直没有再见到她,在此时此刻他很想知道月儿的状况,可是最不想面对的还是她,因为他不想看到一个憔悴、颓丧的月儿。
此刻行走的每一步都如坠千斤,终究走到了门首,他抬走手敲了几下门,开门的是丫鬟翠屏,她并没有让清彦进去,只淡淡道:“二奶奶刚刚已经睡下了,三爷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清彦怔了一下,才道:“你家奶奶……最近可好?”
翠屏道:“三爷为何这样问?二奶奶一直安好。”
清彦听了心中好像如释重负,道:“那便好。”言讫,转身遽步离开了。